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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肥皂泡 [打印本页]

作者: 花相似 时间: 2004-8-31 00:42
标题: [原创] 肥皂泡
　
　　当她把他的包裹丢向他的那一刻，心底真有一种快感。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开始以破坏他为乐。抓住每个看得见的机会，逮着他的错处象揪小辫子似的大做文章。看着他脸上的神色由从平和转为愤怒，心里就畅快。

　　而今晚，她是彻底将他赶出了家门，甚至没跑到阳台上去看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而是坐在客厅里，嗑瓜子看电视。

　　他在临走时抛下一句：你看你，象个癫鸡婆！看着她脸上的冷漠。他的背挺得直直的。

一、

　　也曾有过一段很浪漫的恋爱史，那个时候还是在校园，他硬是用情书攻势把爱好文字的她活生生俘虏。时不时做出爱情肥皂剧中女主角的脉脉柔情状，偎在并不高大的他身边做着小女人。尽管那时心里并不认同校园爱情，却怀着“只要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的壮烈。

　　出来工作后，她硬起心肠把这两地相思线斩断。可这并没有完全斩断她与他的姻缘，用他的话来说：“八年抗战，终于把你娶到手。”八年，经历了太多的风雨，一场暴风雨过后，流浪在外的她突然想有个家了，想起远在另座城市一直默默等候的他，就披上了他为她准备的嫁衣。

　　他喜欢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与她拥吻。夜幕的保护下，公交车单调又昏暗。他喘着气咬着她的耳垂，“宝贝，爱我么？”

　　其实她是尴尬的，但她想这个时候她应该迷醉。于是她也让自己喘着气说：“当然。你是我的天，她的地。”

　　她想她更多的时候是在迎合他的胃口做个他喜欢的女人，为了他一直的等候，为了掩饰她八年来一直未有改变。于是她脱掉自己的战衣，换上透明的睡裙，还把台灯调到最暗，把刻意留长的头发披在胸前，再把自己尽量轻轻地放进他怀里。

　　可是她发觉这样是很累的，毕竟八年的时间，流浪的人很容易有一层条件反射般的自她保护色，敏感，强硬。这是他最不喜欢的，她知道，所以她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真爱的话，他的八年等候，应是最有力的证明吧？就为这，她也应该迎合。

　　那张木板床吱呀的时候，一支象征性的蜡烛，她们完成了象征性的洞房花烛夜。他进入她身体的那一霎，她居然想起一个不关联的人来，那个人比他高大，在她身体里的感觉也充实很多。

　　她笑着问他，“这样吱吱呀呀的，不怕隔壁的人笑话？”

　　看见她的笑，他有点惭愧地不敢看她，“她是不是很差劲啊？你怎么笑得出来？”

　　想到伤他自尊了，她赶忙换上一个迷醉的眼神，抱着他赤裸的腰肢，引导他用力。

二、

　　他说，“我们要有个婚礼了，要不然亲戚不承认你是我老婆。”

　　她说，“好呀，就是有点麻烦的。”他说，“不怕，有我呢，不用你操心。”

　　于是她拾掇心情等着做他的新娘，可是她觉这是很天真的，象操办婚礼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他根本不懂。也不会向年长有经验的人求救，眼看着婚礼只剩一个星期了，仍然全无动静。她开始坐不住了，只好临时向朋友求教筹备婚礼要做的事。

　　她趁着下班的空档忙着买东西，一样样的采购，然后放在隔壁的房里，离婚期只有两天的时刻，终于把大大小小的东西买齐，甚至回礼要用的红包她都买好了。看着隔壁房里放着一堆的新家具与大小物什，抹抹额头的汗水笑了，笑过后，她开始有点佩服自己。这样的情景也笑得出来，看来还真有了长进。

　　其实她忙着这些，是为了看见他打开门后那惊喜的眼神。那晚，他搂着她说，“怎么办？她什么都没准备啊。还不知接新娘那天是怎样的步骤呢。”

　　她把脸贴紧他的胸膛，揉搓了一阵，细声细气地说，“没事儿，我看这几天有空，就准备了一些，你去隔壁看看，还缺什么啊。”

　　他惊愕地跑到隔壁，一会儿兴冲冲地冲回来，使劲地亲她的嘴，老婆真好。就是周到。她靠在床上满足地笑，看着他的兴高采烈，无由地想起她一个人逛着商场，再指挥着工人把新家具一件件抬进来的情景。

　　在这座城市的一家宾馆里租了个房，把父母接来，做为她出嫁的最后驿站。那个没有什么朝霞的早晨，她如常一样醒来，姐妹们早已在房内嘻闹，吵着说要新郎给大大的红包，她仍旧如常的神色让她们诧异，她笑着解释，“这红包我没份得的，有啥欣喜嘛。”

　　跪别父母的时刻，母亲红了眼睛，父亲拉着她的手很用力。反复叮嘱，“小妹，记着出去后不要回头啊，兆头不好。”

　　这个时候才感觉鼻头发酸。这阵酸让人控制不住眼泪。嫂子在一旁看笑话似的说，“哎呀，现在不时兴这个啦，还哭嫁啊。快笑一个。”

　　她想想也是，于是扯着嘴角，发觉脸部肌肉没有力气。

三、

　　结婚的事儿她并没有告诉太多的朋友。偶一日和旧时同桌通起电话，说跟他已结婚的事儿。同桌在电话那边大惊小怪，“呀，你们这段婚姻堪称母校经典啊，恋爱的不少，修成正果的没几对啊。”

　　她笑着说，“是”。
　　
　　“他还如以前一样对你好吗？”同桌曾是她最亲密的死党，她问得很关切。
　
　　电话这头的她看着墙上的大大婚纱照，她披着婚纱一脸幸福地与他对视。她说，嗯，好。

　　“你爱他也有要有个节制，这男人啊，不能宠，一宠就学坏。”同桌是过来人，苦口婆心地告诫她。

　　同桌的话她没有放在心上，过后就忘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节制具体一点是怎样的一种操作方式。

　　那天他忽然坐在客厅里神色惊慌，“我要到广州去避避风头。”

　　她吓了一跳。“咋啦？”

　　“得罪了人。一个黑帮老大。”

　　“啊？怎么回事？他会怎样呢？”她也紧张起来。

　　“他说我摸了她的妞，哪有的事啊！”他冲口而出。

　　她看着他，他有点不自在在躲着她的目光。“我只是那天喝了酒，去了洗头而已。无意中撞了她一下，就说她摸了她。”

　　她说：“那你去广州干吗？干吗不说去其他地方呢？去广州你能住哪？”她记起他曾经有个女朋友，就在广州工作。

　　他的目光更加闪烁，“哎，我乱说的，反正就是离开这里。”
　
　　看着他怆惶得象个孩子，她突然可怜起他来。拍着他的肩，“等两天吧，看看情况再说。”

　　次日，打听到是哪间发廊，她装着去洗脸，然后点名要那个女孩洗。躺在那里的十几分钟里，她动用了全部脑细胞，终于套出了那天的详情。

　　那女孩说：“什么醉酒啊，他清醒得很，还说他与他老婆是在校认识的，他一直不愿结婚，为了就是争这口气。非要把这朵校花娶到手。”

　　走到街上，她一口气打了十几个电话，通过多方渠道终于把那个黑帮人物约来，今晚卡拉OK，摆和头酒，全部她买单。

　　那晚在他大汗淋漓地把她压在身下，说要在临走前透支完她女人的柔情。她轻轻地抹着他额着的汗水，说，“你不用走了，那个黑帮老大答应不再追究。”

　　他看了一下她，然后迅速地闭上眼，“切，我还真不愿和这等粗人计较。身正不怕影斜。”

　　黑暗中，她惊愕地想起同桌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和他大吵一场么？她不屑于这种方式。她怜悯地看着他，也怜悯地看着黑暗中自己孤单的影子。

四、

　　她不甘心让她的婚姻象肥皂泡般，外表晶莹却不堪一击。那天当她得知自己身体异样的时候，一连十天都没有平静过。她在想着，如果真有了孩子，要不要好呢？

　　当化验单抓在手中的时候，念头的脑海中开始明朗，这是她的骨肉。与她血脉相连。可是当晚把这事告诉他时，他的反应却在她的意料之外。他说，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要孩子，早了些吧？

　　她盼望着，等着他列出更具体的理由，这样至少让她知道他也有思想，对于她与他们的婚姻也有计划在胸。她没作声，等着他把话说完。

　　可是他却诧异地看着她，“干吗？你很想要孩子。”

　　她明白他已经表达完毕了。于是她轻轻说，“我只是觉得孩子与我很有缘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从未怀过，一结婚第二个月啊他就来了，感觉这是缘份，拿掉挺可惜的。”

　　他漫不经心地叼着烟，“拿掉就拿掉呗，现在这年头，人工流产太小事了！”
　　
　　她开始沉默。知道就算跟他说流产很危险也是无补于事的。

　　挣扎了好几天，身体反应开始来了，她开始不停地呕吐，吃不下东西。可是脑子却反常清醒，那天在一番撕心裂肺的黄胆水呕吐后，她终于下定决心，留下这颗种子，这是她与他婚姻的唯一希望。

　　他看着她的坚决，也感染了起来，他的转变令她欣慰，毕竟，孩子也是他的骨肉，他载着已经体态臃肿的她去买蒙牛牛奶的时候，她坐在车后座抱着他的腰，庆幸着自己采取了正确的方法。

　　她是最漂亮的孕妇，所有人都这么说，脸色白里透红，体重直线上升。宝宝在她肚子八个月以前，他是世上最称职的丈夫，最起码在她心中的标准就是。她不用再在每日做好晚饭后站在阳台上做望夫石，因为他准点一定回来。晚上陪她看电视，实在要出去应酬了，也一定会带夜宵回来让她吃。

　　那个月十五，她在灶神前虔诚地烧着香，感谢天上诸神。

五、

　　那日他仍旧陪她上医院检查，照完B超后她在外面等了好久不见他人影，许久才看见他脸色阴沉地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
　　
　　那天他让她一个人走路回家，她疑惑地以为他有要事，没多问，回家做好晚饭后一直等到深夜，她在阳台上站得要僵硬了，终于拔响了他的电话。

　　电话那边很吵杂，好象有很大的音乐声。她问他在哪里。他大声嚷道：“我在唱歌。”

　　刺耳的音乐让她快快放下了电话，也不想得太多。可接下来肚子却疼了起来，而且一阵比一阵剧烈。

　　怀过孕的人都知道，孕妇肚子疼比不得正常人，疼得不一般，好象扯着心似的。望着窗外苍茫的夜空，大汗淋漓的她又疼又怕。再次拔响他的电话。“老公，我突然肚子疼。”带着哭腔。

　　“没事，自己搽点药油吧，下午不是检查得好好地，没事。”一片喧天的吵杂声中他的声音清晰可辩。
　
　　她沉默地放下电话。眼泪这才从眼眶里涌出来。拿了一件睡衣，想洗澡上床躺一下。

　　淋篷的水刷刷浇着她的身体，肚子一阵阵的疼让她终于忍不住号啕起来，对着淋篷，索性让自己敞开声音大哭。

　　后来他醉醺醺地回到家，她终于弄清楚了他态度的骤然转变的根本原因，原来B超显示，她肚子里的是女孩。

　　好不容易挤出他嘴里这句话，她已经哭得没有眼泪，反而突兀地笑了起来。

六、

　　当下身首次见红的那天早晨，她正准备去参加考试，她惶然地抓住他，怎么办？
　
　　他轻描淡写地说，“咋办都成，要么在家等着动静，要么去考场等动静。”

　　她想了想，终于自己决定去考场。当考卷发下来的时候，她跟正在肚子里欢蹦的女儿说：“宝宝，你慢点出来，这场考试妈妈等
了好久，让妈妈考完啊。”

　　女儿很听话，一直等到深夜才开始挣扎要出来。深夜，她摇醒熟睡的他，叫他送她去医院。越来越频繁的阵痛让她害怕。她抓着他的手，“老公，你不要走。”

　　他的眼睛看着窗外，随口应道：“好。”

　　难怪说没有经过生产的女人不是女人，只有经历过那种疼痛女人才会变得坚强。那晚不到凌晨两点，他已在沙发上呼呼睡去。她躺在床上滴着镇静济也无法睡着，越来越频繁的阵痛让她不知所措，抓着床边的铁杆，直到手也没有了力气。

　　隔壁病床也来了个待产的女人，一干人围在她的身边焦急得了不得。在不痛的时候，她呆呆地看着那个喊疼喊得夸张的孕妇，居然忘了应该羡慕。

　　谢天谢地，宝宝终于在十几个小时的折腾后顺利降生，一声响亮啼哭过后，医生把她抱来她的面前。“是个漂亮的女孩。”她在产床上点着头，眼泪这才汹涌而出。

　　女儿，妈妈的宝贝，你可来了啊！

　　医生看到她的眼泪慌了手脚，“不要哭啊。刚生完小孩不能哭的，对眼睛很大损害呢。”

六、

　　女儿的到来带给她欢乐与希望，但更多的是眼泪，不知何时她已成了他厌烦见到的哭啼啼的怨妇，面对着宝宝的哭闹，她开始变得脆弱而小气。再无以往的平静淡容，在每次吵架过后就无法控制地歇斯底里，而每每过后又无比清醒，她责怪着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找的，不应该这样的态度。

　　倒是他开始了平静。面对着她的牢骚充耳不闻，心情好时就回家弄弄孩子为乐，心情不好时就深夜才回来。对于她的抱怨一律采取回避的态度。

　　他的淡然愈加增添了她的疯狂，她开始寻找能刺疼他的东西，翻出阵年旧事，老调重提，关于他与发廊妹的丑事，关于他在广州女友的事，她都一一翻将出来重晒。看着他脸上神色的变换，她有种不正常的快意。

　　那张大床再也不是开满玫瑰的山巅，相反这是一个充满硝烟的战场。平时他是不屑于她的冷嘲热讽的，可是一到晚上，男人的本能让他记起身边睡着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于是他试探性的把手伸过来，听着他变重的喘息，她心里冷笑，拔开他的手：“怎么？想女人了？”

　　对于她的尖酸刻薄他开始习惯，耐着性子沉默地剥着她的衣服。她僵硬着身体，想起生产时的痛苦无助，嘴里的话象冰一样撞击着他。

　　“你们男人，只有在床上才记得自己有个老婆。以前的冷酷哩？去哪啦？”

　　他的动作于是也变得与她的身体一样僵硬。

　　女儿开始跚跚学步，可爱的样子在她不见到他的时刻带给她生存的希望。她也想着为了女儿维持婚姻。开始反思。

　　于是她跟他交谈，可当她有意向他靠拢的时候，他却没有心思。他开始沉迷于游戏，要么彻底不归，要么深夜才回。而每当她一个人在黑暗的屋里等他归来的时刻，酝酿好的话又被她抛在脑后。
　　
　　她冷笑着对他说，“不要回了，你以后就这样吧。她也懒得服侍多一个人。”于是把他的衣物收拾好，扔给他。

　　他用一种沉沉的口气，一字一句地说，你看你，象个癫鸡婆！然后直直地走出她的门外。

　　他走出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看见楼上飘来一个大大的肥皂泡，静无声息地飘落在阳台，在僵硬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作者: 花相似 时间: 2004-8-31 00:46
初来乍到。见过各位大虾。：））

作者: 王建设 时间: 2004-8-31 05:32
下载学习，并支持你。

作者: 一楠 时间: 2004-8-31 07:30
欢迎花相似朋友，不错的小说！

作者: 山里娃 时间: 2004-8-31 07:48
写的不错，一对小夫妻平常、无奈的日子，生活是这样，夫妻更是这样，理解的少了，关爱的少了，责任负的少了，就会出现裂痕……

作者: 马克 时间: 2004-8-31 09:16
支持，问好

作者: 山里娃 时间: 2004-8-31 11:17
新手作品，再提一次！！

作者: 潇湘珍珠 时间: 2004-8-31 12:53
他走出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看见楼上飘来一个大大的肥皂泡，静无声息地飘落在阳台，在僵硬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所谓的爱情，真是如此不堪一击吗？
叹息
问楼主好。

作者: 葛瑞英 时间: 2004-8-31 16:53
标题: 回复: [原创] 肥皂泡

最初由花相似发表
　
　　当她把他的包裹丢向他的那一刻，心底真有一种快感。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开始以破坏他为乐。抓住每个看得见的机会，逮着他的错处象揪小辫子似的大做文章。看着他脸上的神色由从平和转为愤怒，...

支持，学习，问好

作者: 迈阿密的寒冷 时间: 2004-8-31 19:35
支持问候新朋友！

作者: 山里娃 时间: 2004-8-31 21:14
好帖子，一定不要落下啊！提！！

作者: 花相似 时间: 2004-9-1 00:34
　建设兄:互相学习

)

　　一楠版主：感谢你在我新手上路时的指点.

　　山里娃版主：感谢你再一次提贴.这个小说有点纪实的味道,是我在大前日下午听来,然后利用一晚时间匆匆码就,原文用的第一人称,后想想,为避免对号入座,就改为第三人称了.有人说有些情节连接显得突兀,其实我只是想挑有代表性的来写,为精简篇幅,空间的跳跃感稍大了些.请版主提贴的同时另加点评啊.谢谢!

　　马克兄：新友的感觉却象故友,另:昨日你的小说哪去啦?待我现在得空上得线来却不见了.想细看也不成.着急呢.呵呵.问好:))
　
　　潇湘、瑞英、寒冷：感谢阅读,爱情与婚姻是老套的问题,要想写得有新意还真犯难,可是却有一种感觉挥之不去,就是那句几为经典的话:我得到我不爱的,得不到我爱的.

　　中国式的夫妻,可能大多数是处在努力维持状态中吧.间中有太多的老调日日在重弹着.习惯了,麻木了,不想谈了而已.所谓难出新之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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