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瘸子李 瘸腿狗

羽佳

　　瘸子李死了，他死不死，其实与我是无所谓的，可我仍想写写他。

　　瘸子李曾经和我住不太远的邻居，不知什么时候搬来的。反正我搬到这里的时候，他就住在这里多少年了，可周围的邻居们没谁能叫出他的全名，只知他姓李，好象是个老光棍，因为从来没人看见他家有任何人亲戚来往，也没有一个女人出入过他的家。我小的时候经常见他拖着一条瘸腿在菜市场清扫垃圾。时间长了，菜市场的人都叫他瘸子李。

　　瘸腿狗，是瘸子李在菜市场清扫垃圾时在一堆白菜下面拣到的，无主，而且是一条很小的狗，在白菜下面冻的奄奄一息，当瘸腿李看见它时，它睁着无助的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瘸腿李曾四处问过，是谁家的小狗丢了，没有人知道。瘸腿李不知哪来的好心，居然把狗带回家。

　　民间有一猫九命之说，也许狗的命更长些，几日后它的精神奇迹般好起来，这时瘸子李才发现狗居然也瘸了一条腿。瘸子李苦笑之下，也算是同病相怜。就这样，一人一狗四条好腿，也算相得益彰的风趣。

　　瘸子李的年纪渐渐老了，清扫菜市场垃圾的力气也几乎没有了，扫起地来扫不上几笤帚便气喘吁吁。城市的低保对普通人来说总好像有些遥远的事情，每天只能在报纸，广播里听到，可真正落实到普通人身上还是不容易的。不能清扫菜市场垃圾的瘸子李没有了收入，没有了收入的的瘸子李刚开始有事没事往街道办事处跑，可他嘴巴笨，不会说个囫囵话，三言两话的没说完就开骂，根本不知道讲个道理说个事理的，这让街道干部很烦他，一看见他就躲得远远的。瘸子李找不到负责人可以骂，就没了奈何。

　　不知哪个邻居出的主意，瘸子李在菜市场干过活，许多卖菜的他都认识，靠人不如靠自己。于是在别人卖菜时，瘸子李就学着上去乞讨，哪些卖菜的也知道瘸子李可怜，每次都会施舍他一些卖剩的或者叶子开始腐烂的蔬菜。瘸子李也挺自觉，开始只是拿点萝卜茄子，习惯了以后的瘸子李脑瓜也开了窍，开始要钱。好在大家对他熟悉，也可怜他，就给个一毛两毛的，偶尔有些卖肉的贩子高兴之下还扔给他半包没抽完的香烟或者卖剩的熟肉末。

　　瘸子李讨饭的时候，瘸腿狗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要不就在附近肉贩的肉架子附近钻来钻去，偷偷拣些肉贩剔除的碎骨烂肉，吃饱了就回到瘸子李身边，要不在墙边街角找个地乖乖卧着一声不吭。

　　 瘸腿狗比较老实，不会象其他的街狗那样，趁着肉贩子不注意叼着碎肉杂骨之类就跑，又极有眼色，顾客拥挤时也不钻来钻去讨人嫌，因此，瘸腿狗在市场里很少象别人家的狗那样挨过肉贩的腿脚砖头。   。

　　瘸腿狗性子也很温顺，两三岁的孩子都能把它踩来踩去的玩，县城赌博喝酒闲散的人多，有手气背的喝酒醉的心情不好的看到瘸腿狗会顺便狠狠踢它一脚撒撒气。挨了踢的瘸腿狗一蹿而起，哀鸣着一瘸一拐逃回去，滑稽的样子会逗得他们嘴里喷着酒气晃着膀子哈哈大笑，心情再不好的也会感觉舒服好多。可能是瘸腿狗的生活安定了，也可能生活好了，瘸腿狗大了不少，胖了也不少。有时候有人会和瘸子李开玩笑：瘸子李，把你这条狗宰了，可以让菜市场的人解解馋。每当此时，瘸子李都会笑笑。

　　瘸子李也爱喝上一口，县城的菜市场中午就散市，瘸子李也腾了空，点点腰里的小钱，在菜市场小卖部沽上几两散装白酒，或者直接拿着瓶子要上点，再去王胖子卤肉店半买半要弄些卖不掉的剃骨肉，蹲在菜市场的卖菜的水泥台子上，一个人默默的喝酒（反正也很少有人理他），常常是一边喝一边自己嘟嘟囔囔的骂，骂的谁自己也说不上来。骂够了，喝够了，醉熏熏的躺在卖菜的水泥台子上呼呼大睡。

　　瘸子李慢慢令人讨厌起来，原因是他越来越邋遢，身上气味老远都让人恶心，脏兮兮的黑手伸过去时，大家要不给他丢点小钱，瘸子李就会骂上几句。更多的时候他的态度狰狞恶劣起来，开始强迫索要东西或钱财，不给就恶狠狠瞪着三角眼破口大骂，好在大家怕影响生意，怕事的人三角五角就能打发。渐渐的，瘸子李开骂的次数越来越多。于是，瘸子李在大家眼中成了瘟神，别人对他嫌弃也不再客气，每当瘸子李伸出手时，大家就不再向以前那样把零钱丢到他手里，而是把钱扔在地下。把钱扔到地下时也顺口咒骂瘸子李几句，那些生意不好的或者刚来这里摆摊的看见他更没好气，“滚滚滚，一会发了市再过来。”

　　瘸子李喝醉的时候更多了，白天黑夜醉醺醺的，一天不知几次的躺在菜场空地上象条死猪，要不偶尔哀号一下，这时，许多人大家都会以为他醉死了。

　　瘸子李的身边总是卧着瘸腿狗，象是一个站岗的哨兵——到现在这个时候，那些喝酒赌博的也不再欺负瘸腿狗了，大伙感觉踢它一脚都会沾惹上瘟气。

　　瘸子李死在冬天的一个雪夜里。那天，巧的很，瘸子李倒在水泥台上睡觉的时候，市场上还有一两个菜贩子没有走，他们手里还有点菜没有卖完。看到瘸子李躺到水泥台上睡觉时，大家早已习惯成自然，谁也没有说什么。等发现瘸子李死了，还是第二天的事情。那些一早来摆摊的菜贩子看到瘸子李还占着水泥台，就上前推他，让他腾个地方好摆菜。一推，没有推动，再推，还是没有动静，大家这才重视起来，才知道瘸子李死了。警察来的时候卖菜的说前一天还见瘸腿李在市场里讨东西，下午还喝醉了酒，小卖部的刘嫂说那天瘸腿李买的散酒比平时多了二两，估计醉的还不轻，那几个昨天走的晚的菜贩子作证瘸子李一直在水泥台上睡觉。

　　瘸子李死了，邻居们有人说瘸子李是喝酒醉死的，也有人说是冻死的。还有的说他的寿数以尽该死了。

　　瘸子李到底是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楚，其实大家根本懒得弄清楚，这也只是在邻居中间多了几天揣测议论的话题，谁也不会放在心里。因为瘸子李和任何人没有关系。

　　 也不知道是谁凑的钱，雇人在城外一座乱坟岗子随便找块空地，卷了领破席，就地把瘸子李埋了。

　　 至于那条瘸腿狗，有人说好象看到它在瘸子李坟头上卧着几天，后来不知跑哪去了，再后来瘸腿狗估计是饿了，依旧又拐到菜市场的肉架子旁想拣些骨头，不过，没了主人的瘸腿狗，大家没有向以前那样客气：不知谁先瞄上瘸腿狗肥实的身体的，几人在一个傍晚商量后，有人拿条猪腿骨糊弄它，待到它走近衔住骨头时，轻轻给它脖子套上打过活结的麻绳，另一头扔过塑料大棚的横扛，然后使劲向上一拉，一点防备都没有的瘸腿狗甚至连扑腾几下都没来得及就勒得咽了气，剥狗比杀猪容易多了，杀猪用的剔骨刀不几下就利索得扒皮拆骨，狗肉切成大块丢到王胖子熟食店的卤肉锅里——炖狗肉的香味飘得老远。

　　 吃过狗肉的几个人赞叹不已：“冬天吃狗肉，浑身精神抖，这么大冷的天用狗肉下酒，真他妈大补！”

　　再以后，菜市场没有了瘸子李，也没有了瘸腿狗。只有王胖子当自己的肉只剩下几块骨头没有人要的时候，才会想起瘸子李和他的那条瘸腿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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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和鲁

在中秋这个喜庆的时刻，读到反映基层生活的文章，我感到很痛心。瘸子李 瘸腿狗 的命运其实都是一样的，让人心寒。

羽佳

最初由 袁和鲁 发表
在中秋这个喜庆的时刻，读到反映基层生活的文章，我感到很痛心。瘸子李 瘸腿狗 的命运其实都是一样的，让人心寒。

是的。可能有些不合时宜，关注那些社会弱者－当今最低层的老百姓，是作者的良知。

葛瑞英

最初由 羽佳 发表
　　瘸子李死了，他死不死，其实与我是无所谓的，可我仍想写写他。

　　瘸子李曾经和我住不太远的邻居，不知什么时候搬来的。反正我搬到这里的时候，他就住在这里多少年了，可周围的邻居们没谁能叫出他的全名，?..

其实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真的好可怜，不知到在这中秋之夜，还有多少这样的人流落在外，只为温饱而乞讨，老师写得好呀！真性情就是好文章，学习了，祝节日快乐，全家幸福！

袁和鲁

最初由 羽佳 发表
是的。可能有些不合时宜，关注那些社会弱者...

哈，没什么不合适宜的。我是谈的个人感受。

为文，就是应关心生活，关爱基层，惟有如此，文学的东东才有生命力！谢谢。

马克

写的不错

羽佳

最初由 葛瑞英 发表
[QUOTE]最初由 羽佳 发表
　　瘸子李死了，他死不死，其实与我是无所谓的，可我仍想写写他。

　　瘸子李曾经和我住不太远的邻居，不知什么时候搬来的。反正我搬到这里的时候，他就住在这里多少年了，...

谢谢！

羽佳

最初由 袁和鲁 发表
哈，没什么不合适宜的。我是谈的个人感受。

为文，就是应关心生活，关爱基层，惟有如此，文学的东东才有生命?..

哈哈，看来是我们彼此误会了。我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我主要是害怕在过节的时候发上这样一个东东，惹得人难过。

羽佳

最初由 马克 发表
写的不错

谢谢马克！

许也

哈哈，来自生活最底层的人物与故事。好！

吴建中

最初由 袁和鲁 发表
哈，没什么不合适宜的。我是谈的个人感受。

为文，就是应关心生活，关爱基层，惟有如此，文学的东东才有生命?..

严重同意袁版的观点，为文之人不敢说胸怀天下，至少应该关注社会，关注生活，当然是社会各个层面，生活的各个场面，这样我们的文字才会摆脱一条腿走路的现象，文学的生命力才能历久不衰！

汪少潭

有些时候，人比狗还要悲惨～～～

一楠

　　小人物的生活，细节刻画的好！特别是对瘸腿狗的描写很到位。良狗比君子，命运之于人是何等的相似！

羽佳

最初由 许也 发表
哈哈，来自生活最底层的人物与故事。好！

谢谢！

羽佳

最初由 吴建中 发表
严重同意袁版的观点，为文之人不敢说胸怀?..

说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