窗外的女人

木门长子

　　 　　
　　李克的目光又转向了窗外，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每当那个女人出现，他的头都会不由自主地转过去，将目光停留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女人不年轻了，身体单薄，精神也不太好。李克注意到那个女人每天都会定时定点地出现在窗下。小吃摊上摆满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女人应该是陕西人，黑米皮调制得很不错。
　　
　　现在，李克又想吃米皮了，每天一碗是他的习惯，不管早上吃还是晚上吃，也不管他多忙多烦躁，他都会每天要一碗米皮上来细嚼慢咽地吃下去。
　　
　　“去帮我叫一碗米皮，”他说，“还是楼下那个女人的！”门外的职员很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端上来一碗泛着油光的黑米皮。李克并不急于吃，他先是静静地看，将碗放下端起，再放下再端起，然后用筷子轻轻地搅动。“这米皮的味道真不错！”李克好像是对自己说，也好像是对那职员说。
　　
　　酸酸辣辣的米皮味道让他想起了从前。从前，李克也是做米皮生意的，他和妻子一起进城，一起在这座城市开设了一家陕西风味的小吃摊，也一起和她的妻子冒着大雨奔跑在被城管追赶的街道上。那时候的日子是简单的也是快乐的。后来，李克做起了皮货生意，以后又转行搞起了房地产。发了财的李克和妻子之间的隔膜越来越大，有时甚至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可开交。李克觉得他那位农民出身的妻子越来越不能适应这个多元化的社会，也根本跟不上这个时代的步伐了，更重要的他觉得自己不再喜欢她了。不喜欢的结果，他和她离了婚。
　　
　　李克再婚的妻子是一个海归，很洋派，说话办事有着十足的霸气和力道。一段时间，李克很放心地将自己的房产公司交给新婚的妻子打理，也希望新婚的妻子能够大胆经营，让他的房产事业再创佳绩。但是，事实却很悲惨，海归派的妻子虽然理论知识掌握得娴熟，生意场上却不实用，而她挪去投资股市的几千万资产也在一夜之间打了水漂。为此，李克再不敢放手他的生意，也不敢再相信他那夸夸其谈的海归派妻子。
　　
　　他重新投资做了新项目，专门经销各地的风味小吃。
　　
　　李克在市中心设了小吃城，内里摆放了全国各地各种各样的特色小吃，但却独独缺少陕西风味的黑米皮。许多人不明所以，也曾多方打听其中的缘由，却终也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有人说大概是因为老板以前是卖米皮的，所以忌讳再做一行。也有人说大概陕西米皮不太合适市场的需求，所以老板拒绝经营。对这些说词李克只是笑笑，避而不谈。
　　
　　海归派的妻子终于在一气之下离开了李克。她忿忿不平地说李克根本不了解她的志向，不理解她的经营方式，李克就是一个土老帽。她还希望能通过对地产业的重整再创李氏企业的辉煌。但是李克拒绝了她，他说，我不相信你不是因为你投错股市的那几千万，而是你的思维方式、生活节奏不适合我。我是一个土老帽，靠卖米皮起身，没有你那种国际化的思想。
　　
　　再以后，李克就坐了在这扇窗前，日日打理他的小吃事业。
　　
　　见到卖米皮的女人是个偶然，那天李克正和他的手下交流下一步的市场运作，却在一扭脸的功夫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她。当时，女人的米皮摊刚刚摆上，油盐酱醋还没有倒入调料碗里。女人的头发很长，自脖颈向上绾成了一很大的髻，黑黑的，圆圆的。李克看不清她的脸，但觉得女人很亲切，是一种熟悉的亲切。这种亲切总让李克沉寂已久的心再次悸动。
　　
　　后来李克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有事没事的时候总喜欢透过窗子去看那个女人，并且每天让职员端一碗米皮上来。吃米皮的时候，李克也会觉得心里很舒适很安然。
　　
　　“如果她能回来就好了！”李克对自己说，“如果她能回来，我一定好好爱她，不再辜负她了。”
　　
　　这样的允诺久了，李克对楼下那个女人的依恋就变得浓重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正爱上了那个女人，爱上了她的一举一动，爱上了她调在碗里的每一根米皮。
　　
　　终于有一天，李克下定决心走下了楼。他要亲自去端一碗米皮，并且借机告诉女人那个盘绕在心头已久的想法。但是，走到楼下的李克却看到了另外一幕——女人的身后靠墙角的地方半蹲着一个收拾碗筷的男人。男人个头不高，面色黑黄，两只眼睛转动得很灵活。这个男人，站在窗前的李克从来没有看到过。
　　
　　李克的心怦怦直跳，他说，“给我来碗米皮吧！”女人没有抬头，那男人却忽地站起身来，“你是额的乡党，乡党吃饭不要钱的！”李克看到了藏在那男人眼里的某种欲望，那种欲望以前他站街头卖米皮的时候也有过。李克摇了摇头，换用普通话说，“我不是陕西人，我只是喜欢吃你们的米皮！”
　　
　　那男人垂下了头，女人却蓦地转过脸来……
　　
　　营造在李克心头的梦终于被打破了。他清楚地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并不认识。虽然她的头发、身材跟他的农民妻子很像，调制的米皮味道也和她调制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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碣石清风

有幸坐木门沙发欣赏好文字 文笔细腻，线条清晰，心理刻画使人物立起来了，明写与侧写的人物都很鲜活，笔力不凡。欣赏学习 问好

蒙正和

拜读了老师新作。点赞！问好！

二哥哥

平实的叙述中讲了一个故事，关于创业，情感，家庭以及守望与深埋内心的回归吧。
喜欢，问候木门

暴雨迎风

小说很有韵味，那道浓浓的情意就像那黑米皮香，始终萦绕在心头。谁说炒菜讲色香味俱全，其实小说也要讲究色香味俱全，木门做得很好，佩服！

木门长子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5-15 09:40 发表
有幸坐木门沙发欣赏好文字 文笔细腻，线条清晰，心理刻画使人物立起来了，明写与侧写的人物都很鲜活，笔力不凡。欣赏学习 问好

问好清风版版，谢谢沙发！

木门长子

原帖由 蒙正和 于 2014-5-15 10:41 发表
拜读了老师新作。点赞！问好！

谢谢蒙老师读评。问好。

木门长子

原帖由 二哥哥 于 2014-5-15 11:11 发表
平实的叙述中讲了一个故事，关于创业，情感，家庭以及守望与深埋内心的回归吧。
喜欢，问候木门

二哥哥解读得不错，是这个意思！

木门长子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4-5-15 11:30 发表
小说很有韵味，那道浓浓的情意就像那黑米皮香，始终萦绕在心头。谁说炒菜讲色香味俱全，其实小说也要讲究色香味俱全，木门做得很好，佩服！

谢暴版评，问好。

天下为公

平心静气，剥花生一般，一层层深入，最后让人看到饱满的果肉。
佩服木门的笔力，更佩服木门的定力。

剑鸿

修炼的越来越厉害了，这样的小说可以拍成微电影，很叫座。

曾经沧海

语言流畅，人物鲜活。好功力。

林晓妮

还好那女人不是李克的妻子，还好那女人还有个丈夫。
那只是一种爱屋及乌的迷恋，为了衬托李克对前妻的思念。
是不是也寓意俩人或许会破镜重圆呢

木门长子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4-5-15 16:45 发表
平心静气，剥花生一般，一层层深入，最后让人看到饱满的果肉。
佩服木门的笔力，更佩服木门的定力。

谢谢为公老师点评，问安！

木门长子

原帖由 剑鸿 于 2014-5-15 16:56 发表
修炼的越来越厉害了，这样的小说可以拍成微电影，很叫座。

拍电影可以，我出资你来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