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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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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2 21: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槐花
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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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还在睡觉,天空朦胧,隐约中有一条弯弯的小路往前延伸着,消失在前方的灰白中。一个女人踌躇着似乎又很坚定地往前走着,像个探险者。她应该就是个探险者,后面的男人摇了摇头,叹着气。他对女人的执着似乎很无奈,但又放心不下,只能每年在这个季节,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跟着她来到这个令他感伤的地方。


    他们在刚刚修好的一条宽阔的公路上下的车,客车在把他们从肚子里吐出来后,便头也不回地远去。这是从县城到槐花乡最早的一趟客车,他们下车时天空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女人稳了稳心神,四下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顺着一条弯弯的小土路走去,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小土路坑洼不平,他们也就走的很慢,即使这样干净的鞋面和裤脚上还是蒙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尘埃。女人挎了一个大大的包,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但好像并不重,后面的男人和她争了几次想接过挎包,但女人坚持把包自己挎着。女人的坚持让男人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男人想,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算了,随她吧。


    女人忽然站住了,男人的目光越过女人,然后沿着小路往前看,远处一片树林,树枝间夹杂着一簇簇的白。到了,槐树林到了,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这里就是他们这趟旅行的终点。对于这片槐林,他们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且每年来此,女人总会走进槐林里,然后围着一棵棵粗大的槐树转着圈,嘴里还在数着“一、二、三”,然后放心地舒一口气,把身子懒散地靠在一棵槐树上,等着男人慢慢地走过来。


    可是,这一次女人却在槐林外站住了。女人看了看身后的男人,然后转过身。小路的旁边是一条小河沟,是农村用来雨季防汛用的。河沟里长满了杂草,河底没有水。仔细看时,才发现有人可能经常从这里穿过河沟,因为在杂草中有一条窄小的不易被人发觉的称不上路的路。女人弯下腰小心地从河沟坡上下到沟底,然后又费力地爬上另一侧的河沟坡,再看便是一片片绿油油地麦田。而刚才看见的槐树林则被麦田半包围着,未包围的那一边紧挨着村庄,有几栋房子已经盖到了槐树林的边缘。


    两人继续前行,穿梭在麦田间的小路上。春风拂面,麦苗和着土地的芳香沁入心脾,男人不由地舒展了一下腰肢,而女人却目不斜视地继续走在前面。太阳不知何时跃上屋顶爬上树梢,将一片金色洒在麦田里,照得眼前的土路散发出土金色。靠近槐林的麦田里有一个不大的长满荒草的土堆,绿绿的荒草和麦苗连在一起,如果不是还有一棵小松树的话,是很难发现这个小土堆的。孤零零的土堆,孤零零的小松树,像是在召唤着女人。女人不由地加快了脚步,男人再一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加快步子跟了上来。


    女人一手扶着挎在肩上的包,另一只手向男人伸过来。男人捉住女人的手,女人的手有些发抖,凉的让男人心疼,他不由地使了点劲。女人回头冲男人笑了笑,然后男人听到了这趟行程中女人说的第一句话:“我没事,谢谢!”


    女人蹲在土堆旁,先是动手清理那些杂草,然后又捧了一些土放到土堆顶上。男人站在一边欣赏着忙碌的女人:女人的腰肢很细,皮肤很白,一身素衣反衬出她的秀发中夹杂着的蚕丝白,尤其是那朵不知她什么时候别在发髻的白花,是那么醒目耀眼。土堆是一座坟墓,女人在土坟前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然后庄重地从她的挎包里往外拿东西。她眼帘低垂,动作舒缓认真,每拿一件东西都小心翼翼的。由于是蹲着,女人的脖颈和腰间时隐时现的皮肤和阳光相互辉映,散发着光泽,臀部线条饱满柔和。男人的眼光有些贪婪,虽然他曾无数次地欣赏过女人的身体,按理说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春风、麦苗,松树、土坟,还有不远处的槐林和村庄,让男人的心境仿佛从现实回到久远。女人腰身很美,皮肤散发着象牙般的光泽,她的背影令他迷幻般地想起记忆中的一些碎片,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放映着。


2


    槐花提着一个藤条编制的篮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长长的竹竿,在槐树林里飘荡。她走走停停,头始终昂着,还时不时地用竹竿翻弄一下眼前的槐树枝。竹竿的一头用细铁丝绑着一个粗铁丝钩,在槐花翻弄树枝的当儿,一簇簇白色的花儿从天上落下来,槐花欣喜地接着,抑或是迅速地从地上捡起花儿,然后吹口气放进藤蓝里。


    篮子里已经装了不少槐花,亮晶晶的。槐花走到了几颗较大的槐树前,然后举起竹竿。这片槐树林足足有大大小小几百棵树,面积几乎和半个村子那样大。阳光穿过槐树的枝叶,照在槐花的脸上,但更多的是落在地上,像筛子眼似的。昨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槐林里地面阴湿松软,但不沾鞋。槐林里除了一些高大的等待着被人们采伐当作檩条的槐树外,还有一些新长出的小槐树,有的拇指粗细,有的胳膊粗细,树皮就像小孩的皮肤娇嫩。小槐树上也顶着花,但槐花不忍心从小树上采摘,于是专寻着大树上那些不愿让她采摘的花儿。槐花的额头已经有一层细密的香汗,有几次她踮着脚都弄不下来,一着急便有了汗。槐花用手背抹了一下脸,同时将飘在额前遮住眼的秀发往两边捋了捋,然后奋力地用竹竿弄下一截树枝,树枝上是满满的花儿。


    树枝的断裂声引起远处大树后一阵扑腾,一个男孩慢慢地从树后露出半个脑袋,脸色惶恐,继而转为愤怒,他瞪着眼打量了一下槐花,瓮声瓮气地问:“哪里来的野妞,惊了老子的好事,还不快滚!”男孩说话的时候,在他的身后露出一个女孩的半个脑袋。


    槐花扭头急跑。她没有跑向树林旁边的村子,反而向着村子另一侧跑去,那里矗立着一排排的房子,四周是红砖砌成的围墙。围墙朝南的中间是一个大门,门侧的柱子上挂着一块木板,白底黑字:贝州县第六中学。槐花跑进校园,径直来到教职工宿舍区推开了一间房子的门。这是学校里的教师宿舍,结了婚的一人一间,未婚的两人一间。槐花的父亲就住在这里,为了做饭方便,他还在房门外搭建了一个小棚子,里面盘着一个炭炉,炉子上蹲着水壶,正汩汩地冒着热气。


    今天是星期天,昨天母亲特意带着槐花从离学校四十多里地的老家来到这里,母亲在给父亲说话:“下午我就回去了,孩子上学的事你可得抓紧,要不然孩子的前途就毁了。”母亲见槐花进门住了嘴。


    父亲没有回话,槐花昨晚上临时睡觉用的折叠床已被收起,但中间挂着的布帘还在,只是被捋到靠墙的一端。父亲坐在一张破旧的米黄色写字台前,正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槐花放下藤蓝,然后转身到外面去提水壶,倒完水后在外面的自来水管前接满又蹲在炉子上。


    母亲欣喜地看着篮子里的槐花,麻利地边往外拿边把白白的花儿从花茎上捋下来,然后端着盆去自来水管前洗净。槐花特别爱吃母亲用槐花蒸的饭团,父亲也喜欢。槐花出生时恰逢槐花盛开,于是父亲给她起了槐花这个名字。


    槐花昨晚上没有睡好,一是来到父亲的任教学校兴奋,二是晚上父亲和母亲挤在父亲那张小床上,半夜里床板与墙壁的低语把槐花惊醒,继而便再也无法入眠。槐花已经十五岁了,她躺在临时支开的折叠床上一动不动,聆听着布帘对面的动静,听得她脸发烫,心跳也加快,但她咬着嘴唇不敢动,哪怕是翻一下身子。


    槐花今年要初中毕业了,母亲提前来和父亲商量她考学的事,父亲的学校是县里的重点学校,全县的优秀学生都集中到这里,虽然里面也夹杂了一些带长字的领导们的孩子,他们学习一般,却因此更助长了学校的名气。母亲为了槐花的前途,又是教师子弟,想让槐花也到这里上高中,但又怕她考不上,便提前来给丈夫商量通融的事情。


    母亲开始和面,并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昨天你隔壁那位老师的孩子也来了,我还和他说了话,他说他也是来商量往这里上学的事。那神情好像他父亲已经给他办妥了。人家能办成,你也没问题吧?”母亲小心翼翼地和父亲对话,槐花则看着母亲那双鼓起青筋的大手,心里希冀着父亲答应母亲的问话。


    隔壁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姓袁。父亲还是没有说话,槐花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心里在为母亲难为情。母亲注意到槐花的手在刚才捋槐花时弄的脏兮兮的,她对着槐花说:“妮子,先去把手洗了,要不怎么吃饭。”


    槐花伸开手指,任凭自来水冲刷,她没有打肥皂。“自来水不要钱啊,这么浪费!”一个清脆磁性的声音撞击着槐花的耳膜,她回头,隔壁昨天来的那个男孩正微笑着注视着她。他上身穿一件夹克,里面套着一件白衬衣,脚上一双运动鞋,白色的,一尘不染。男孩的牙齿很整齐,在阳光下发着白光,与他黑黑的脸膛形成鲜明的对比。男孩的眼神很明亮,包含了一些内容,让槐花感觉到气氛的压抑,她的脸颊肯定是一片绯红,因为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脸开始发热。槐花迅速地拧紧水龙头跑回屋里。


    “花儿!”午饭后,父亲坐在他那张黄色的写字台前叫她。屋里有点闷,槐花小步挪到父亲跟前。“快要中考了,你妈说的对,你就报考六中吧!回去后抓紧功课,不要想太多,我会想办法的。你看——”父亲把手里的一张存款单扬了扬,整整五千块。槐花心里甜丝丝的,感觉还是父亲疼她,并没有她原来想象的那样,家里的积蓄全留着给哥哥盖房子娶媳妇用,她甚至因此常常和母亲怄气,也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好体面的离开这个家。现在看来,她原来的想法并不完全正确。


    槐花看着父亲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


    她站在原地发呆,既没点头也没有摇头。旁边的母亲接过了话:“你这死妮子,头几天你纠缠着我带你来找你爸,现在倒好,怎么你不说话,不想上高中了,不想上就在家里和妈一起扯牛尾巴干活吧!”


    “你瞎咋呼啥?”父亲威严地训斥着母亲,母亲历时闭了嘴,她从未见过母亲敢和父亲顶撞,父亲是家里绝对的权威。


    “花儿,给你这几个本子,还有这支钢笔!”父亲拿了四五个软皮本,是当下学生们很喜欢的那种,钢笔也是新的,这让槐花很高兴。后来她初中毕业时,就拿了其中一个软皮本让同学们签字留念,她还把同学们互赠的一寸小照片贴在上面,这样一个别致的纪念册就诞生了。那时的中学生大都是这样,甚至还有的同学连这个都没有,对槐花羡慕不已呢。


    槐花的纪念册上有一张照片让她特别珍惜,这是她的小秘密。这是一张男生的照片,浓眉大眼,小虎牙在微笑的时候露在唇外,很讨人喜欢。男生姓刘,大号胜华,是她们班的班长。刘胜华学习好,人虽长的不很帅,但槐花喜欢,喜欢看他皱眉的样子,喜欢看他微笑的神态,她说不出什么原因,心里就是喜欢。她早就盼望着能够拥有一张他的照片,如今毕业了,她也如愿以偿。在班长照片的旁边是班长的留言:叹茫茫人海有几人曾相识,怅短短人生又几人能相知,愿你练就鹰一瓣强劲的翅膀,勇敢地去搏击长天!班长的字龙飞凤舞,洒脱飘逸,看得槐花心里怦怦直跳。她偷偷地看班长,而班长恰好写完字后也在看她。两双眼神隔空相撞,撞击声震撼了两个人的心。班长伸出手,槐花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两双年轻的手相握相连,此时无语,却胜似万语千言。


    槐花跟着母亲于星期天的下午返回,临走前,母亲不放心地再次嘱咐父亲:“妮子的事你一定要办好,她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去年咱们邻村就有一个女娃,学习很好,可因为是女娃,早晚要嫁人,家里不愿再供她,结果一时想不开跳河了。她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变得疯疯癫癫的……”“好了,走吧,路上慢点骑!”父亲的话声很低,母亲不再说话,而是推着车走,等转过弯后,她才骑上,槐花则灵巧地一下坐上了车后架。就在槐花给父亲挥手时,在父亲的身后,站着隔壁那个姓袁的穿着白衬衣和夹克的男生,他愣怔怔地望着槐花,直到槐花走出很远已看不清男生的脸,可他却还站在那里注视着远去的槐花。父亲想起槐花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槐花也就七八岁刚要上小学,结果临到明天要报到了,可她哭着说什么也不去,说害怕老师,自己什么也不会。大人好哄歹劝就是不顶事,父亲终于不耐烦扬手照着她的小屁股就是一巴掌,这一下槐花哭得更凶了,而且跑出了家。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母亲让父亲去把女儿找回来,可父亲黑着脸不动。母亲只好关了灶火跑出去。按照村民的指点,母亲来到村头的一个柴火垛找着了槐花,槐花正躲在后边抽噎呢。槐花见母亲来哭得更伤心了,一转身便朝村旁的大公路上跑了,母亲在后面边喊边叫,想哄骗槐花跟她回家,可槐花就是不听。那一晚,是村里的一位干活晚归的大爷把槐花领回来的,而且还从人家住了一晚。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这样强的脾性,长大了那还了得。想起这些,父亲叹了口气,看来槐花上学的事必须得办。




    槐花如愿走进贝州县第六中学,父亲虽然找了教导主任帮忙,可人家一看槐花的成绩,吃了一惊,原来槐花的成绩超过分数线很多,应该是今年新招生的前十名。槐花后来知道了自己的成绩,感觉面子上很有光,母亲也替她高兴,更为自己的男人高兴,心里话还是男人有本事,殊不知男人并没起到作用。


    与槐花一同报道的还有曾经的班长刘胜华、父亲隔壁袁主任的公子袁飞。胜华见到槐花高兴地与她击掌,袁飞则热情地过来帮胜华拿行李。高中实行的是寄宿制,槐花不方便和父亲住一起,便住进了女生宿舍。袁飞的家就是槐树林旁边的袁庄,但老家已经没人住,他过去跟着母亲在另一个乡镇中学上学,今年他才跟着父亲。教导主任一个人一间房,他没有让袁飞住学生宿舍,而是让他和自己住在一起。开学报到,袁飞主动协助学校帮助新来报到的同学办理手续。九月的天气还很热,穿着白衬衣的袁飞在学生五颜六色的服装中显得格外扎眼,尤其是他那黑脸膛,和白衬衣是那么的不搭,更没想到的是他一个一米八左右的大男孩说话竟温文尔雅,很有磁性,吸引了很多新生向他问这问那,而他总是微笑着一一作答。男生们大大咧咧说声谢谢,女生们则娇羞着说谢谢的同时,眼神里还充满了对袁飞的好感,更有大胆的女生,直接让袁飞帮着把行李送到女生宿舍。这些伎俩,同为女生的槐花心知肚明,蓦然间竟然感觉心里酸酸的。


    让槐花大跌眼镜的是,老班长和袁飞,还有她,三人竟然分到了一个班,且根据成绩,槐花临时被任命为学习委员,刘胜华被任命为班长,袁飞则当上了体育委员。班主任说,先让三个人临时把班里的卫生、纪律、生活等工作抓起来,等一两个月后同学们彼此都熟悉了再重新选举班干部。


    高中的生活比初中紧张的多,老师也抓得紧。学生每周才可以回家一次,且有的学生因为被安排值班看校要两周回一次,当然也有家远的学生一个月回家一次。刘胜华的家和槐花的家两个村子相离不远,离学校也有四十多里,因此他一个月回家一次,平时的星期天他总会替值班护校的同学。槐花虽然也离家很远,但父亲是老师,往往是母亲往这里来看她和父亲,省去了她来回的奔波。袁飞上高中后,他的教导主任父亲竟然把他的母亲也调到了镇子上,听他说好像在邮局工作。


    第一次值班看校,作为高一新生,班长刘胜华理所当然地算一个。槐花也想报名,但学校规定女生不值班。刘胜华是不希望和袁飞一起值班的,他看不惯他整天围着女生打转的样子。可袁飞报了名,再加上他也是班干部,他没有理由剥夺人家的上进心。


    值班看校主要是星期六的晚上,值班生要围绕校园巡回察看,其实学校的围墙有两米多高,且墙头上还用水泥浇灌了一些碎玻璃,看校只不过是个形式。周六晚上,没有回家的学生照样坐在教室里学习,直到晚上九点半响了熄灯铃后,同学们才陆续走出教室回宿舍休息。槐花没回宿舍,她想陪着胜华一起值班,她感觉值班很新鲜。为了避嫌,她还硬拽着入学后很谈得来的春梅陪着她,这样两男两女,男女搭配,不会害困。


    深夜,整个校园静得出奇,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校园里的几条小路还亮着路灯。几个人转了几圈后便聚到了教师,谈他们的学习,谈他们的老师,谈他们的过去和将来。所有的话题好像也无法赶走他们的困神,还是春梅提议说,“要不咱们唱歌吧,我和槐花一组,你两个男生一组,比比看谁唱得好听,会唱的歌多,怎么样?”槐花说,“没看出来你个小妮子还挺鬼,既然你提议,就你打头吧!”槐花这样说,一是自己心里没底,二是怕胜华唱不好出丑。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春梅很大方地唱了《一剪梅》,唱得很好听,这也是后来她被同学们选为文娱委员的理由。胜华不怎么会唱歌,但还是唱了,贵在掺和吗。槐花唱了一首《信天游》,唱完后心跳得厉害,但很快她就被袁飞的歌声吸引了,袁飞唱的是费翔的《读你》,婉转深情,高高的个子,浓浓的头发,忧郁的眼神,竟然有几分神似,这一刻,槐花对袁飞的看法有些改变,心里莫名地起了点小小的波澜。她惊诧自己怎么会这样想,当初班长给自己留言签字时,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怎么这么快自己就又对另一个男生产生这样的心思呢。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很快调整了情绪,和大家继续唱着。也不只唱了多久,唱了多少首歌,天亮了,他们竟没觉得困乏。这一晚真是太奇妙了!


4


    上高中后,父亲给槐花添置了新衣,槐花这一打扮更加地青春靓丽,尤其是她的班主任张老师对槐花更是欣赏有加。一来槐花是教师子弟,父亲曾私下里嘱托过张老师,让他多留意槐花的学习。二来槐花不仅学习好,而且人长得也好,小巧玲珑的透着机灵。张老师其实很年轻,执教生涯才两年,比槐花也就大个七八岁。据说张老师人特聪明,上小学初中连跳了两级,大学毕业时才刚刚二十出头。学校里有些老师在鞭策鼓励学生时,经常拿他做例子呢。


    槐花也听说了张老师的过去,晚上在宿舍里和春梅等女同学,常常拿张老师这个年轻有为的老师作为卧谈对象。张老师不仅是班主任,而且还担任她们班的语文教学。张老师和另一位年轻老师就住在父亲的东侧,槐花那次和母亲来时,正好两位年轻老师回家了。开学后,槐花才知道隔壁这位年轻的老师竟然就是自己的班主任。随着和老师的熟悉,槐花发现春梅看张老师的眼神有些不对,尤其是晚上的卧谈,三句话后就会转到张老师身上,且有女同学要是说老师的不是,春梅总会斗鸡似地和人家争论。槐花还发现,春梅竟然经常借故去张老师的宿舍。春梅这妮子,早晚得出事。


    星期五这一天中午放学后,槐花像往常一样磨蹭着和袁飞一起走出教师。这段时间她和袁飞同样在自己的父亲那里吃完饭后,一起来教室,总是同进同出。这让胜华很生气,心里酸溜溜的,他恨袁飞,也恨自己,恨袁飞有着优越的家庭,恨自己怎么就出生在农村,在袁飞面前他总感觉自己有些寒酸,渐渐地便心生恨意。尤其是见槐花和袁飞在一起有说有笑时,他妒忌的很,可干着急没办法,只是更加拼命地学习。是啊,你胜华是谁啊?凭什么干涉人家呢?其实这是胜华的单边意见,人家槐花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崇拜,因为胜华从高一起就包揽了年级第一的位置,将来考个重点大学那是把里攥,槐花一直自叹不如呢。于是她也就更加认真学习,不想让胜华把自己落得太远,她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和胜华考入同一所大学,然后……小妮子的心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让她始料未及地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袁飞。袁飞对她很好,帮着她收作业,帮着她扫卫生,家里有好吃的也是给她留一份。这还不算,袁飞学习也不差,体育技能又好,是校篮球场上的明星,还被学校选入体育队,参加了全县中学秋季运动会,成为女同学们的崇拜对象。槐花当然明白袁飞对她的好,她在胜华和袁飞两人之间像条鱼儿似的游荡着,让两个大男孩琢磨不透。好在这些小心思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友谊和学习,就这样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学期。


    过完了年新学期开始,春梅的个头长到了一米七,胸前也胀鼓鼓的,更加地成熟了,校园里走在哪儿,都会有男生装着与她偶遇擦肩而过,抑或是远远地驻足回头。春梅目不斜视,但心里却带着微笑。


    这天早晨春梅给槐花说自己不舒服,头疼的厉害,让她捎假不去跑早操了。张老师见春梅没来上早操,心里放不下便来到了女生宿舍。敲门,进去,春梅一个人在宿舍里,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一脸的憔悴。张老师关心地询问怎么样,春梅没有作答。张老师伸手去拭她的额头,有些热。“春梅,快起来到校卫生室看看!”“我没事,我才不去卫生室呢!”“不去卫生室就去上早操!”张老师一脸的严肃。“去就去,你把我抱下来我就去!”“别胡闹,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春梅见张老师真的生气了,便赶紧坐起来,她早就穿好了衣服,似乎知道张老师要过来。春梅睡在上铺,下床时她的脚一滑,一下子跌进张老师的怀里。春梅的身子软的像根面条,年轻男人的粗重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春梅闭上了眼,面带桃花,双手用力地勾住了张老师的脖子。张老师想推开她,春梅却大胆地一扭脸把自己娇嫩的红唇移送到张老师的嘴边。年轻的张老师到底没有抗拒住,很快两张嘴便重叠咬合在一起,直到听到有学生下操回来的动静,张老师才急匆匆地走出女生宿舍。后来,和张老师住在一起的老师结婚后搬走了,这下可给了春梅大好机会,她更加肆无忌惮地进出张老师的宿舍,并逼着他和谈了三年且已经订了婚就要结婚的的女朋友拜拜了。


    春梅的师生恋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争论,但校方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只是找张老师谈了话,让他注意。张老师见学校并没有再对他们的事过于干涉,春梅以后的三餐便也就到他的宿舍解决了。他们有时在食堂里打饭,有时张老师自己做点,用的是煤油炉。槐花有一次被春梅邀请过去,还尝过张老师的手艺呢。本来这对师生恋很让大家看好,可不知为什么就在春梅他们高三这一年,张老师突然间地双眼失明,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这一症状让春梅很担心,张老师的父母知道后还给了他一万块钱,让他去省城查一查。星期天,张老师在春梅的陪伴下到了省城,可张老师却说什么也不检查,反而让春梅做了一次全面检查,然后两人在省城玩了一圈就回来了。两个月后,张老师的双眼又一次出现失明的症状,这一次他才真正有些上心。他再次来到省城去检查,结果是肾脏有问题,需要换肾。他的家人四处借债也没有凑齐换肾的钱,再加上根本也没有肾源,可怜张老师很快便病入膏肓,终于在一九八九年的那个春天撒手归西。办完张老师的后事,春梅消失了,从此槐花再也没有春梅的消息。


    春梅走后,槐花一度失落,一段时间她谁也不爱搭理,一个人独来独往,就连袁飞和胜华两位心仪男生的问候,她也感到厌烦。春梅的离去给她打击不小,两个人的关系太私密了,可谓是无话不谈。可就是这样,这个死妮子竟然连招呼都没给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槐花曾想去她家里,可她的家在哪里呢?她以前只听春梅说起过,那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从未去过更不知道还有那么一个地方。槐花羡慕春梅的大胆以及她的爱情,又为她没有结局的爱感到悲哀。槐花怨恨春梅,可谓爱恨叠加,她的心乱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怎样,是和袁飞在一起,还是和胜华手相牵。两个男生都很优秀,她也都喜欢,可与春梅相比,春梅敢爱敢恨的性格是她所不能及的,虽然骨子里她的性格也很倔强,但与春梅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唉!还是先应付当前的高考吧,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离高考还有两个月,同学们都拼了命似的,早起晚睡的都能在教室里接上头。


    这段时间母亲明显来学校的次数多了起来,槐花知道母亲疼自己,谁让自己是母亲的小棉袄呢。五月槐花香,母亲又来了,而且又让槐花到不远处的槐树林里去够槐花。槐花此时已不像两年前初次来时那样局促紧张了。她拿着藤蓝竹竿,哼着小曲直奔槐林,远远地便闻到槐花的芳香,注视着那一簇簇珍珠般的槐花,槐花想起小时候的一些碎忆。


    槐花小时候家里的生活不很好,刚记事的她只记得那时的乡村,一年到头以地瓜、高粱和玉米为主食,馒头只能是偶尔见到。往往是家里来了客人、逢年过节,或者家里遇到重体力活的时候才有。小时候槐花几乎天天都是吃地瓜,什么煮地瓜、烤地瓜、蒸地瓜、地瓜干,吃得她最后闻见地瓜味都难受。没有办法,母亲只好隔三差五变着法地改变饭食,改变的饭食并不是像现在打牙祭这样的丰盛,而只是一些普通的饭食,像春天里的榆钱饼子、榆叶饼子、槐花饼子,夏天里的地瓜叶菜团,是用玉米面和这些树叶菜叶或者花儿掺和在一起,因此仍是难以下咽。让槐花终身难忘的一次是母亲给她和哥哥炸馅饼吃,听到这一消息她甚至连早饭都没吃。母亲看孩子们可怜巴巴的样子,便领着她们来到了村边的槐树林里。时当槐花含苞待放,当然也有的已经等不及人们的采摘而怒放了自己的激情。母亲用事先准备好的竹竿,上面绑了铁钩子,以此为工具轻巧的选择那些嫩嫩的槐花拽了下来。槐花则兴奋地拿着篮子在地上捡拾,一边捡还一边不断地往嘴里塞着。母亲吆喝着不让吃,可槐香诱人,只有五六岁的她哪里经受得住。


    回家后,母亲仔细地把槐花择好,然后先在盆里进行浸泡,接着就开始和面,和好面后母亲又忙着将槐花洗净,然后倒油、放盐、放佐料、且还放进了炼完油的猪肉,一通忙活后调好的槐花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母亲忙着,槐花和哥哥则站在一边傻傻地看着,母亲见她们的傻样温柔地笑了。母亲提了一大桶油,那是用棉籽换的棉油。油入锅,哥哥高兴地帮着烧火,还不忘用眼看着母亲在一边揉面、填馅,一会儿一个馅饼就成型了。油热了,母亲一个个将做好的馅饼放入油锅中,看着在油锅里翻滚的金黄色的馅饼,哥哥馋得哈喇子都流了出来。馅饼熟了,母亲麻利地将馅饼盛在盘子里,并对她们说等凉一会儿再吃。可她们根本就没拿母亲的话当话,馋虫驱使着她们伸出了还未洗的小脏手,但一下子又被烫得缩了回来。母亲生气地吆喝她们去洗手,匆匆洗了两下她们便急忙跑回来,生怕馅饼没了似的。这回一人拿起一个,一口便咬了下去,热馅烫得她们几乎要吐了,但她们用小嘴呼着气,一会儿竟然把馅饼吃进了肚子。母亲见她们滑稽的样子,高兴地边笑边说,“小心点,别把嘴烫熟了!”


    槐花收回心思,来到槐林,与她想象的一样,槐林里还真有一些学生在这里学习,有男有女,或坐或站,都是高三学生。最近几个月,星期天回家的少了,大部分学生都在做着高考前的冲刺。要不是母亲非要做什么槐花馅饼,槐花也会像同学们一样来到这里学习的。槐花迅速地够了一些槐花,有几个认识的同学还过来帮忙,时间不长藤蓝里就满了。槐花说着感谢的话想往回走,猛然发现远处一棵大槐树下,好像是胜华和一个女同学的身影,两个人靠的很近,头几乎就要碰到一起了,不知是学习还是……槐花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地冲着那边的方向走过去。


    “胜华,中午到我家去吃槐花馅饼吧,我妈来了,她也想见你呢!”槐花的语气中透着亲近,尤其是把母亲抬出来,说明他们的关系不仅很近,而且近的连母亲都知道,这是说给那个女同学听的,很明显。


    “行啊,看来我真是个福将,不回家照样能改善生活!”很明显胜华这是向那个女同学臭显摆。


    两人一问一答,自然流畅,倒是那个女同学感觉自己就像个灯泡,本以为槐花也会邀请自己同去,可人家根本就没那意思,且还满脸地挑战意味。女同学脸一红,转身走开。槐花骄傲地没再理胜华,也顾自离去。


    中午胜华来的时候刚好馅饼出锅,父亲被校长叫了去,他是高三毕业班六班的班主任,多年送毕业班的老教师了,虽然在学校里一直没混上一官半职,但他教学质量好,一直很受校方和年轻教师的尊重。今天是星期天,校长便让教导主任约了几个送毕业班的班主任、还有后勤校长等人,出去吃饭了,家里只有母亲一人。槐花用筷子搛起一个馅饼,嘴里发出“啊”的声音。胜华还没有张开嘴,馅饼已到了嘴边。这个高度很难猜透,槐花这是想让他张嘴直接吃呢,还是让他用手?他还在纠结,馅饼往前一送,送到了他的嘴里。胜华脸一热,一边咀嚼一边朝门外的小棚子里望,见槐花母亲低头忙碌,才放下心来。


    “花儿,把这一盘给隔壁的主任送过去,让他爷儿俩尝一尝!”


    “妈,主任没在家!”


    “主任不在家,不是还有少主任吗?”袁飞闻着香味已站在了门口。


    “我正想给你送过去呢,看来不用了,过来咱们一起吃!”槐花大方地邀请袁飞。袁飞和胜华心里都隔了一层雾,却仍然吃的满嘴生香,直夸大娘手艺好。槐花高兴地对两人说:“感觉好吃啊,那就让你们吃一辈子!”说完后方觉这话有些暧昧,赶紧搛起馅饼往两个男生嘴里一人送了一块。


5


    槐花如愿考取了省师范学院。袁飞因个子高,已经长到了近一米九,且篮球打得好,而被某部队破格招录上了军校。胜华则考上了省工大。槐花和胜华都在省城,而袁飞则去了青岛。离校前,学校里举办了毕业庆典,领导们一个接一个讲话,之后是演出,最后是照相。当这一切结束后,太阳已经沉入槐林。


    晚上,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走出学校,有的到校外的小餐馆去聚会,也有的溜达着去了乡间田地,去做最后的努力。尤其是那些没有考上大学的学生,就要奔赴农业大学去研究地球,他们中有些男女同学平日里相互就有点意思,于是此时便抛弃了一切顾虑,相约着走出来,看能不能以后能一起研究地球。胜华和几个男同学去喝酒了,袁飞没去,而是偷偷地约了槐花。高考结束后,袁飞对槐花的那种感情与日俱增,十八岁的他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大男人,他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知道胜华也喜欢她,但他觉得自己更爱槐花,他要抢在前头。他偷偷地塞给槐花一张纸条:晚上九点槐树林见。


    槐花接到袁飞的约会纸条,心里先是兴奋和期待,继而又有些不安。三年来,她在袁飞和胜华之间选择着,至今也没有个主意。这两个男生都太优秀了,又都对她很好,自己和他们中任何一个都可以。槐花怀着忐忑的心理挨到晚上八点五十,给父亲撒了个慌,说回宿舍休息,便悄悄地走出学校。


    袁飞早就到了,心神不定地望着通往槐林的小路。天渐渐地暗下,已经九点了怎么还不来,难道……他不敢往下想,内心强烈地企盼。就在他望眼欲穿时一个身影默地出现,虽然看不清,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的正是槐花。袁飞兴奋地跳起来!


    “你抽烟了?”


    “我,刚才等你等得着急,又怕你不来,给自己打打底气!”


    “你是不是早就抽?”


    “没有没有,我绝对是第一次,我认为这样成熟些,你看,就抽了两支。”


    “拿来!”


    “干什么?以后我绝对不抽了,我这就灭了它!”说完烟包飞出去,画了个漂亮的弧线。


    “拿过来!”槐花加重了语气,脸色凝重。


    袁飞看了看槐花,还是把烟拿过来。“呵!还是将军烟,你挺厉害呀!”


    “不是,我在家里偷着拿的,也不知多少钱。”


    “多少钱?怎么也得五六块,没收了!”槐花把烟装进口袋,她是想拿回去给父亲。父亲抽的眼是龙力牌,一块五一盒。


    “说吧,找我什么事?”槐花见袁飞窘迫的样子感觉很好玩,便故意继续。


    “哦,也没什么事,很快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不能像现在这样。”袁飞有意把“现在这样”几个字说的慢些,“给,这是我的照片,留个纪念,希望你也能送我一张!”


    借着月光,依稀可见照片上的袁飞,眼睛眯着,透着淘气,青春阳光帅气,让槐花看着怦然心动。“我没有照片,到大学后寄给你吧!”槐花没有说实话,以前的照片在她看来有些幼稚,很难拿出手,最近照的都是些小照片,也不好拿出来。


    “那好吧,等我穿上军装也给你寄上几张。”袁飞微笑着说,眼里满是期待。


    两个人谈了一会儿,终归没能捅破那层纸,但心里又都很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单独相约。


    第二天一早,胜华来找槐花,问她是否回家。很明显他想和槐花一块走,毕竟两个人的家想离不远。我正想找你呢,咱们一块走吧,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去给爸说一声。


    槐花很快回来,“爸爸要到县教育局开会,自行车他得用,你带着我行吗?”


    “当然行了,我把被子栓在一边,没事!”


    胜华自行车骑得很慢,一来乡间土路颠簸,二来他好享受这样和槐花单独在一起的时光。胜华试探着问槐花:“花儿,你说咱俩还真是有缘分,从初中到高中,再到上大学,我们总是在一起,是不是注定了你我要一辈子在一起?”


    “美得你!”槐花在后面攥起拳头轻轻地捶了一下,话锋一转,“到大学里那么多美女,说不定你那魂跟谁跑了呢。”


    两个人开着玩笑,想着未来,四十多里路竟然不知不觉地到了。槐花问,“累不累,到我家歇一会儿再走?”


    “不了,我赶紧回家给二老道喜去呢!”


    “那就谢谢你了!”


    “咱俩谁跟谁啊,还这么客气,说真的,我好想一辈子这样带着你呢!”


    “又来了,不理你了!”


    二人分手时约定,上大学报到时一起去省城,这样也好有个照应,也不用麻烦大人去送了。


6


    槐花上大学这一年,是大学里第一次开始在新生中实行军训。一开始时,有同学不适应在训练时昏倒了,可越是这样,越是坚定了学校军训的决心。半个月下来,槐花瘦了好几斤不说,皮肤也晒黑了,她照了一张穿着军装的照片给袁飞寄了去,当然也给胜华寄了一张。很快,槐花收到了袁飞的军装照。一身戎装的袁飞更加挺拔帅气,尤其是那身军装,比槐花她们的训练装好看多了。端详着照片,让同宿舍的姐妹们抢了过去,霎时宿舍里“哇”声一片,都说槐花好厉害,竟然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就在女生们羡慕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槐花!槐花!”槐花走出宿舍楼,同屋的女生们则趴在窗台上往下张望。“你怎么来了?”槐花见胜华东张西望地站在楼下,旁边还有看宿舍的阿姨在监督着。“我来看看你,看你照片上的样子,心里很担心你吃不了这苦,给,给你买的!”槐花这才注意到胜华提着一大兜水果。窗台上传来同宿舍姐妹的尖叫声,槐花抬头看了看,用手做出打人的样子。两人在楼下聊了一会儿,槐花说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胜华说,算了,我得赶紧回校,我偷着跑出来的,过两天我再来。说完,他向槐花挥挥手,走了。在楼上一片唏嘘声和槐花的无语中走了。槐花回到宿舍,当然免不了姐妹们的一番追问,这个男生是谁啊,你可真厉害呀,刚到大学就这么多人追,哎,你看上哪个了?


    是啊,她到底是喜欢哪一个呢?她自己说不清,还是顺其自然,以后再说吧。


    大学生活对槐花来说,那股新鲜劲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学习、逃课、逛街、写信,她还买了张电话卡,预备着和袁飞通电话。大二时,宿舍里的姐妹几乎没有人在宿舍里傻呆着了,尤其是星期六星期天,她们一个个打扮的像天使一样,等待着男朋友在楼下的呼喊。一个走了,两个走了,随着男生的呼喊,女生们像奓着翅膀的小鸟一个个欢快地飞走了。最后就只剩下槐花一个人,此时她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多希望胜华或者袁飞在楼下喊“槐花,槐花!”


    槐花也曾经考虑过谈一个男朋友,而且已经有好几个男生向她表露过,但都被她拒绝了。她对自己的坚持有时也动摇过,但这种想法只要一见到胜华便会消失,一看到袁飞的来信便会感到心里甜丝丝的。在心里,她不断地把胜华和袁飞放在一起:胜华朴实、憨厚、认真、聪明,同学这些年自己从崇拜他,到两个人自然交往,槐花的心里是坦然的,没有负担,尤其是胜华所学专业将来很有发展前途,但他兄弟姊妹多,家庭负担较重;袁飞阳光、青春、时尚、率真,自从相识后自己对他的好感是日益剧增,且他是独生子,家庭条件也好,只是常年训练比赛,将来可能会落下一身伤病。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喜欢自己,为人都很诚恳。槐花心中的天平一会儿滑向袁飞,一会儿又滑向胜华。两个男孩都太优秀了,让她始终不好选择,更不敢向哪一个说破,她怕,怕伤了他们的心,这么多年的交情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槐花怀着矛盾的心情和两个男孩交往着,尤其是袁飞远道而来看她时,还主动提议约胜华一起吃饭。袁飞的大度让槐花心中的天平略略倾斜,尤其是看到胜华过来后,三人在一起时他那种不自然的状态,让槐花对他略有看法,但同时又理解他,毕竟她和他认识时还不知他袁飞在哪儿,更何况胜华这几年来经常来找她,依然已经把她当作了女朋友,只是她始终没有答应而已。爱情是自私的,槐花不仅对胜华的表现理解,甚至还认为他有男人味。


    转眼三年大学生活结束了,槐花幸运地分配到了县第六中学,竟然和父亲成了同事。胜华毕业后分到省城一家化工厂,而袁飞注定了要进军队篮球队,现在就等着签约了。在等待上班的日子里,按照事先的约定,三个人再一次在六中相遇,而槐花也到了选择谁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三个人在一起吃了饭,然后又一起来到那片槐林。看着昔日的场景,这里曾留下他们青春的足迹。其中一棵槐树上还刻有他们留下的字迹:无论怎样,永远对她好!槐林三结义,一生做朋友!被两个男人爱着,幸福到永远!刻字的时候,槐树皮还很稚嫩,现在这棵槐树已经长大,树皮龟裂,字迹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槐花左右为难,但她必须做出选择,他们都到了人生的另一个关口,拖延不能解决一切。槐花看看袁飞,瞅瞅胜华,最后说道:“其实,我多希望我们永远都长不大,这样多好啊!你们两个我都喜欢,选谁都是我一生的幸福,可是终究有一个要做朋友,我真的不忍心伤害你们中的任一个。如果可能的话,咱们永远做朋友好了。如果你们不同意呢,那我只好用个笨法‘抓阄’,谁抓到我跟着谁,这样还算公平吧!”


    胜华看了一眼袁飞,说道:“既然你不好选择,我同意抓阄。”袁飞也点头认可。见两个男人都很执着,槐花一方面庆幸,一方面慨叹,因为她实在不想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可真要是要她放弃这两个人,那也是对她自己不责任,更会伤了他们的心。槐花顺手在一个小树枝上摘下一片槐树叶,让两个男人猜在哪个手心里攥着,谁猜对了,谁就是槐花未来的丈夫。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谁都想先猜,谁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槐花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让他们干脆再来个小时候常玩的“石头剪子布”,以此来决定谁先猜。两个男人不再犹豫,这是决定他们终身幸福的大事,一个个瞪起了眼,开始了“决斗”。最终袁飞胜出先猜,胜华顿时脸色苍白。然而幸运之神还是偏向了胜华,袁飞没有猜中。胜华当时兴奋地一把抱起槐花在原地打了个转,而袁飞则落寞地看着他们,继而微笑着祝福他们。胜华高兴地与袁飞握手说,“谢谢你袁飞,以后我们还是朋友,我们有了孩子就认你做干爹,怎么样?”袁飞调整了情绪说,“那就一言为定,最好是你们生个姑娘,我有个儿子,到时让我儿子娶你们的姑娘,呵呵……”袁飞狂妄地笑了,眼里分明含着泪花。


    胜华和槐花要走了,袁飞叫住槐花递给她一封信说,“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祝你幸福!”说完,袁飞甩开步子先走了。看着袁飞的背影,槐花拆开了信,是一首诗,诗名《槐花》:


        似柔媚的少女,躲着
        我追寻的目光
        怕我迷路,于是随风
        飘来你的芬芳
        明媚的眼神
        那样晶莹透亮
        仿佛天上的星星
        一眨一眨,与我捉迷藏


        多想拥你入怀
        笨拙地吻你
        于是醉了,忘了来时的方向
        多想与你牵手
        从此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
        走过夏的热烈秋的质朴冬的缠绵
        然而却总是春梦一场
        让我流连,那片槐花盛开的地方


        还曾记得与你相约
        那片槐林里,演绎着
        少年的情事
        季风传信
        怕寻不到你
        于是用刀把你的名字刻在心上


        喜欢你与槐花一样的名字
        喜欢你与槐花一样的故事
        喜欢你与槐花一样的气息
        我用尽全力去寻你
        那片槐林里,我寻到了你
        我以为从此与你牵手永不离弃


        望着天上的月亮
        时常想起你
        寻一片槐林诉说心事
        举头,看见你的影子
        梦醒十分,你却眨一下眼
        随风而去


    (如果你我无缘,我会送你这首诗留做纪念,我亦不会把你纠缠,只希望在梦中常回这片槐林,让花香作伴,就象你永在身边!)


    很显然,这首诗的意思,好像袁飞预感到自己和槐花无缘一样。看着那苍劲有力的行楷,槐花的泪水打湿了信笺,她望着袁飞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其实我的两只手都是空的……


    第二天中午,槐花特意把胜华叫到家里吃饭,并向父母挑明了和胜华的关系。母亲听从了老伴和女儿的话不再种地,在槐花还没大学毕业时就从乡下搬到了学校。父亲很高兴,直夸胜华有出息,鼓励他在省城好好干,将来把槐花也调到省城工作。胜华信心满满,端杯给未来的泰山敬酒,一家人沉浸在幸福之中。就在这时,电视上播报了一条新闻,槐花好像看到袁飞的影子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一张青春的脸,那男青年双目紧闭躺在医院里。电视画外音:今天上午,一辆开往省城的客车,在经过一座桥时突然失控,撞倒护栏后翻进河里,车上一名青年军官砸破车玻璃后奋力营救乘客,最后终因体力不支沉入河底,后被赶来的群众救起,送往贝州县人民医院抢救,经过医生们的努力,这位年轻人终没有醒来,在场的医护人员以及被他救下来的乘客都陷入极度悲痛之中。从年轻人随身携带的证件中得知,这是一位刚从某军官学校毕业的大学生,他的名字叫袁飞,有关这次事故的原因及救援情况,我们将继续给予关注。


    看着电视,槐花惊呆了,胜华以及槐花的父母也都木头人一样。“怎么会这样?也不知她袁老师袁主任知道不,天哪,这…这…这可怎么办?”母亲哆嗦着不知所以。槐花的眼泪早已成了珍珠线,胜华的眼圈也红红的,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出房子,隔壁袁主任家里房门开着,没人。



“胜华,快,咱们去县医院看看。”胜华早把自行车推过来,带着槐花风一样不见了。


    槐花到县医院时,袁飞的遗体已经被他父亲拉走了。老两口强忍住悲痛,想立即火化了儿子。因为按照老家的风俗,晚辈先于父辈亡故,是不能设灵堂的,要立即入土。可袁飞是英雄,获救的一些乘客及家属,还有县里电视台的记者、县委宣传部的领导等都赶来了,领导们提出为袁飞在县殡仪馆设置灵堂,所有的事情由县民政局来操办。


    槐花和胜华一路打听着来到殡仪馆。殡仪馆内肃穆庄重,哀乐回环,两旁摆满了鲜花和花圈,墙上挂着袁飞穿着军装的遗像,面含微笑注视着大家。英雄的遗体被安放在水晶盒内,他累了,安静地睡在那里。工作人员忙碌着,一旁是袁主任和他的老伴。袁飞的母亲不断地抽泣着,袁主任也是眼含泪花,与前来吊唁慰问的各级领导、亲朋好友及社会各界人士、群众一一握手。


    槐花再也忍不住悲伤,她呼喊着袁飞的名字,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她哭着喊着,像是在和袁飞谈情,如泣如诉,她说她恨自己,如果昨天她选择袁飞的话,袁飞可能不会这么快离开家赶回部队,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哭了好一阵子,槐花才在胜华等人的劝说下止住悲痛安静地站在一边。后来,袁飞学校里的领导、部分同学、球友、教练也赶了过来,他们为袁飞英年早逝感到悲痛,更为袁飞的英勇表现感到欣慰和自豪。


    槐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学着春梅那样,以未婚妻的身份为袁飞送行。她说服了胜华和父母,赢得了袁飞父母的应允,并按照当地风俗把袁飞送走了,且按照槐花的提议,他们把袁飞葬在了袁庄村后那片槐林的旁边,好让袁飞在以后年年都能闻到槐花的芳香。


7


    槐花要和胜华结婚了,恰是五月槐花盛开的季节。槐花在槐林里精心选够了一些槐花,然后把它们弄成一束。槐花拿着这束槐花来到槐林旁袁飞的坟前,她把花摆好,静静地在坟边呆了很久,很久。


    新婚夜,亲友散去,房间里静得出奇,槐花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直到胜华进来。


    “谢谢你,胜华,这段时间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抱屈!”


    “你怎么会这么想?”


    “以后你不会拿我和袁飞这件事而……”


    胜华笑起来,但很快又严肃地说:“你别说了,虽然以前我曾嫉妒你和袁飞的事,但我不会那么小肚鸡肠,否则我们也不会走到现在,看来你还是不放心我。”


    “知道吗,那次抓阄,其实我两只手里都是空的,如果换作你先选择,也许站在这里的不是你。”


    “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才彻底打消了疑虑,我发誓今生会好好爱你。”


    槐花垂下眼睑,“但愿你记住今天的话,要不,你还有机会?”


    她把选择权交给了他,其实是把幸福权交给了他,要么他们回到原点,要么就此跨过去。胜华走近她,深深地凝望,握住了她的手,握的很紧,说:“你说我该怎么做?”


    胜华笑了,一把把槐花拥入怀中。槐花没有任何反应,她听到了胜华的心跳,听到了自己的灵魂在奔跑,她紧闭着眼,感觉到胜华的大手在自己的后背抚摸着,游走着。她的身体战栗起来,一股暖暖的气流从她的耳根吹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一辈子也不会。”他用双手扳过她的双肩,双目紧盯着她。槐花也紧盯着他,身子软绵绵的,脚下像踩着一堆棉花。胜华用狂热吻着她的芳唇,吻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脖颈,“傻瓜,你什么也不要想,相信我!”


    槐花似乎有了着地的感觉,身子逐渐地热起来,她抬起双臂搂住胜华的脖颈,一行热泪混杂在两人的热吻中。胜华的手似炉火,滑入进她的内衣,停止在她浑圆弹性饱满的乳上,轻轻地揉捏。他的吻更加地缠绵,手继而往更深处。他是多么地渴望她的,他没有掩饰自己。槐花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槐花,在胜华温暖的怀抱里在渐渐地绽开,在他的体温里,在他的湿气中,一瓣瓣地舒展开,放出花蕊。


    婚后的日子,槐花哪里也不愿去,哪怕是胜华家那小小的院子,她几乎整天地把自己关在新房里。白天应付着前来的客人,晚上和胜华坠入到云霄,她在放纵着自己,抑或是放空自己,包括她的意识。该回门的日子她没有回,休完婚假就上班。那些日子,除了晚上的激情,她就像个木头人。


    槐花的脸上到底又有了笑,人们看见她有时会在袁主任家里吃饭,有时看见她会陪着袁主任的老伴在校园里散步。袁主任的老伴退休了,人们还听见槐花在叫她“妈”。


    槐花始终没有要孩子,直到胜华把她调到省城,他们才开始了计划。


    槐林依旧,花期年复一年,大树倒了,小树成了大树。槐花的芳香依然在五月里飘着诱人的香,只是现在人们已经很少有人拿它做美味了。


    在槐林不远处的那座土坟,荒草长了,拔了,又长了,又拔了。一株小松树渐渐地长大,槐花被风儿吹过来,拥挤在坟的周围。槐花从挎包里拿出几个槐花馅饼、水果、酒、筷子,然后是烧纸。在红彤彤的纸火中,槐花的眼泪和着酒水洒在了坟前。


    “我好了,走吧,咱们明年再来!”槐花对一旁的男人说。男人对着土坟也喃喃道:“袁飞,你小子可真有本事,这么多年了,槐花的一半心思还在你这里,到现在你还在和我一起拥有着槐花,你知足吧!”男人的眼里也闪出了泪花。


    “好了,咱们走,明年再来!”一对男女相互搀扶着走进槐林……走出槐林,然后向着那条宽阔的马路走去。





2#
发表于 2014-6-13 09:42 | 只看该作者
小说的时间跨度很大,青春岁月,浪漫心情,酸与涩、甜与苦交错呈现。既有时代的背景,也有人物心理的刻画,整体可读。问好若水。
3#
发表于 2014-6-13 13:12 | 只看该作者
感人的爱情故事。倒叙手法拉开序幕,一场场一幕幕,画面生动而缠绵,人物鲜活而灵动。作者为我们奏响了一曲嘹亮而雄浑的爱情交响乐。小说有很高的思想性和很强的可读性。 祝贺若水,小说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4#
发表于 2014-6-13 17:08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6-13 13:12 发表
感人的爱情故事。倒叙手法拉开序幕,一场场一幕幕,画面生动而缠绵,人物鲜活而灵动。作者为我们奏响了一曲嘹亮而雄浑的爱情交响乐。小说有很高的思想性和很强的可读性。 祝贺若水,小说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祝贺若水作品不断精进
5#
发表于 2014-6-13 19:27 | 只看该作者
小说的场景、意境都很好,散文化的笔触极富感染力。人物形象生动,刻画细腻。
6#
发表于 2014-6-13 20:27 | 只看该作者
小说情节曲折生动,人物个性鲜明,作者驾驭能力强。好读。
7#
 楼主| 发表于 2014-6-13 23:20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4-6-13 09:42 发表
小说的时间跨度很大,青春岁月,浪漫心情,酸与涩、甜与苦交错呈现。既有时代的背景,也有人物心理的刻画,整体可读。问好若水。
谢木门版主第一时间阅读和点评,问好!
8#
 楼主| 发表于 2014-6-16 10:4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6-13 13:12 发表
感人的爱情故事。倒叙手法拉开序幕,一场场一幕幕,画面生动而缠绵,人物鲜活而灵动。作者为我们奏响了一曲嘹亮而雄浑的爱情交响乐。小说有很高的思想性和很强的可读性。 祝贺若水,小说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感谢清风版主的点评和鼓励,问好!
9#
 楼主| 发表于 2014-6-16 17:1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4-6-13 17:08 发表
祝贺若水作品不断精进

谢为公老师支持,问好!
10#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21:05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4-6-13 19:27 发表
小说的场景、意境都很好,散文化的笔触极富感染力。人物形象生动,刻画细腻。
感谢迎风版主的关注和支持,问好!
11#
发表于 2014-6-18 15:33 | 只看该作者
很细腻,学习
12#
 楼主| 发表于 2014-6-19 22:0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4-6-13 20:27 发表
小说情节曲折生动,人物个性鲜明,作者驾驭能力强。好读。
谢朋友支持,问好!
13#
 楼主| 发表于 2014-6-19 22:0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顽主 于 2014-6-18 15:33 发表
很细腻,学习
谢朋友来读,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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