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特写镜头

敬一兵

　　　　　　　　　　　　　人性的特写镜头
　　　　　　　——影片《美国杀人魔２》观感随笔

　　　　　　　　　　　　　　　　　　　　敬一兵

　　如果把美国影片《美国杀人魔２》单纯当成是惊悚、恐怖和犯罪手法展示的片子来满足视觉的冲击，我不会说你的认识完全错了，因为影片确实包含了这些元素。但我也不会说你的认识是正确的，因为如果你仅仅局限在视觉冲击的层面上，你无疑就走上了一条歧途，离影片的内核越来越远了。事实上，美国导演玛丽•哈伦执导的这部影片，从头至尾就是一组人性的特写镜头。

　　电影的剧情是线性的，很直观当然也很感性。作为见证并亲手处置了以变态、暴戾手法强暴虐杀无数女性的杀人狂柏德烈贝文的小女孩丽楚•纽曼，多年后成为了一所大学里攻读犯罪行为学的美丽可爱的大学生。因为导师波比•史德文是赫赫有名的资深教授，能够投入他的门下做他的助教，毕业后都能被他推荐而成功晋升为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所以纽曼自视天生聪颖，决心立志进入联邦调查局。然而实现理想的道路并不平坦，一些学生因为这样那样的优势条件，成了她实现自己愿望的障碍。为求赢得教授青睐夺取助教位置，她采用了根据别人的人性弱点来攻击的残酷手段，令所有阻碍她达成好事的人逐一以死亡的形式退出了竞争。这部电影就是如此巧妙地利用剧情逼近了人性的弱点。

　　是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这也是广泛意义上的人性弱点。在平常生活中，人性的弱点并不突出，更不可能发展到成为他人使用的武器来令人顷刻间毙命的地步。但是到了《美国杀人魔２》中，恶魔轮候在人性的道路上等候它们的肉身出现，从而使得人性的弱点成了可以杀人的武器，这显然是人性弱点的极端形式通过电影艺术的手法获得的一种体现。记不得是谁说过，电影是生活形而上的提炼，审美或者认识事物，大多也是片面或者极端的。特别是对于电影艺术而言，有时候不片面不极端就不深刻，就无以一针见血，就无以刻骨铭心，就无以产生强烈的刺激和反应。我十分同意这样的观点。《美国杀人魔２》的惊悚、恐怖元素，既有黑色幽默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成了编织片面或者极端元素的材料。从艺术的角度来说，到了片面或者极端的地步，事物也就被放大到了极限的地步。于是，通过该电影的镜头，人性的弱点也就被放大镜放大到了纤毫毕现的境地。

　　凯西虽然是纽曼要好的女同学，但她和教授有一腿的事实，还是让纽曼把她当成了自己实现理想道路上的一个绊脚石。在院长家的派对中，当凯西把自己和教授做爱后，教授告诉她已经决定让她做他的助教的事情告诉了纽曼时，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使得纽曼暗藏已久的狂暴性情突然爆发。纽曼一直对凯西和可以当她爷爷的教授保持情人关系的事情嗤之以鼻，也知道凯西是出于贪婪、虚荣、利用和逢场作戏的动机为实现当助教的目的和教授纠缠的，所以碍于面子不敢公之于众。于是根据这些人性的弱点，一条计谋立刻在纽曼的脑海里孕育而出。她喊凯西拿上一瓶酒要和她一起到凯西的房间里去细谈。在凯西的房间里，纽曼用绳子将凯西吊死，还一边说师生恋是没有什么结果的，一边把一张纸条帖在了凯西的衣服上。纽曼杀死凯西的过程，除了说明人性的弱点是可以被他人利用的一根软肋外，同时也是人性弱点可以变成武器杀死一个人的特写式放大过程。

　　凯西死于纽曼之手的过程，没有给我留下一丝一毫夸张的味道。特写和夸张虽然都是电影拍摄中常常用来放大事物线条和轮廓的艺术手法，但二者的本质却是完全不同的。夸张在放大事物的过程中，通常会通过蒙太奇、回闪甚至各种陌生化的手法预留出许多供人想象的留白空间，从而折射出艺术或者电影意境的深渊辽阔性质。然而特写在性质上属于一种原生态，可以直截了当不加修饰而客观真实地呈现出事物被放大后的结果。显然，特写这种放大手法更符合《美国杀人魔２》的要求，其目的就在于通过对事物的特写，将观众的视觉连同事物的人性弱点的细微特征直接送达生理和心理感受的顶点，从而获得赫然醒目的警示目的。

　　纽曼的男同学，也就是那个富翁的儿子成绩烂得一塌糊涂，但他依旧虎视眈眈地盯住了助教这个位置，并凭藉家庭的财力准备为大学捐赠一幢房子的优势，还是给纽曼实现助教的梦想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心底里一直潜伏了嗜虐恶魔的纽曼，自然而然是必须要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纽曼根据男同学喜欢炫富、逞强好胜、显摆、浮夸和幻想的人性弱点，在一次幽会中把男同学调戏到欲罢难休的地步时，趁其不备突然用避孕套将男同学勒死在了她的床上。这组镜头一气呵成，清晰感性地呈现出了人性的弱点也就是人为之丧命的最大弱点的事实真相。

　　所谓一气呵成的镜头，就是电影的情节和时间的意义都被淡化了的镜头。这就意味着该部电影的拍摄着力点，是从根本上杜绝了诸如节外生枝这类老套场景设置的习惯，也可以说成是电影不想纠缠具体的情节而直奔主题的一个鲜明的特点。排斥情节或者对白构成的烟雾，防止过多的剧情细节造成喧宾夺主的影响，其内在的实质都是为了简洁有效地逼近事物的主题内核。这样的结果就如同一滴水珠一样，不需要太多的映衬背景，不需要庞大繁复的构建，照样可以把倒映在水中的人性弱点的那些看似斑斓的光线全部俘获。无疑，一滴水珠具备了特写的全部功能和实质。这不是电影给我的启示，而是生活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纽曼不仅把人性的弱点当成武器杀害了凯西和富翁的儿子，还杀害了波比教授本人，大学分管助教申请工作的女职员，无意间闯进犯罪现场的校园保洁工和一个孤儿。所有倒在纽曼脚下的冤魂，都像黑暗之中划过天际的一道刺眼的闪电，把置身在人性这个内部世界和通往联邦调查局这个外部客观世界中的纽曼的行为反差鲜明地烘托出来了。《美国杀人魔２》最具有特殊价值和意义的闪光点就在于此——纽曼在被她杀害的死者这个特殊的环境中展现出来的诸种行为，对于纽曼人性的基本事实也起到了特写放大的效果。在这部电影规定的情节里，一个死者的倒下就是纽曼对自己人性弱点的一次纵容和复制，也是对栖息在她身上的嗜虐、冷酷、贪婪、自私以及强烈的占有欲这类人性弱点乃至原罪性的病灶区的一次放大和特写。哈伦在本片中出神入化驾轻就熟使用特写的手法，不仅让我彻底原谅了导演在影片中犯下诸多漏洞百出和牵强附会的低级错误，而且还差点让我相信，导演本人就是上帝点名派其下凡来用人性弱点告诫人们要收敛要警惕的使者。

　　关于这部电影的结尾，不同的观众心目中自然有不同的哈姆雷特。纽曼杀死一个孤儿并冒充她的身份，制造汽车冲破围栏坠入河中爆炸身亡的假象，把一切杀人罪过都推到那个被害孤儿的身上。就连那个对她比较了解，也是波比教授曾经的朋友的心理医生，依旧被最后的假象欺骗了——几年以后，这位心理医生自以为是地写了一部关于此事的书，在波比教授曾经讲过课的教室里，讲完课后给学生签名买书的时候，纽曼再次神秘地故意出现在心理医生的面前，然后又迈着自信的步伐，带着她性感风骚的背影渐渐离开了心理医生的眼眶，只给误认为纽曼已经死了的心理医生留下她早已进入联邦调查局成为一名探员的印象。观众普遍认为，电影刻意展示了纽曼想令心理医生被她编织的假象蒙骗所犯下的难以自圆其说的尴尬而自责，同时也想用自己的实际行为贬低心理医生的自尊，让他在惊愕与茫然之中无所适从而窘态百出的结局，既违背逻辑也违背常识，确实很容易令他们大为失望。

　　我反复观看了电影之后反倒认为这个结尾应该是导演的神来之笔。导演不惜冒犯下低级的拍摄错误而身败名裂的巨大风险来作如是的电影结尾处理是值得的。就像以变态、暴戾手法强暴虐杀无数女性的杀人狂柏德烈贝文终于消失人间的时候，他的消失并没有将恐怖杀机，还有童年时期的纽曼这个贝文多宗虐杀案中的唯一生还者一同埋葬一样，纽曼把得意洋洋的背影甩给心理医生的时候，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心理医生终究会把自己脑袋里的浆糊洗干净后，注定再次成为纽曼在未来探员道路上的一个无法逾越的最后一道障碍。所谓玩火者必自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敬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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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一兵

敬一兵

敬一兵

图片稍微小了一点，大家将就看哈，呵呵

文佳

老师剖析这样的影片深入。我想，除了潜心的观察思考外还和老师的职业势必关联密切。欣赏并问好老师！

敬一兵

老师剖析这样的影片深入。我想，除了潜心的观察思考外还和老师的职业势必关联密切。欣赏并问好老师！
文佳 发表于 2014-11-17 09:42

    谢谢文佳朋友首评与首肯，问好~

红秋叶

先记个号。

敬一兵

先记个号。
红秋叶 发表于 2014-11-18 10:13

    期待着你的点评意见~~

夏冰

对一部电影的深入理解和悉心认识，体现了一个人既有的学养与性格因素之使然。能给人入心体悟，就达到目的了。欣赏！

暴雨迎风

欣赏敬老师的影评，很深刻，很独到。佩服！

暴雨迎风

欣赏敬老师的影评，很深刻，很独到。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