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细将军诗

yangyizhuo

粗细将军诗

　　前两天看到这么一个笑话：

　　从英文译回汉文的一首诗：遥远的泰山啊，展现出阴暗的身影；厚重的基础，支撑起浅薄的高层；假如有一天，有人将乾坤颠倒，陈旧的传统必将遭逢地裂山崩。

　　外国读者普遍推崇这首诗，说它语句隽永，富含哲理。

　　后来查证，这首诗的原作就是我们中国近代的一位将军，叫做张宗昌。他的原诗作是这样的：远看泰山黑糊糊，上面细来下面粗。有朝一日倒过来，下面细来上面粗。

　　我把这个笑话保留下来，觉得的确好笑，也觉得讲笑话的人会讲。一个小段子，讲的极有层次又有波折。里面值得一记的东西很多。

　　这两天，也又还在想，也许这个笑话里，还有东西值得玩味。

　　按译回诗来看，诗作很漂亮，有英伦范儿，也的确“隽永、哲理”。可一说到张宗昌原诗，大家就忍不住笑了。除了语句粗俗，根本就不像诗以外，还有就是因为张宗昌的名号。原来我也只是听说此人有个外号叫做“三不知将军”，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兵，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小老婆儿。这么一个混帐土匪似的人物能作什么哲理诗呢？

　　那，什么是哲理？大道理往往就这么没道理。再者，话粗与道理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也常说一句话叫做“话粗理不粗”。从上面的译作来看，意思还是原来的意思，换了说法，也就天差地别。原因在哪里？其实这个笑话里还是以人论事了，因为张是大军阀，是粗俗混帐，所以他的“诗”也就只能是一个笑话。

　　再搜张宗昌这个词条。发现他也不是一个粗俗人那么简单。他本来也上过两天学，也能写几个字。但后来，还是做了很长时间的下贱苦力。在其拼力挣扎的过程中，也慢慢打磨些好品格。吃得苦，耐得劳，不怕死又讲义气，这让他在一帮人等中很有些影响。这也为他以后手提上万的军兵做了准备。他还在做苦力活儿时，学了一口流利俄语，让白俄人都对他另眼相加。这也不是一般粗人能做到的。到后来割据一方，能有不知数的军队，不知数的老婆钱财。看似糊涂，却是许多聪明上远远没能做到的。

　　还有一则小故事，说来更可一笑：上面派人来张的军队视察，明是关心，实则准备遣散。那人一到，就各处挑毛病。嘴里不停骂娘。张当场扑通跪倒：你操俺娘，您就是俺爹。当爹的自然要为儿子撑腰。于是，遣散一事就不了了之。能屈能伸，大韬略与急智，厚脸皮与无耻自轻自贱一至如此。也不是一般粗俗人能为之。

　　人生乱世，想活下去，又要活出点响动。按常理也根本就是走不通。但也还是大道理所在。既然，张宗昌人不简单，我们又怎么敢说，他的诗作就是笑柄？

　　还有话外两题：

　　一、
但凡有些地位的。他的言行举动也就都贵重起来。可能当事人也只是自己随便说了个笑话，也就如吐痰放屁一样，并不如何认真。倒是下面不少办事人就认真起来。无比恭谨崇敬（起码表面如此）视如至宝。收藏之，传扬之，翻译之，出国之，又载誉海归之。当事人如果一直伟大下去，自己也沾了些伟气。当事人不幸颠倒过来，“下面细上面粗”了，但又关办事人鸟事？也正好抢先看个笑话。呵呵也之。

　　二、
翻译是一门艺术。尤其一根人文气质深厚，关乎地域民族特性的部分，最是难以沟通。有一点像我们说的诗作中的用典。若不知道原典出处，看表面，往往就是一个糊涂帐，闹笑话也是正常。跨语言的译制，诸多语言也就如同“用典”，因为每一种语言都有其大而专属的民族文化背景。据一位能译佛经的大师说：译经就如“嚼馍喂人”。他似在说辛苦功德，其实也在说译作的遗憾，早已不是原味了。不只语言，无论多相近的两类事物，总不能完全相替代。不然的话，也就没有了这大千世界。

西夏楼兰

由诗的翻译写到张宗昌，进而谈及沟通的问题，随感而发，随性而发，写法不一，倒觉得这般自由更有趣。

一孔

想到两点，一是李白静夜思翻译成英语的话，指定是没有原来的意味。二是，莫言获诺贝尔奖，翻译功不可没。

夏冰

活人不容易。活得有响动就更不容易。张飞是有名的粗人，也有其典型的心细。事实上，人们看到的往往是表面，还喜欢人云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