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爸素描

立琼

李爸素描
◎立琼
——谨以此文献给闺蜜的父亲李抗强老师八十岁生日之际！
李爸乃闺蜜敏子的父亲也。
李爸曾是北大数学系高材生。只因历史的玩笑，让这个高材生只好屈居家乡的高中教数学。这一教，便是一辈子。
李爸可以把数学题做得行云流水，出神入化，甚至诗情画意，可在生活里却是迂腐到了极致。九十年代末，敏子与李爸在市区商厦买了个高压锅后，敏子得去另一个地方办事。于是，敏子对李爸说，爸，我去办个事，您就在这站牌下等我！高压锅在您脚边，别丢了啊。
李爸是连声说好，此等架势，好似面对一道数学题，勾三股四也好，圆周率也好，他一定会列出精确、完美的算式。
半小时后，敏子回来，问李爸，爸，高压锅呢？
李爸摸着脑袋说，高压锅呀！哦，是呀，还有高压锅，高压锅呢？
高压锅呢？才买的高压锅，就搁在李爸脚边，相隔半小时，不翼而飞啦。敏子瞅着站牌，无语。李爸呢，瞅着敏子，一副等待老师发话样。
李爸之迂，迂到对钱没有等值概念。十元与一百元，在他眼里似乎都一样。可这么个没有等值概念的，却很喜欢给敏子妈买东西。
提到给敏子妈买东西，得先说说敏子妈与敏子两哥一姐的事儿。
敏子妈曾是个童养媳，一字不识。一字不识的敏子妈与前夫生了两男一女后，前夫病死了，敏子妈拖着三个孩子嫁与李爸。至于这样一个高材生缘何会娶一字不识、并拖着三个孩子的敏子妈，这是个谜底，随着李爸日渐迷糊，将永远是个谜底。
敏子妈与李爸成婚后，只生了敏子一个。用敏子的话来说，这还是敏子妈强烈要求所致，并非敏子爸所愿。因为，敏子爸已把敏子的两哥一姐当成了自个孩子。就如他深爱着的数学一样，他已深深地爱着这三个孩子。
敏子的降生，李爸并没因是自己的骨血而另眼相看。在爱的天枰上，李爸拿捏得十分精准。敏子也好，那三个孩子也好，都是生活给李爸设置的一道道数学题，必须认真、完整、正确地去一步步解答。
正是李爸用心的解答，才有了敏子哥哥姐姐在李爸面前的放肆。才有了敏子大哥对李爸说，爸，您这房子得分四份。但我是这家里的老大，我得多占点才行。瞧，敏子大哥说好多理直气壮！
也正是李爸用心的解答，才有李爸在敏子哥姐面前的索要。李爸对敏子姐说，秀，我要吃鱼，你买条鱼来；秀，你这鱼得煎个二面黄，我才喜欢吃。李爸又对敏子大哥说，把你家电脑、宽带都装上，我才喜欢去你家住。瞧，李爸索要得好心安理得！
李爸对敏子说，给我钱，我要买东西。
一百元也好，十元也好，能换个东西回来，李爸很是满足。因此，敏子才不会多给李爸钱呢，就一百。
李爸拿着一百元去了趟市区大桥底下，买便宜货的地方。回来，手中多了件棉背心。
李爸说，细敏，你看，我给你妈买的棉背心。
敏子问，多少钱？
李爸答，一百零二元。好便宜呢！
敏子跺脚说，大桥下最贵衣服也不超过一百元。那你怎么回来的？
李爸说，才不呢，这背心多好，你妈肯定喜欢，她怕冷。我走路回来的，车费没了。
走路！大桥下至敏子家五站路。敏子又无语。这事常发生，因为李爸太爱给敏子妈买东西了，以为所有东西都是敏子妈需要与喜欢的。
正是李爸如此没有经济观念，待钱也不上心，所以，李爸身上一般不超过十元。
细敏呢，给我五百元，我要看我嫂子去。李爸对敏子说。
李爸的大哥前两年去世了，留着神智不清的大嫂在世。李爸便隔三差五去看他大嫂。要知道，李爸是多爱他的大哥哦。李爸大哥患病的日子里，李爸天天晚上陪床，谁要劝他走，他便红着眼睛说，我要陪我哥。
一个奔八十的老人，自己走路都颤巍巍的，却硬是通宵达旦陪他哥，谁也劝不走。
敏子说，没有五百，就两百。
一个迷糊，一个不清醒，两百足矣。
李爸说，那就三百，给我三百。
不行，两百。再要，连两百也不给。敏子严肃地说。
那好吧，就两百。不过你还得多给我五十！李爸一脸委屈。
两百加五十，李爸拿着钱喜滋滋看大嫂去了。午饭回来。
敏子问，看婶娘了吗？
李爸答，看了。
问，钱给么？
答，给钱？咦，我的钱呢？细敏，你是给了我两百吧。钱呢？
谁知道钱呢？不知道。与那年的高压锅一样，谁也不知道。
李爸大哥每年的祭日，李爸得亲自上坟，敏子陪着。从敏子家到白鹤陵园，十来公里，得坐的士去。
李爸拉开的士车门时说，细敏耶，去那儿怕是要十元吧。
敏子一笑回答，您的十元很大哦。
上得车，李爸坐副驾座上。但见副驾座的李爸是双眼紧盯计价器，计价器红色的数字在跳动。随之惊呼，十元了，天啊，十二元了，啊，又十四元了呢……
李爸一路惊呼到陵园处。敏子后来说，幸亏那的士师傅见多识广，没被我爸的惊呼吓到。
尽管李爸行动不便，双耳听力减弱，可对数学的痴迷依旧不减。成天待在网上搜索与数学相关的消息，碰上高难度的数学题，还会一坐三四小时、甚至饭也不吃的去解答，答案一旦得出，便搓着双手给敏子打电话，不管敏子是否在听，反正滔滔不绝地解说解题步骤，说完，也不等敏子有所反应，啪啦，电话挂了。反正他要说的话，已经是说完啦。至于听众要说什么，与咱们李爸就无关了。
李爸八十岁了，敏子哥哥们要按传统的乡俗为这个独一无二的父亲大宴。相识的人都异口同声说，没有李老师，何来他们兄妹上大学？参加工作？娶妻生子？何来如今的幸福？只怕那时早饿死了。所以，得做寿匾，得设宴席。
昨儿是大宴的日子，我与静问李爸，李爸，您还认识我们啵。
肤色依旧如瓷，眉毛长及眼睑的李爸，面对我们的询问，是一脸的迟钝与迷茫。
天啊，要知道去年八月里，李爸还能叫出我名字呢。李爸已经老了。
此生，如若敏子的三个哥姐是上帝给李爸布置的三道数学题，那么，李爸已非常完美将步骤、答案列出来了。而李爸生命这道数学题，上帝是否可将答案推迟，甚至可以永远不给答案呢？！

时光安然

好人啊，李爸！

何义钦

想起陈景润。搞数学的都这么痴迷。

夏冰

此文十分好读，语感极好。李爸的形象鲜明而独到。
欢迎朋友光临江天。问好了！

夏冰

加分鼓励！

夏冰

期待你更多精彩。另，敬请按照发文格式（详见本版置顶），段落之间空一行，段首空两格。方便大家欣赏。

lvhq018

虽平叙，但感人至极。

立琼

lvhq018 发表于 2015-5-1 15:14
虽平叙，但感人至极。

谢谢光顾。问好！

立琼

夏冰 发表于 2015-4-30 22:40
期待你更多精彩。另，敬请按照发文格式（详见本版置顶），段落之间空一行，段首空两格。方便大家欣赏。

谢谢版主！问好！初来咋到，不懂规矩，请包涵，以后发文改正。

立琼

夏冰 发表于 2015-4-30 22:36
加分鼓励！

谢谢！

立琼

夏冰 发表于 2015-4-30 22:35
此文十分好读，语感极好。李爸的形象鲜明而独到。
欢迎朋友光临江天。问好了！

问好！谢谢！

立琼

何义钦 发表于 2015-4-30 21:49
想起陈景润。搞数学的都这么痴迷。

嗯呢。都是痴人。

立琼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5-4-30 18:52
好人啊，李爸！

是的 世间难得这样的人。

刘玉清

夏冰 发表于 2015-4-30 22:35
此文十分好读，语感极好。李爸的形象鲜明而独到。
欢迎朋友光临江天。问好了！

同感，人物形象鲜明而逼真，语感很好。问好

夏冰

再来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