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对象时,我就打了一个坏主意:不能做饭,一定要跟爷们一样,让老婆端到桌子,然后叫我吃饭。我如果吃一碗,她再舀一碗,我饱了,碗在桌子上一放,只剩下自己擦嘴巴了。
俗话说,再丑的媳妇得见公婆,再矮的女婿也得见岳父。在和女友相约后,决定去第一次她家。由于在报社当记者原故,虽然相貌平平,但自觉得有点才华,便没有一点胆怯。我和女朋友买了些礼品,乘车去面见准岳父岳母。准岳父是一个语言很少的人,读得书不是很多,但略通《易经》。我也是抱着“盥而不荐,有孚顒若”的态度,把自己真诚的一面拿出到,争取让自己表现的不是浮华,是自然流露出真性情。准岳母没有文化,心直嘴快,想个什么,就说个什么。他见我白白胖胖的样子,很高兴,说:怎么看着都是个老板,肯定是个有福气的人。准岳母一说,准岳父不由得在我脸上,身上扫描了一遍。在他的目光到处,如同寒光掠身,我内心着实有些不安了。我才发现,站在一个懂《易经》的岳父面前,是令人流汗的事。
岳母简单的问了我一些家事,嚷着要去厨房给我们做饭。女朋友忙着烧水,倒茶,打扫起家里的卫生来。准岳父看一会,便不温不火问一句。我总担心他或许看出我相貌中什么不足,越是想,我越感觉到不安。于是,我假装要洗手,进了厨房去,算是对准岳父的逃避。当我洗手回头看到准岳母切的土豆丝,天啊。准岳母的刀功,那简直不叫刀功。她切的土豆丝,粗如圆珠笔,细如蚕丝,一条土豆丝也是大头小尾。我似乎忘记了自己早已经打的坏注意,给准岳母说:“来,我切吧。”
“你会切土豆丝?”准岳母有些不相信。
我二话没有说,直接拿过她手中的菜刀,把她已经切好的土豆丝一个平铲单挑,眼睛还没有眨一下的功夫,挑到了案板下的垃圾桶里。准岳母见状,说:“啊,扔掉干什么,都切好了。”
我也没有打理她的话,一个丁字步先站稳,滑刀切法。均匀的土豆片在我微微一抖的瞬间,一片片整齐的摆在案板上。准岳母一声没有吭,只是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为了让她放心,我把已经切的片,再一拍,用滑刀切成比火柴根稍微细一点丝。刀尖一个平扫,那均匀,整齐的土豆丝开展在她面前。
她一连喊道:“啊呀,会切土豆丝,切得太好了。”她一边说,一边向客厅跑去,告诉准岳父。
女朋友见状,笑盈盈地走进厨房,冲着我说:“你不是不做饭吧!”我也只好说:“你妈的手艺太差了,简直是惨不忍睹嘛。”女朋友一乐,拧了我一把,说:“好好表现,不准说岳母的坏话。”说完,吭吭叽叽唱着小调子,轻快的出门了厨房。她在客厅说:“让他做饭,他会。”
当天,我做了三个菜。一个是酸辣土豆丝,一个是红烧茄子,一个是蘑菇肉片。准岳父一筷子下去,在口里嚼了两下说道:“和馆子里的一样。”他们开始赞扬我的手艺,岳母直接说:“我女儿不会做饭,找一个会做饭的,好,好。”那天,我的第一次进女朋友家,可以用圆满通过来形容。我也当场向二位老人表示:我做一辈子饭,没有问题。
都怪我太轻率,不经意的许诺,真把我投入到厨房了。
哲学家奥斯汀提出语言行为学,他的后来者塞尔细化了这一行为,并归类。我对老婆做饭的承诺,属于第四类:根本条件(essential condition),说话人承担起某一事件的义务。刚结婚时,我们对做饭进行了一些分工:她买菜,我做饭,她洗锅,我拖地。起初,我们严格执行着这种夫妻之间的契约。时间长了,渐渐地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当我做饭时,我发现老婆买的菜,很难搭配成一道菜。你比如:他买了香菜和茄子,或者,是青辣子和南瓜。我便和她进行交涉,说明了一些关于怎么搭配买菜的常识。她说:“这样吧,我不会烧菜,也不知道你要烧什么菜,买的菜总有出入。你会做,想做什么,我都喜欢吃,你就一顺把买菜的活都干了吧。”
我一想,也对,在理。
事情总朝我对我不利的因素发展。老婆有经痛的病,也比较重。她说:这期间,我不能动水,你就把锅洗了吧!这个理由很充足,作为一个男人,体贴老婆这一点,是义不容辞的。我慷慨接下了这个任务,饭后洗锅。不知不觉中,我洗锅时间超越了老婆的病期,她也表扬我,说我对她好,是个好男人。在她的鼓励下,我一热心,几乎包揽了整月的洗锅活。老婆偶尔洗一下,我也很感到。梁实秋说:女人很聪明,有许多不可及处。老婆给我下的套,她步步为营,我却一步步进入。一天,她抱着报喜的神情说:今天你把全家的家务都赶不了,我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事。我相信老婆,带着面临大喜的好事来袭。当我满头大汗的朝老婆笑,让她说出好事时,她说:你有后了,我怀孕了。老婆怀孕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何况我结婚迟。感激之情,让我潸然泪下。她一抹我的脸说,好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不过,你要把家务干好。
“你不要动,一切都是我的。”我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结果可想而知。她怀胎十个月。她是剖腹产,我又侍候月子,又是侍候她。全家的活我都干了。特别是做饭上,我是从来不偷懒的。兴趣一来,我会一大早起床,唭哩哐啷做一盘子饺子。老婆苦笑着说我:“你就不怕麻烦。”
“习以为常”用在我做饭和老婆不做饭上,最正常不过。有一天,老婆说她下厨做饭,这让我很意外。我想,好,可以当回爷们,二郞脚一翘,看着老婆进厨房,得意了起来。
“丁丁,你来,我不知道倒多少油。”“ 酱油在那里?”“面放多少合适?”“盐罐呢?”
看着老婆如同没头的苍蝇,笨拙之极。我一气之下,把老婆推出厨房,给她说:“老婆,求你了,出去,我一个人做饭,还省心些。”于是,我不时吼几声秦腔,也唱句信天游。我做饭做得顺手,老婆陪着儿子看电视,似乎是家里最和谐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