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8:15 编辑 <br /><br />
第一次见到老丁,是十五年前的春天。那时候,我还在农村的一所小学当教书匠,由于痴迷于诗歌,主持着一份对开小报——《玄鸟诗报》。一个周末,我趁去县城之便,打算把诗稿打印在蜡纸上,然后回到学校油印。那个中午,我跑遍了小城的电脑打印部,竟然众口一词地说:不会排版。最后,在建新路发现挂着“泉城印刷厂”牌子的门店,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走了进去,结果就遇到了老丁。
知道他姓丁,并喊他老丁,是后来熟悉后的事。那天,他耐心地听完我的诉苦,把事情交代给一个打字的姑娘,让我第二天去取,并承诺保我满意。当时,看他也就三十来岁,中等身材,国字脸,浓眉大眼,说话干脆,给人的感觉干练、直爽,从他话语的腔调判断,他不是当地人。后来,从别处了解到,老丁是山东淄博人。哦,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待人那么豪爽!
再后来,妻子生了女儿再没去单位坐班,就在学校大门附近开了个小商店,也代销一些学生的文具。每到开学之前,得去老丁的印刷厂批发作业本。老丁这人,不厌其烦,作业本不论大小,数量多少,总给你分门别类数好,捆绑好,有时还帮我送到车站。后来的后来,和老丁相熟了,有时人不去,打个电话给老丁,老丁也会把所需的东西从班车上捎来。哪怕疏忽了不去结帐,他也从来不催要,更不会见面就说欠着他货款的事。当然,我给学校打印校刊《七色花》,他也很体谅农村学校的困难,打印费能少算绝不多算,每次还会刨过零头。对他,我从心底里佩服。
说来也巧,新世纪的头一年年末,我被调到县教育局工作。两年后,我接上了内部月刊的编辑工作。这不,每期杂志的排版,就得去老丁的泉城印刷厂。那时,县上国有的印刷厂已经关门大吉,来找老丁的“活”越来越多。对老丁来说,生意处于蒸蒸日上的时期。可他没有端起老板的架子,待人接物还是秉承了一贯的豪气,还是亲自在印刷车间里忙乎,制版、裁纸、折页、装订,再脏再累的活也亲历亲为。一次,印刷全县的科学统考卷,领导安排我去印刷厂做试卷的保密工作,发现老丁指挥着十来个女工,做版、印卷、分发、装袋,业务熟练程度让我很惊讶——这哪像个老板。怪不得,他白手起家,不几年就包揽了县上十之八九的印刷活。
老丁的承接的“活”多,究其原因,不仅是老丁的做人,更主要的是他对印刷精益求精。由于业务需要,我每月去老丁那里少说也得三四次。有时候,急着要“活”的人太多,为了不拖延杂志的出刊,老丁专门给我安排晚上加班排版。有时,封面版都做好了,上机前老丁发现有不合适的,就建议我如此这般进行调整;有时,硫酸纸都制成了胶版,他若发现问题也要和我核实。还有几次,杂志印出来发现封面上有错别字,我把电话打到印刷厂问怎么补救,老丁的老婆说要查是谁的责任,结果老丁听到了立即拍板——重印,这样一来,制版费、纸钱、电费什么的损失,只有他承担了。有时,我去复印资料,或者打印几张照片,老丁说啥都不收钱。他常说的一句话:都成朋友了,还在乎那点小钱?一次,和几个人聊买彩票的事,在一旁边忙乎的老丁接过话茬:“我老丁要是中500万,就给你们每人分二十万!”尽管是玩笑话,也表明他眼里有朋友。这不,老丁打电话要我去那儿一次,他硬塞给我一张购物卡,说过春节了给我拜个早年。说实话,我没给他还过一次年礼。就是他的门店的乔迁,也没让我们去祝贺。只有一次,他大女儿出嫁,还是让我去帮忙,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给我说的。如此,总觉得欠着他的一份情谊。
尽管老丁这几年富了,却没弄出什么绯闻,比如说他有了情人,或者有个年轻漂亮的女秘书,打听的结果总让人大失所望。不是老丁没别的嗜好,我就知道他喜欢养狗。我没调进城前,发现老丁养着一只哈巴狗,浑身雪白,小巧玲珑,模样可爱,老丁喊它:“豆豆!”有时候,老丁不忙,就逗着“豆豆”玩,让小狗从沙发上、凳子上,或者他的胳膊上跳上跳下,笑声里充满着山东大汉的神情。后来,老丁又养着一只狼狗,皮毛黑得发亮,威武而强壮。这只狗,老丁给起名“黑子”,被他养的一身肥膘。老丁爱它更胜,有时候开车出去溜达,黑子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完全是伴侣的角色。两年前,黑子找不见了,老丁在县城的东南西北找了个遍。一个深夜,我路过农副公司家属院,听到有狗的哀叫声,无意间给他一说,他马上去现场看了一次。后来,他还在街道上贴过《寻狗启事》,并有悬赏的条款。可见,黑子在老丁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现在,老丁没有养狗,怕是被黑子伤着心了吧。
老丁还喜欢车的。老丁最早的车,是转卖的二手夏利。那时,他还没有考取驾照,买车的目的是为了“练手”。那车娇小,老丁坐在里面显得逼仄。老丁却不管这些,开着车满街道跑,路上遇到熟人,总会顺路捎一段。有时,遇到的人不顺路,他还会拐上几道弯的。一次,我排完杂志,老丁专程把我送到了单位。后来,老丁考取了驾照,又买了一辆十多万的黑色桑塔拉。原来的那辆,他搁在路边不再过问。春节过后,发现他的那辆旧车不见了踪影,一问老丁自己也说不知去哪儿了。建议他给派出所报个案,他却说:“2000元买的,找那干啥。谁不嫌弃,就让开去吧。”当然,老丁不是财大气粗的表现。
如今,老丁的印刷厂越搞越大,几乎撑着小城印刷业的整个天空,资产早就逾千万了,但老丁从不炫耀自个有钱,从外表还是看不出大老板的样子,衣着并不是西装革履的光鲜,也没有把大克数的金戒指戴在手上显富,依然是整天忙忙碌碌的,依然对人那么的要好和豪爽。当然,他也看重亲情,更恋着老家,要不怎么会给印刷厂冠上“泉城”的名号,虽然不是山东济南人,但每天看到招牌上的“泉城”两个字,不用说会想起山东老家的一景一物,以及他的每个亲人。每年即使忙到除夕,他都要携妻女们去一趟老家,对父母尽几天孝道,回来的时候带点特产。一次,刚过罢年去排杂志,头一天赶回来的老丁给我拿出带老家特产的让我品尝,还把他二叔给他作为礼物的剪纸让我从中挑选,盛情难却之下,一张毛泽东像、一张喜鹊登梅被我带回了家,至今还悬挂在客厅的墙上。
刚过50岁的老丁,钱挣的还是很辛苦的,十五年前的那头浓密的黑发,也有了严重的谢顶。不过,老丁的脾气还是那样好,对人保持着一贯的热情、豪气和真心。这么多年了,我越来越认为老丁这个人,是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的。说不定,啥时候你也会遇到的,那就记住他的名字——丁力。不过,我还是喜欢喊他:“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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