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有没有想过对一个孩子下毒手?
那孩子只有四岁,天真活泼,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新来的小王同志,已经两次催我下手了。我想如果不解决这事,他们谁也不敢动手.于是我抽出手枪......。孩子以为是玩具,伸手想抓。我发现我发抖了,而且还很历害.
孩子的父母就在院子外躺着,他们死时没有一点痛苦.我吩咐过同志们下手要轻,他们照做了.
屋外有几只狗叫了起来。小王说:唐同志,再不下手就来不及了.
二
接到上级的命令,我被指派到这座城市来做地下工作,主要是组织和领导协助地下党员多弄点药品出来.
秀芬死活不让我走,她说孩子大了,爹走了谁管?可我是个党员.我只能等狗娃哭够了,在他的口袋里放上几块糖,再上路.
同志们问我为什么不哭,我说我哭了,在心里.
从此,我成了天上的月亮.秀芬总对想爹的狗娃说,他爹在天上.
敌人很狡猾,一次只能搞到一小部分药品.上级命令留下来,继续开展工作.
当我第一次见到小全子,他还在娘身上没睁开眼。他爹是家小饭庄的掌柜,味道不好但价钱便宜,所以四方的苦力都来吃.汉子们吃饱了,就对时局发发牢骚,胆大的就告诉大家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掌柜爱热闹,常到院子里听大伙侃,一来二去,对共产党有了好感.
掌柜娘子有天上街买菜,被我从一个流氓手中救了回来，出于感激，便留我住了下来。
三
“他妈的,共产党来了他们就神气不出来了!”一个苦力骂道.
“都说共产党好,到底那儿好?”掌柜问.
“共产党给咱们发钱发地,还发老婆!”那个苦力说.刚好我有点事,没睡着,无意中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我笑了笑,对他们说了些共产党的故事.
“你是共产党吗?”苦力阿田问.“不是!:”对陌生人,我只能隐瞒.掌柜一脸狐疑,想问又不敢说.
有一天,阿田在我的床边耳语道:我想加入共产党. “你不怕掉脑袋吗?”我吓唬他.“不怕！”他拍拍胸脯说.我越来越喜欢起这个小伙子来.第二天,我就带他到我的下线江志国的家里.江志国知道我不便暴露自己身份,就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在本城的领导,必须考验阿田是否忠诚,才能吸收他为党员.
阿田真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搞的药品,他总能轻轻松松带出城去.阿田的许多老主顾,都是国民党的高官,一般守城的士兵看他是熟面孔也就睁只眼新闭只眼,没多盘问过他.
四
我们开了个碰头会,没有同志不赞同阿田入党的.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阿田,他还是不忘问我是不是共产党. 我点了点头.
阿田喝了点酒,高兴地居然把他快入党的事告诉了掌柜.当掌柜再问我是不是共产党时,我想是瞒不往了.掌柜说只要不闹出什么事来,他还是欢迎我留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掌柜真没出卖我们.我们也就放了心,为了工作方便,还把联络站搬到了这里。掌柜娘子有个弟弟,是本城的布商.平时不大来往,只是逢年过节时,才串串门.对他,我们交待过掌柜全家,一定不能泄露半点秘密.
这天,他来了,给小全子买了点尿片.掌柜娘子天生胆小,问:“外面发生什么大事没?”
“乱,还是乱!我算是想开了,早点找个靠山好!”布商答.
五
我们的药品不大容易搞到手了,国民党加强了封锁.阿田同志在出城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一个新来的小兵,检查了阿田的贷物.......
阿田同志牺牲的那天下午,我在后院教小全子写字.他刚会了一个人字,就被闯进院子里的警察吓哭了.
“共匪田春,给当场正法了!还有知情不报者,和他一样!”他用太监般的嗓子危胁道.当时掌柜的眼里有点异样,我想他可能是吓的,也就没怎么在意.
小全子的舅舅当了汉奸,常常给他姐带点时鲜果品.掌柜娘子还是胆小,生怕出点什么事,总是劝他丈夫少管点事好.掌柜有时来到我房里,问他有何事他又不说,他只是叹叹气.
六
布商带他姐夫见了几个朋友,穿金戴银的很是阔气.布商说其实掌柜也能飞黄腾达的,只要他也当汉奸.
掌柜回来和我谈心时,我告诉他千万别当汉奸,当汉奸的都是狗.
蒋委员长下令：攘外必须先安内.
城里到处都是不好的消息,先是江志国同志发展新党员时混入了一个内奸,再是某某同志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我们决定暂时停止工作,观察几日再说.
“杀人了!杀人了!”掌柜回来六神不定,一直念叨这三个字,等他缓过神来,我们才明白,他亲眼看到国民党在大街上杀人了,据说死的人都是私通共匪的.
晚上,掌柜来了. “你们还是换个地方吧!”他说.
七
我们在城内又找了个地方,要和小全子分开真有点舍不得.
我们问小全子:“你爹呢!”小全子歪头想了好半天,才说:“我爹不让我告诉你们!”直觉告诉我大事不好.我料想的没错,在布商的铺子里,掌柜正和布商商量着什么.有个耳灵的同志,还听到了掌柜说出了共产党三个字.
我决定分头办事,由小王同志去解决布商,我则留下来处理掌柜.
小王同志是新手,错过了一个又一个机会,眼瞅布商走进日本人的地盘,他只好回来,和我一起送掌柜归天.说实话,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天,都有感情了,谁下得了手?我们希望掌柜能悔改。掌柜说杀不杀由你们,别多嘴!掌柜娘子说是她劝他丈夫供出我们的,他们怕死.
“是为了钱吧!”小王同志在掌柜的房子里发现了一些日式的东西.
八
关于小全子,大家都不愿下手.“带他走!”我命令道.小王第一个反对,以后谁养活他?谁能保证他不泄露我们的身份？”“孩子就是孩子,先不管这些!”大家不再反对。
小全子在黑夜里哭喊着,要爹要娘,引来了不少鬼子.等我们找到安全的地方,发现又少了三个同志,他们牺牲了。小王说:“这孩子迟早是个祸根!”秀芬知道我回来,特意给我做了件新衣服.我说我给狗娃找了个弟弟，秀芬在一夜的思考后，终于同意给小全子当娘了。
九
留在城里的同志报告说那天夜里,鬼子放了一把火烧了掌柜家.布商看没有捉到人,也找了个借口溜了.我由组织安排到另一个地方去开展地下工作。我嘱咐秀芬一定要照顾好小全子,秀芬怪我心里没有她。我没有安慰她就出发了.如果我知道那次是永别,我一定会做个好丈夫,不惹自己老婆伤心.
小全子意外地在田地里碰到了他的舅舅.那个布商三天没吃饭了,想在田里偷点东西充饥.布商问小全子是谁带他来这里的，小全子当然说了实话.当秀芬和狗娃一起倒在鬼子枪下的,秀芬没出卖自己的男人,什么也没告诉那个布商.小全子不明白,为什么对他最亲的人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十
1985年,一伙少先队员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后,问我是不是后悔救了小全子.
我说不后悔,孩子就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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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23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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