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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我的俘虏,还是我的斑鸠?(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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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1 18: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中篇小说


陈 川


1

  炼铁炉已经停止了它的喧闹,在这个夏夜,蝉的鸣叫传过来,只有在这个时候,蝉的叫声才是清晰的,我能感觉出这是一只蝉呼唤伴侣的声音。我知道,在这散发着铁锈味的周围,存在着一只或者几只的蝉,它们将黑色的小身体躲藏在铁锈之下,像我19岁的身体一样构建着属于自己的生存状态。

  我困了,我必须回去了。那些抬铁水的工人已经走离了这个小小的炼铁厂,我想,此刻,那个四川人和那个贵州已经睡在了他们女人的身边。而我为什么会产生出这样想法——当我将那辆装满了废钢的小推车推向那个料槽的时候,我就能听到四川人在讲述着他和一个女人的故事,那浓重的四川口音向所有歇息下来的炼铁工人描述着一个在他怀抱中尖叫或挣扎的女人;接下来就是那个贵州人,然而他的讲述多数被领班的声音打断:铁水出来了,还不快过来接铁水!这群男人便在一阵笑声之中涌向流出的铁水。

  不用看时间我就能知道,现在是晚上的11:30分。如果炼铁炉正常,我们就是在这个时候得到歇息的。我必须回去了,我向着那排平房走去,这里不是那个二台坡的女孩子等待我的地方,我之所以朝着这里走来,是因为那个站在铁架下的保安在盯着我,我想引开他的视线,等他不再注意我时,我便回身向着那个二台坡女孩子所在的仓库走去。好多天以来,我都会去见她,仅仅是相见而已。我开初对于这样的见面方式有一些憎恶,后来它竟然成为了我的习惯之一,有时候,我甚至渴望见到她。不见到我,她是不会离开那个破旧仓库的。在那排平房前徘徊了一阵,我回过头,那个保安已经从那个钢架下消失了,我想,他一定转到了炼铁厂的另一个角落。这时候,我才回转过身,向着那个二台坡女孩等待我的地方走去。

  如同平时一样,她已经在等待我。借助着月光我看到了她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轻轻地托着下巴,似乎看着我,又像看着夏夜的星辰。从我进入这个炼铁厂的那一天起,我就确信,这是一个破败不堪的仓库,破败得让我不想踏进去。就像现在,在这里,在一阵浓烈的铁锈味儿中掺杂了一股刺鼻的霉味——在这里,不仅堆满了废旧的钢和铁,而且堆放着煤、焊机、线缆、还有一大堆破旧但是柔软的麻袋。成群的老鼠在黑夜中嬉戏。外面,电灯的微弱光亮从同样破旧的门缝中挤进来,光线是条状的。有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这里竟然成为我和二台坡女孩秘密约会的地方。

  我在她的身边轻轻地坐下来,我嗅到她身上那股非常熟悉的皂角的味道。这个二台坡的女孩子,每一天当她穿着那身灰色的衣服从那煤灰中解脱出来,她都会走进那间沐浴室洗净她的身体。我现在甚至宁愿相信她是为了我们的这场约会才站立在那个水龙头下面,不停在清洗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在这个小炼铁厂,我看到许多的女孩三天或者二天才洗一次澡,而这个等待我的女孩却是一个惟一的例外。她已经褪去了那身灰色的工装,在她身上荡漾着那套白色的连衣裙。如果是在白天,或者在明亮的灯光下,我也许能看到躲藏在白色连衣裙下面的乳房,或者能看到一只白色或者黄色乳罩的轮廓。

  我在她的身边坐下,其实我的心并不平静。我想靠近她,可是我又怕靠近她,就像她的身体上有着某种魔力,或者像我童年时玩弄过的一块磁铁,而我却像那一块没有生锈的铁或者钢,一旦接近她,她就会将我牢牢吸附住;我儿时曾见过我的母亲用一张小小的招魂板,直到现在,我一直认为那张小小招魂板是充满了无限法力的,我的母亲会念动着咒语,然后在招魂板上喷水,最后将一只鸡蛋或者一枚钱币放在招魂板上,我的母亲念着早已经死去或者才死去的人的名字,我能奇异地看到那只鸡蛋或者那枚钱币会缓缓在站立起来,像一个跳着舞蹈的小人。我怀疑这个二台坡女孩的身上是否也具有招魂板的法力,能将我19岁身体的魂灵吸附在她的身体之上。

  坐在这个女孩的身边,我的脑海中之所以会产生如此的意象,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的身体遵循着生理的自然法则,我的思想常常会跳出招魂板或者磁铁之外,脑海中充满了四川人和贵州人浓重的口音,之后我仿佛能看到他们抱着各自的女人跳着不同的舞蹈,甚至在我的现实中,仅是一只夜晚出来寻找开心的老鼠的叫声也会让我感觉那是一个女人得到性爱时的尖叫。事实上,在我进入这个小炼铁厂不到20天的时间之中,我已经从这群炼铁工人的语言中得到了性的启蒙。

  我坐在这个二台坡的女孩的身边,我的私处总是不由自主地处于彭胀的状态,像那块被我推入料槽进入炼铁炉的钢或者铁,正散发着热量。然而,即使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也让我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有好多次,我不得不从女孩的身边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那个仓库的角隅,一方面,我的眼睛盯着那散发着霉味的麻袋,另一方面我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因为我的手正伸入裤包之中,调整着那个不听话的小家伙的位置——我母亲缝制给我的内裤总是过于小——从我13岁时,母亲就再没有看过我的裸体,在她缝制内裤时,她只能依靠眼光对我的身体的尺寸作出裁决,而这样不务实的做法总是有失水准。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正想跳跃出内裤的桎锢,而它的这种冲动总会让我感觉到它本身出了问题,我每一步的行走,都包含着不舒服的成份。即使有时由于长时间的久坐,我已经有了尿意,我也不会说出这一个事实,甚至不会在她的视线之中走向那个小炼铁厂简陋的厕所之中,我认为,这样做,将有损于我在这个女孩心目中的形象,我努力地使自己禁闭着。二台坡这个女孩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让我胆颤心惊,我害怕她会发现我的意图——而在19岁的我看来,这种发现带来的结果是丑陋的,甚至是让人憎恶的。

  十多天以来,我和她已经习惯于坐在这个仓库之中,坐在这散发着怪味的黑暗之中,我们没有亲近,只是呆呆地坐着。我常常想,我和这个二台坡的女孩多少有点像和那个保安在一起的两只守护着炼铁厂的猎犬一样,具有忠诚的良好禀性。有时,她会扭过头来看我一眼,我也会向她微笑,之后我又感到惶恐了——我担心在黑暗之中,她是否具有猎犬一样的眼睛,是否能够发现我曾经慷慨地给予她的微笑。我们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她不知道我已经想到了磁铁或者招魂板,不知道我已经想到那个四川人已经被他的女人赤裸的身体压在了下面;我也无法知道她想着什么。

  而我总是要面对生理的自然的法则,这于19岁的我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比如我总感觉到我的身体已经像那块烧红了的钢或者铁,已经脱去了表面的铁锈,褪去了那层伪装,我正在发出“磁磁”的声响,正在被某种不可预见的力量融化,我甚至感觉到这种力量来自于这个坐在我身边的散发着沐浴露芳菲的二台坡女孩那件漂亮白色连衣裙的表面,之后来源于她身体中的某一个部位。当我用热烈的眼光审视她时,她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我母亲咒语中的那块充满无限法力的招魂板。我们见面十五天以来,这种煎熬的深度会随着时间的延续而增大,我知道,有一天,我19岁的身体会抵抗不了这种法力,然后我就在像那枚鸡蛋或者钱币一样不自觉地站立起来在她的身体上舞蹈。

  比如现在,在第十五个夜晚,招魂板上的这种法力正慢慢地向我靠拢——她白色的连衣裙角在夜风的轻拂下撩拨了我赤裸的手臂,这样的举动也会使我像那只猎犬一样发现猎物或者一个夜晚偷窃的人一样睁大了火热的眼睛。我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将她的手掌放在我的手心之中——尽管这双手由于长时间地抚摸那些粗糙的煤灰已经失去了那种光滑感,我甚至能从她的手背之中感觉到有一条或者两条粗糙的裂痕,然而它丝毫没有压制住此时我狂乱的心跳。我就这样紧紧地将她的手握在我手心之中,像儿时在河滩的沙砾之突然捡到一块红色的宝石一样,紧紧地将它捏在手掌中,担心它会再次跌落那流动的河水中。

  她的喘息也由平缓变得急促,在这里,她的急促的呼吸带着皂角的清香扑在我面颊上,她的头向我斜靠过来,这样,她的上半身就依在了我弯曲的腿和肚腹之间。我尽力地使自己的呼吸有些平缓,尽力地使自己显示出一个成熟男人的气慨。这个二台坡的女孩她闭上了眼睛,我弯曲的腿暂时地成为了她享受的床榻。十五天以来,我们第一次这样,她第一次这样靠近我,我的眼角只有稍稍地向下斜视,我就能看到她那如同黑夜一样的黑发,看到那张在黑暗之中的脸庞。

  我不得不转移我的视线,目光盯着墙角的一块生铁,或者一只麻袋。而这时,老鼠便出现了,我原以为它们的生活遵循着夜晚劳作的规律,尽管偷窃,它们依然是勤奋的一族。而事实上,我只认识了它们一半:在月光下,我能看到那只老鼠,它的嘴里叼着一只小小的山芋,在这个世界里,它们总能轻易地寻找并偷窃到这些食物,从它回来的方向,我有理由相信,它又一次在食堂里得手了——在中午的时候,我看到,那里堆着许多的山芋,那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为了省事,她每一餐总是给我们煮食这些山芋,然后她有许多空闲的时间坐灶旁打盹。这只老鼠,它无视我和这个二台坡女孩的存在,在我注视之下停止了下来,它谨慎地轻微地叫了一声,然后闪动着那两只狡猾的小眼睛看着四周。这只老鼠的出现淡化了我对女孩的欲念,我看到另一只老鼠跑了过来,光滑的尾巴摇动着,仿佛是向偷到山芋的同伴祝贺。

  我必须承认,它们的吃相是贪婪的,并且它们是一点都不懂得珍惜的一族,或许是山芋的味道让它们厌倦,它们扔下山芋停了下来,爱抚在它们的身上出现了,之后我看到先前的出现的那老鼠爬到了另一只老鼠的身上。它的身体不停地摇摆着,嘴里发出胡言乱语,它们依然将它们的性爱场景置身于我的视线之中。一只公鼠在拥有捕食的责任的同时同样拥有性爱的权力。我明白了,它们依然充满了淫念。

  这样的性爱场景却让我心惊——二台坡女孩倒在我的身体上。我捡起一团煤向那两只老鼠扔去,它们不得不终止这场性爱,慌乱地向着黑暗之中跑去。我以为等它们消失,我的欲念就会得以减轻。当我俯下身来看着这个二台坡女孩的俊俏面庞时,她的存在却将我的欲念磨得更加锋利,我似乎得到证实,我的欲念并不是来自于那两只老鼠,而是来自于我本身。

  在我的身体之中,早已存在着一盒火柴。我的童年曾经听说过许多传奇故事,我将传奇中涉及到的人物称之为英雄。英雄们来自于一个小小的世界,也就是我生活的这个村庄,因为讲述这个传奇故事的人往往都没能走出这个村庄,他们的一生都留在这儿,直至生命的衰竭和枯萎。尽管如此,在村人的讲述之中,却没有一个传奇式的人物来自于我的家族。除了我的父亲和母亲,我没有见过这个家族的先人们,这就使得我的性格中注入了好奇的成份。我说过,当我的母亲将那只鸡蛋或者钱币放在招魂板上的时候,她的嘴里总会念出那些死去的人的名字。有好多次,我曾经想,在这些名字之中,一定有我们这个家族的先人的名字,比如我的爷爷或者我的奶奶,甚至于是我的老祖。

  当我11岁的时候,我就在思考着这个平庸的家族,没有出过小官,也没有出过军人,更没有出过艺术家,他们是清一色的贫农,这个称呼在那个时代却让后人们有着许多荣誉感,一贫如洗成了那个时代的时尚。我的所有先人的经历就像一块贫脊的土地,胡乱地生长着许多野草。后来我听那些村人们讲述传奇故事,当故事中的英雄占据了我的心灵时,我就感觉到我的先人们延续下来的这段漫长的时间就像一块灰暗的画布,让我不能寻找到一丝的明光。然而,我依然怀着希望地寻找我的家族中存在过英雄的证据,直到我15岁,我从母亲自认为神圣的地方找到了那本布满了灰尘的家谱,从中我看到了一串的没有任何记载的名字,我想,写家谱的这个人一定遗漏了我的先人的许多光荣的事迹。因为在我听到的所有传奇故事之中,人们总是很容易地将英雄们格式化。

  这本薄薄的家谱经历了时间的蜕变,那些原本白色的纸页已经发黄,我能看到一只或者几只白色的虫子安然自若地出入其中,在纸页的中部或者某一个角落,已经出现了虫蛀。陈年的灰尘在我翻拂的时候纷纷落下来,我就这样迎来了这一天黑夜的开始。我呆呆地坐在母亲自认为神圣的地方。我并没有失望,我想,在某一个名字的背后一定隐藏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母亲在这里放置了那小小的火柴,我想得到光亮,我想,在光亮之中也许能够寻找到某种让我心悦的事物。我划亮了火柴,这微弱的光亮却照亮了先人们留下的这空寂的老屋,照亮了先人们的一个个灵位,我从中看到了那鲜亮的血色,像玫瑰花的花瓣。我不再失望于我的家族中这平淡的历史——他们的光亮也一定会像我划亮的这根火柴,在他们历史上的某一个点也一定存在着闪亮的事物。比如这座先人们留下来的老屋,在我划亮火柴之前,它一直是灰暗的,现在,我却感觉到它焕发出另一种色彩。我后来想,在火柴的光亮之中,我总能寻找到通向事物的另一个出口。
  
  今夜,当我和这个二台坡的女孩悄悄在躲在这仓库之中时,我又能从火柴的光亮之中寻找到什么呢?她身体皂角的清香依然扑在我的发丝上、脸上,我甚至感觉到这清香就像清澈的河水一样在我的肌肤上流淌。我将手伸进口袋之中,取出那盒从15岁就随身携带的火柴,我谨慎地划亮它:那张俊俏的脸庞清晰地映现在我的视线之中,我能看到这个二台坡女孩鼻子上的两颗雀斑;她微闭着眼睛,嘴唇在轻轻翕动,白色连衣裙的领口已经歪斜,火柴的光亮照亮了她那白晰的乳沟……

  我手中光亮是短暂的,然而它却将我的欲念燃烧得更旺,我的头脑像那贫脊土地上的野草出现了混乱了状态,我在思忖;这就是我要寻找到的通往事物的另一个出口吗?我必须承认,在我混乱的状态之中,我的头脑中全是那个四川人和他的女人欢爱的情景,是刚才那两只老鼠欢爱的情景……我的下体真的像那块被我推放进炼铁炉燃烧的铁,它已经发出干裂的声响。二台坡女孩的身体完全变成了母亲常用的招魂板,而我成了那枚钱币或者那只鸡蛋。我伸出手去,我甚至感觉到我的思想支配不了我此时的行为。还在两个多小时前,我的十指曾经沾满了钢铁的锈迹,而现在,我却要伸进这个二台坡女孩的胸口,伸入她白晰的身体之中。这对于19岁的我来说,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不被我熟悉而又深深吸附着我的领域,面对这个领域,我的每一个行动,完全变成了自觉的行为。

  我紧闭着双唇——我担心我会像刚才进入欢爱场景的那只老鼠一样胡言乱语,我依然认为这样的语言是不干净的丑陋的。而心灵的呓语却在我的耳畔响起,它要我退却又不失时机地鼓励我靠近这个二台坡的女孩。是的,在火柴的光亮的之中,这个女孩的迷人的乳沟就是我通向这个具体事物的出口。我还没有靠近她,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她的呼吸依然是急促的,甚至让我感觉出有了一种紧张的成份。我以为她对我的行为产生了厌倦,便慌乱地看了她一眼,她紧闭着双眼,睫毛在不停地闪动,我的手就这样被她牵引到了胸部,那是柔软的、不安份的,我怀着胆颤而又激动和渴望的心情有些粗糙地伸进她白色乳罩的下面,一下按住她的乳房,那小小的乳房像一块磁铁吸住我的手,让我不敢动弹。二台坡女孩的嘴里却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尖叫,然后她再一次地抱紧了我。我19岁身体的内心被激动和恐惧占据着,在我有记忆之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柔软的事物,一年以为,我的手和那些坚硬的铁和钢接触着,也接触着那些煤灰和煤块。突然间,我认为,我肮脏的手已经亵渎了这个二台坡的女孩,至少亵渎了那美丽的迷人的乳房,甚至和她身体接触的每一个地方都弄脏了的她白色的连衣裙。我慌乱地从她那白色的乳罩中抽出手来,怆惶地跑出了那间散发着铁锈味的破旧仓库。


2

  在炼铁厂的那些个夜晚,我也在对二台坡女孩的思念之中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欲。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没有再到那个破旧的仓库之中,我不知道她是否在每一个晚上依然等待着我。到了下午,当我看到从炼铁炉里散发出的粉尘将太阳染成灰色的时候,我同样感觉到一双眼睛看着我——她的身体掩藏在那木质的门扉后面,目光却穿透了那厚厚的粉尘,我想,这个二台坡的女孩,她同样看到了我脸上的那团煤灰或者落在耳朵上的锈迹。等我拉着料车跑上四个或者五个的来回,我回转过身,她已经将身体移出了门扉,伫立着,眼睛里散发着忧伤。

  在一个晚上,当我从沐浴室里走出来,我居然不由自主地向着那破旧的仓库走去。从沐浴室到仓库这短短的路程,我一直在想,那个二台坡的女孩是否在其中呢?我告诉自己,这么多天了,我都没有去哪儿,她怎么可能会在呢?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她不在,我同样会在她和我坐过的地方或者在那个柔软的麻袋上坐上一会儿。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满天的星星组合成了某种方阵,那两只和保安呆在一起的猎犬的叫声显示着炼铁厂的寂静。我轻轻地走进那仓库之中,我听到了那个二台坡女孩呼唤我的声音。是的,她的声音是轻微的,却是无比清晰,感觉从我的听觉一直进入我的心灵,像我极其饥渴时顺着我的肠道涌下去的一股细流。于加,她就是这样叫我的,她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总有一天。我走近她,她仍然穿着那套白色的连衣裙,身体中依然散发出皂角的芳菲。我的眼睛中涌起了一种潮湿,年少的心灵总是容易受到感动。我一把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这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天气有些淡淡的凉意,我脱下我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我们相拥着坐在那柔软的麻袋上。

  我说,我以为你不在呢?

  在夜晚的黑暗之中,我能感觉到她的笑,是那种满足的幸福的笑。她说,你信吗,我每天晚上都来这里,我总会等你一个小时,最短也是半个小时。

  我说,为什么!

  二台坡的女孩紧紧地抱住我,她温柔的嘴唇贴近我的耳朵,让我感觉到那轻柔的但是温暖的气息,她低声地对我说,因为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到这儿来的。

  她说的总有一天竟然是这样的快,在我逃离她的身体不到10天的时间,我就忍不住来看她了,可是,我又无法说清我为什么要来看她。如同她说不清为什么每天都愿意在这儿等我一样。我的内心涌动着的是更多的感激,我抱紧她,努力地感受着这个二台坡女孩身体的温度。

  于加,她又叫了我一声。那声音再一次穿透了我的灵魂,当她那散发着热量的气息扑在我脸上、我的肌肤上时,我已经丧失了一个男性所应具备的稳重的品质。我紧紧地抱着她,并且吻了她。她的性感的舌头在我嘴里的游动是欢快的,那种潮湿却激起了我下体的那种欲望,在我们纠缠的身体之中,那坚硬起来的玩意儿正不时地碰撞着她的大腿。当我停止吻她,那条性感的舌头从我的嘴里轻轻地滑出,我便能听到她那轻微的呻吟。我相信,这个二台坡的女孩同样是幸福和激动的。

  然而,我依然充满了紧张和恐惧,对于这样的接吻和拥抱我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我知道,在她的身体之中上天已经为我造就了一个洞穴,我只要有所暗示,或者我撩拨开她那白色的连衣裙,我的那个膨胀起来的充满了激情的玩意儿就能轻易地覆盖住那个洞穴。我19岁的思想就能让我不停想到那可怕的后果,我从前对人类的繁殖曾经充满了虔诚的敬意,充满了解种神圣的感恩,可是,现在,这种延续的方式却使我产生了恐惧。我真的没有思想准备,我想着她不会在这儿的,再说,即使是按黄诚的最原始的避孕的方法,我也没有为我们的这次性准备好那个让人感到不适的安全套。我什么都没有,我知道,这种带有激情的进入和覆盖给带来快乐的同时也能给我制造许多的麻烦。这个二台坡女孩的青春的身体和我那涌动的激情总是很容易地就能创造出我们并不希望看到的结晶。我的那稳重的品质还没有下滑到这个洞穴的最底端,我的嘴里轻微地发出了胡乱的语言,包含了尖叫和呻吟的成份,这种像动物或者猛兽一样的咆哮却具有让身体降温的作用。

  那个夜晚,如果不是我保持着那可怜的一点儿稳重品质,那个破旧的仓库、那些散发着铁锈味的钢铁、那些煤块、充斥着霉味的柔软的麻袋都将见证我和这个二台坡女孩创造生命的整个过程。坦率地讲,那奔涌着激情却使的身体发生了异化,在我抱紧这个二台坡女孩并且将那种粗鲁的咆哮呈现出来时,我感觉到我下体那勃起的玩意儿正不可抑制地喷射出带着热量的液体。我抱紧她,抱紧这个充满了幸福感倒在我怀里的女孩。我只是紧紧地抱紧她,然后是短暂的寂静。

3


  我和那个二台坡女孩的约会常常被偶尔出现的事件所打破,我甚至没有时间及时地通知她我某一个晚上不能来到仓库之中。我的不守信用是每一场约会中最让她憎恨的,而每一天她都带着一种自己都无法说清的缘由守候在仓库之中,这同样是一件需要毅力的事情,我感觉到这种虔诚的品质渐渐地在这个二台坡女孩的身上散失着,有许多个夜晚她已经不到那个散发着霉味和锈迹味的仓库之中等待我的出现了。也许,她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游戏方式,我能看到她的身边多了许多的朋友,她和她们一起会走出炼铁厂,只是偶尔的见面,我问起昨天她的外出,她才会告诉我,实际上她和她们朋友们到了距离炼铁厂不远的小镇集市上。我曾经想,她热衷于某一件物什是否超过了我们之间的约会?

  有时候,让我感到心烦和可怕的是在这场情感的纠缠之中我的角色发生了变化。我最初对约会包含着憎恨的因子,接下来我是被动的。然而,这个二台坡女孩的热情和执着总会融化我的冷淡。而从我当上了领班之后,我感觉得出我的心中正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那种想拥有她的感觉就像想拥有一件我特别喜欢的玩具。尽管我知道她夜晚不会在仓库之中等待着我,我依然会悄悄地来到这里,这一路上,微弱的灯光不足以照亮我前行的路,我必须借助我的火柴,在它的明光之中我才能寻找到这个二台坡女孩曾经存在的证据。

  我在那个充满了铁锈味和霉味的仓库之中坐下来,也许在昨夜,这个二台坡的女孩曾经在这里坐过,我划亮火柴,想借助这明光搜寻到她的身影。它让我看到的是一片破败的和杂乱的景象,尽管如此,我依然能感觉到我的内心有一种胶状的物质在轻轻地涌动,它撞击着我的心灵之门。我熄灭了火柴,呆呆地在那儿坐了一会儿,满脑子都是这个女孩的影像。她在我脑子的存在就像火柴的明光燃起了这个破败的仓库一样的布满了可怕的因子。这和我儿时看到的景象不一样:在那所先辈们留下来的那所老屋,我在火柴的明光之中想寻找的是我那个家族存英雄的证据,我看到的是那些充满了神秘主义色彩的死者的灵位,是那些落满了陈年灰尘的灵位。即使如此,我仍然能从这种灰尘之中嗅到死者从遥远的时空传过来的气息。就像现在,当我再一次地划亮火柴,我同样能嗅到二台坡女孩身上留存着的皂角的芳菲。

  这是一个冬日的夜晚,天漆黑一片,月亮被浓云包裹着。我轻轻地向着仓库走去,偶尔,我会划亮一根火柴,这样,它能照亮通往仓库的路,另一方面,只要一看到亮光,那个二台坡的女孩就知道我已经向她走来了。我走进去,她告诉我,还在几分钟之前我就已经看见了火柴的亮光。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们都站在大片的漆黑之中,但我却依然能感觉到她清晰的存在。而且我们距离得很近,她身体中皂角的香味却向我弥漫过来。我的手掌一直握着那盒火柴,我掏出一根,燃亮它,在火柴的明光这中,我看到了这个二台坡女孩的脸,她认真地给那张脸作了一些修饰,同样的我能嗅出一股粉脂的味道——这是我从前从未嗅到过的。

  明光很快地逝去,我将残余的火柴头谨慎地处理掉。这时候,我感觉到我的整个身体似乎被二台坡女孩的这张脸覆盖住了。我情不自禁地一下将她搂入了怀中。她的轻微的喘息声是那样的清晰,我感觉得出,她也伸出了两只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我们就这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安静地度过了一会儿。偶尔,我能听到那只猎犬的叫声。她抬起了伏在我肩膀上的头对我说,于加,我以为你当了领班就不理我了?我的内心中涌起了一阵伤感:难道人们莫不是如此,一个人地位的变化就意味着情感的改变。再说,何至以此呢?我还只是一个领班,我的工作依然没有脱离掉那堆废钢铁,如果不是刚才在沐浴室我用了许多的沐浴露和香皂,也许这个在我面前的女孩还能嗅出那铁锈的味道。

  我抱紧她,并告诉她,即使在那些失约的夜晚,我最终还是一个人向仓库走来了,我说,我会呆呆地坐在这儿,划亮一根火柴,然后我就好像寻找到你存过的影子一样,你身体中的皂角的芳菲我永远都能嗅到。她感动了,她的头颈用劲地往我的怀里钻,两只手将我搂得更紧。我说,我想再看看你。她用一种幸福的低微的呻吟回答了我。我腾出手来,可是她的手一直没离开过我的腰。我划亮火柴,我们就这样在火柴的明光之中注视着对方,她的眼睛是那般的明亮,睫毛闪烁着,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我不知道,当我们这样注视的时候,我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象在她的脑海中存在的。
又一阵光亮逝去。我能感觉出她踮起脚尖,然后她的唇向我的唇靠近,第一次主动而又具备了激情地吻了我。我可以确信,这个二台坡女孩的那条小舌头是圆润的,起初的吻是短暂的,她收回那条小舌头,喘了口气,紧接着又吻了我。我承认我们接吻的技艺不是那般地娴熟,它甚至呈现出一种笨拙,然而,她的舌尖在我的嘴里抽动和翻滚的时候,我感觉到这种奇异的感觉拨动起了我身体中所有的幸福和快乐的因子。后来我们的吻呈现出了一种自觉的状态,彼此紧紧地相拥着,这种亲密的发生在情侣身上的接吻却让我们感到深深的窒息,等到停下来,我们都大口地喘着气。

  我相信,那个夜晚我是在火柴的明光之中寻找到情欲的火种的。20岁的身体总是处于阵阵颤栗之中,我感得到她的腹部紧紧地贴着我的下体,每一阵轻微的喘息都向我的下体传过来一阵奇异的感觉。身体中那坚硬的部位事实上在接吻的时候已经开始,他几乎蔬于我的控制,总是那样咄咄逼人地张扬起来。然而,每一次和她轻微的碰撞都能激起我的幸福感,这样的感觉总是会牵引出一种巨大的力量,让我的内心变得无比的强大,强大得想将这个人吞蚀进我的灵魂之中,然后将其紧紧地悄悄地包裹起来,让她或者这种感觉成为我私有财产的一部份。

  她叫我的名字时是轻微的,像在快乐的呻吟中发出的呓语,她说于加。夜晚一片漆黑,我并不能看到她——我为什么要看呢,这个二台坡的女孩她已经存了,在我的怀里,她正一点点地钻进我的灵魂来。我答应她,然后她又叫我,在呼唤和应答之间没有多余的词汇。我明白,此刻,我们的存在胜过了任何言语,我们就像那座炼铁炉一样存在着,透露出坚硬,透露了激情。我在不停地向她靠近,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我感觉到我的周身都生长出无数的触角,不停地在这个二台坡女孩的身上爬行,想凭借着这些触角钻进去,钻进她的肌肤,她的骨髓。我坚硬起来的下体又一阵地颤栗,她早已经感觉到了,她又将她的腹部向前了一步,然后张开那可爱的小嘴叫我,于加,于加!我一遍一遍地轻轻地答应着他。她说,于加,需要我的全部吗?我会将她们都给予你!

  她的委婉的言辞助长了我的勇气。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甚至有结粗暴地插入了她的衣服中。我那粗糙的布满的铁锈味儿的手指同样感觉到了这个二台坡女孩肌肤的光滑,我轻轻地抚摸着,从脖颈一直没有到胸部。然而,我并没有停止吻她,她的睫毛和额头,她的细长的脖颈,她的耳垂和她性感的鼻尖。对于性,对于吻,对于抚摸,人们总是无师自通的,我想在人的基因里也许包含了这种技艺的存在。这个躺在我怀里的女孩她已经瘫软,像一个缺乏脊椎的动物软软地躺在我的怀里,任由我的抚摸,只是嘴里不停地发出轻微的呻吟。

  我把她放在麻布袋上,想用身体覆盖着她,用我身体中坚硬起来的部位覆盖着她已经存在的洞穴。我身体的颤抖一直没有停止过,然而,我依然对那种并不想急于出现的结晶充满了忧虑,这样的结局同样是可怕的。我吻着她,呓语似地告诉她,我想,可是我又恐惧。我明显地感受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鼓励我,让我抛去那些忧虑,抛弃那些恐惧,她身体的蠕动告诉我,她已经为我的存作好了牺牲的准备。我是一个被感动了的物种,我甚至产生了对自己的怨恨:每一次在约会之前我就能预知会出现这样的激情,可是我总是放弃到小镇的药店购买避孕套——在我看来,直到现在,那同样是让人憎恶的一件事情。同样为难的是,即使我购买到了这玩意儿,我又如何将它套入那坚硬起来的部位——它是那样的倔强而又不听劝告!在我爱着的一个女孩面前将那玩意从精美的包装中取出来然后在黑夜之中将其套入,在我想来,这同样存在着不可预知的难度,而且是让人难堪的。我还不是一个情欲的老手,对于一个新式家伙的使用同样需要时间,需要教授。

  她的身体还在蠕动,还在不停地呓语般地叫着我。她说,于加,于加……我一遍一遍地答应着她,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就像那个刚刚熄灭的火柴头——等那短暂的热量过去,它就会行将腐朽。过于年轻的身体带来的激情总是如此,我只得俯在她身体上,那个不听劝告的家伙却总是往里钻,这个二台坡的女孩迎合着我的每一个动作,甚至将手指嵌入我的肌肉之中。这样,我的身体就很快地迎来了那令我快乐的颤栗,我感觉到那液体像卸料盖打开之后释放出的“礼花”。这个二台坡的女孩将手掌握成一只小小的拳头捶打着我的背脊,嘴里叫着我的名字:于加!于加!她的语气是埋怨的。我感动地抱紧她,这样的情景总是让我热泪盈眶。在大片的漆黑之中,我对她说,等下次,下次我一定用那个东西。她再一次感动地抱紧我。

  我们就这样紧紧地抱着,这个时候,月亮已经突破了黑云,然而不是很亮。我问她现在是否寒冷,她摇了摇头说,我们就这样在这儿睡到天明,谁也不会知道的。而我知道如果再呆下去,我们都会失去对情欲的控制——对于这件事我没有足够的准备,它同样是让我感到可怕的。我正想对她说什么来着,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响,像一个瓶子破裂的声响。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在这个仓库的隔壁是食堂的一间储藏间,我知道那里面放着大米、有时也放着土豆。多有可能是一只出来觅食的老鼠,然而,我想从这种缠绵中抽身出来,这当然是一个极好的借口。我说,你躺一会,我看看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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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1 18:46 | 只看该作者
楼主朋友以细腻的笔端,把情与爱的交融尽致地描述了出来。那种特有的描写,那种成熟的叙述,足见作者的功力!问好,希望早日见到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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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1 19:13 | 只看该作者
大家笔力!问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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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2 10:28 | 只看该作者
往事真情,笔触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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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2 14:09 | 只看该作者
原来陈川在这里贴了一个小说啊,真是难得,少来小说版面,差点没有看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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