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爱情

陌笛

林子墨之所以离开那座小城完全是因为心中空荡荡的。

　　这种空荡荡的心情一直蔓延到几年后的秋天，当他接到了徐艳杰的电话，发现空荡荡的心情就像吹起的气球，顷刻被刺个窟窿，整个人在气馁的瞬间成了皮囊，确切的说成了窝囊废。

　　这是难以形容的心情，几年了，他认为已经忘记那些似乎热烈的快乐，完全是假象。就像很多事情一样，和昨天没有区别，连台词都没有改变。

　　徐艳杰说想他了，林子墨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他也在问自己想徐艳杰吗？没有？有？无法定义。徐艳杰的样子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会关照人，她曾经说爱他，他也好像说过这样的话。

　　女人总是爱哭啼啼地说爱，爱？爱什么呢？他想用力一些吧，让她更快乐一些，他只有这样，用赤裸的身体给她，让她在快乐里哭着说爱他。

　　挂断徐艳杰的电话，林子墨点燃了烟盒里最后一支香烟。烟雾在室内散开，大把大把的记忆充斥而来，他想起几年前的秋，也是这样抽着烟，徐艳杰在一边用小嘴吹烟雾，说讨厌这个味道。

　　他没有理徐艳杰，一颗一颗抽着，直到把一盒烟抽完，自己也不知道倔强个什么？他想他是喜欢看火星熄灭的时候烟灰被稀释出来，他喜欢把烟灰直立起来，显得自己多有技术，也多有含蓄似的在里面。

　　刚认识徐艳杰的时候还赚了她三百多块钱，徐艳杰要买笨猪肉，他刚好能弄到一些。徐艳杰为了感谢还请他吃了顿李先生牛肉面，点了一盘炝土豆丝和海带丝，看他狼吞虎咽的时候又要了盘香酥鸡大腿。林子墨当时饿了，好几天没吃上饱饭，他最后把徐艳杰挑到他碗里的大半碗面条吃掉连汤也喝了，吃完饭抓过给他的三百块钱就要走，徐艳杰非要留个电话号码，帮他卖猪肉。

　　我不是卖猪肉的，我也就能搞到这些，自己家喂养的，纯粮食，不会骗你。

　　徐艳杰还是要留电话号码，林子墨很不情愿地给她拨了电话，就这样，俩人算是认识了。

　　徐艳杰三天两头打电话，不是家里下水道不通，就是电视没画面了，他林子墨就好像是万能工，这些都得会，还得是申通快递，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林子墨每次都能收取徐艳杰的小费，又能吃到徐艳杰做的饭，最后小费加饭菜已经变成徐艳杰的以身相许了，林子墨一个孤身老爷们，是受不了主动献身的，他发现徐艳杰呼唤他的口气也变了，开始你好，谢谢，成了更为接近的只有老公才有的称呼了。

　　林子墨没有徐艳杰那么好命，正式工作，老公在外赚大钱。她说想一想林子墨都会让自己激动，她爱上林子墨了，但她不会改嫁，她很现实。林子墨不可能养活得了她的大衣柜和汽车烧的油钱。林子墨林子墨，他想自己就是吃软饭的吧？吃喝拉撒睡都在徐艳杰的身上，他变得不认识自己了，他真心的不想这样。

　　“林子墨，你要钱干什么？”

　　“我娘的房子要换屋顶！”

　　“林子墨，你这次要多少钱？”

　　“你看着给，大哥住院呢！”

　　“林子墨，我，好吧，给你！”

　　“林子墨，你能不能出去赚点钱？你这几年花了我万千百毛分了。”

　　“分？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这是你花的钱！”

　　林子墨看见了第一次和徐艳杰吃的那碗面，还有香酥鸡用重点符号标注的十二块钱。林子墨笑了，笑自己真能吃，当时吃的可真香，他对李先生面产生的无限好感就是在那次，他也对徐艳杰产生了好感，他看见徐艳杰从钱包里拿钱，钱摆放的相当整齐，他想这个女人还真可爱。

　　林子墨还在笑，他一连看了好几页，徐艳杰不但整洁而且细微极点。他一直认为很用力地为徐艳杰付出了真实行动，徐艳杰才会这样对他好的，他花钱似乎理所应当。

　　而这些，徐艳杰也用同样代换算出了同样的一本记载，的确，林子墨花了她很多钱。

　　钱！林子墨真的就是为了徐艳杰的钱吗？他开始的时候稍稍动摇过，可后来他不去想那些，徐艳杰说爱他，爱他啊！钱和爱能是一个问题吗？他现在才知道，爱和钱不是一个问题，即便徐艳杰说爱他，徐艳杰也说爱赚钱的老公来着，说到底，他和钱不是一个问题，他不如钱，他的努力哪怕再用力，徐艳杰还是记载了钱，而不是记载了他的回报。

　　林子墨想提着包裹走人了！他找不到可以提着的东西，那些都是徐艳杰记载的东西，身上的短裤和心口的伤标都是徐艳杰的东西，他冲出了家门，徐艳杰的家门，他跑在无人的黑夜里，头顶时不时撞着小虫子，他以无比的力量撞死了小虫子，恶心的虫屎让他作呕起来，他吐了一地，也吐了徐艳杰给他新买的衣服上，他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这股微风瘙痒在脸上的泪水，他用手指捻下小虫子，他用手指把小虫子碾碎成和血一样的模糊。

　　夜晚真冷，他看到娘的屋顶重新换了新瓦，娘不会冷了。他看见大哥没有被医生催费，他靠在大树边，树叶哗啦哗啦扇着风，以至于让夜更加冷酷，他从中看到了徐艳杰说这些钱都是她给的。

　　“我会还你的钱！”

　　林子墨给徐艳杰发了短信就关上了手机，阻止了徐艳杰不停的电话。他不想再接徐艳杰的电话了，哪怕徐艳杰说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不会充当医生呢！徐艳杰，要不是那天你站在猪肉摊上问笨猪肉，要不是给你买了笨猪肉，要不是你非要电话号码，要不是，要不是，那本帐！林子墨的心口开始阵痛，他将拳头砸向树干，一拳两拳，咚！咚！简直要把树干劈开，好趁夜色，把自己的头颅和羞愧藏起来！

　　小虫子讨债来了，围绕在他的头顶，他挥起拳头在夜色里乱舞，看起来像狰狞的夜鬼！

　　林子墨给徐艳杰邮寄钱，徐艳杰如数返回，林子墨再寄，徐艳杰再返回。林子墨厌倦了这样的交往，他改变了烟灰释放的方式，仅用拇指和食指就把烟灰弹出很远，烟灰落地的样子很潇洒，宛如林子墨看开了人生的玄机，人最终都会沦为烟灰。

　　林子墨提起了包裹，当然包裹里的东西是自己买的，徐艳杰的短裤让他擦了皮鞋之后扔垃圾箱了，从此不再去关注整洁的女人和她的钱包。

　　离开小城，赶上秋天，路过那棵大树，树叶纷纷落在他的脚下，他对着大树默哀了三分钟，只有林子墨知道，他告别的是什么！

　　林子墨关掉了手机，徐艳杰的电话被掐断了喉咙，林子墨随手弹烟灰一样，将手机扬向半空，又回落掌中。

琴岛小丫

不管题材如何，陌笛老师的小说语言那叫一个绝，诗化的美比喻的美，让这部写婚外情的小说作品更有了看头！

杨进修

有了世界，就有了男男女女的感情纠葛。此篇即其一。文字是很美，欣赏，问好！

一楠

文笔独具一格，描写精致且很艺术，整篇探析到一个人的情感心路，反映出这个时代一部分人的情感迷失，而最终醒悟，并与之决绝，很有思想性。
这是一篇很耐读很有品味的小说，也会给每个人心理带来微妙的激荡，让你思索与联想。

邱天

问好陌笛老朋友！欣赏您的小说。

碣石清风

文笔独具一格，描写精致且很艺术，整篇探析到一个人的情感心路，反映出这个时代一部分人的情感迷失，而最终 ...
一楠 发表于 2014-10-28 09:30

一楠先生解读地好，赞同。反映现实情感问题的好小说，很有韵味，耐品。

暴雨迎风

陌笛的小说确实不错，语言好，很有味道，支持！

若水

没有纠缠，有的只是相互的需要，没有怨恨，有的只是相互的关爱，这种相依也许就是爱情的一种，只是这样的爱只能隐藏着，可这样却又折磨着人的心。逃离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欣赏，问好！

陌笛

谢谢各位！单位忙了，没时间上来回大家的文章，请原谅了。

万里

本篇极有特色。情感与现实的冲突，在当今社会极为明显。小说的安排非常有导向性，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