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运涛涛 于 2015-6-21 22:04 编辑
庆安被全国人民知道,是因为今年5月2日发生的庆安火车站枪击案。同在一个省,我对庆安的名字可说非常熟悉,早就知道庆安大米是地理标志产品,也经常买着来吃,感觉味道很好,也屡屡坐火车经过庆安,但没有下车引之。这次又坐车经过,忽然动了看看庆安的心思。
庆安火车站整体都是黄色,候车室的门上是正三角形,与其他县城的火车站一样,里面的格局也与其他县城的火车站一样,中间背对背两排金属长椅,靠边也是一排,坐满了任何时候都粗布长袖长裤身上似乎发散尘土气息的农民,以及穿裤子露脚踝的时尚潮男潮女,有饮水处、卫生间,有商店兼售彩票,一切平平常常的景象,曾经引发巨大轰动的影响,似乎丝毫也不存在,甚至事件发生地点的安检门,检票员漫不经心地看着旅客,并无特别紧张的样子。旁边一个女精神病人呵呵呵看着其他旅客傻笑,堂而皇之地在候车室吸烟,也无人上来制止。
出了车站,面对的就是庆安县城南北向的主干道,解放路,以中央大街为界,分为解放北路和解放南路。
县城的建筑都不高,甚至有些残破,包括一些政府机构,外墙面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红砖。例外的是中直企业的国家电网,其建筑美轮美奂,四周围以高墙和带刺的铁丝网,威风之至。
解放南路的南端西是健身广场,有许多市民在锻炼身体,更有成群穿戴整齐服装拿着彩旗鲜花准备明天县运动会的队伍,东侧的人民医院门前也有准备预检的队伍,出了彩虹门,是人民大街,也就是222国道在庆安县城经过的路段,国道的起点为哈尔滨市,终点为伊春市,都在黑龙江境内。国道对面,是一整片铺开了的大工地,很多大型建筑机械在忙碌中。
一块杂草丛生的荒地,是正建设的鑫鹏绿岛生态公园,以“一轴一带一广场”的设计理念建设,“一轴”为南北多个休闲观景区组成的景观轴,“一带”由东西蜿蜒的生态水系、木桥、绿色植物组成的生态景观带,“一广场”为公园正门五千平方米的音乐休闲广场。设计只是设计,施工刚是施工,公园能否成为亮丽的风景线,还属未可知。对面有一位显著的雕像,雕了一位戎装的骑士和他的座骑,这象征什么?历史上,庆安始终是未开化之地,并无非常有影响的名人,塑像可能不为一个特定的人物。
附近大酒店、房地产等,还有外表多呈尖顶圆穹顶的西化特征建筑,皆属于鑫鹏这家企业,应是当地最有影响的企业。
向东,有一幢非常雄伟气派的大楼,走到正门,石头上镌刻着“庆安三中”几个字,让人联想哈三中是黑龙江省最好的中学,庆安三中或许是庆安县最好的中学,否则也不能斥巨资修建得如此巍峨壮观,气势恢宏。
中学的后面是庆安体育馆与体育场,整齐着装的各种少年、成年人组成的方队在排练,彩旗、花环、标语牌成为队伍中的道具。
县城的高速发展是沿222国道进行的,可以认为,内因是这里没有动迁成本和征地补偿的纠纷,省时省力;外因是外地车路过这里,不进城的话,会看到庆安城市建筑最好的一面,壮门面树形象。
县城有公交车穿梭行驶,没有站牌,只有一个一位数的阿拉伯数字贴在中巴车的前后窗玻璃上,表示是几路,车身涂满广告,起点终点停靠点都不清楚,或许当地人是知道的。解放路倒是有若干站台,除了农村信用社的广告,也没有公交车信息的任何提示,经过的公交车我看了,大致有2路、3路。
有一条东西方向的街道,有1路车的站牌,用纸糊上的,有三中道口站到公安局站等站名,站牌被其他的小广告覆盖,不留意还认不出是站牌。人民大街上有4路车,车窗上有停靠站点的名字,但地面上没有站点的对应点。
仅几条公交路线,都没有规范一致,从这点能够看出庆安本是个比较封闭的小镇,自己人一切不用说都知道怎么回事,而外地人怎么看都看不明白。
我从广场的健身器材场地穿到另一侧,在树林中的石板上嗅着芳草的气息,到了一条街,经过庆安文化艺术中心,有一条斜而僻静的路,路牌显示为公园路,向公园路深处走去,就到了人民公园。
公园正在施工,沙石木料堆积,工程机械云集,公园前是一座装有大理石栏杆的石桥,雕饰简单,栏杆上端有圆球,下有流线型棒槌似的柱础。
桥下河流倒映着这一片十层以上几幢高大楼房的影子。
屏风一样的立石上有“人民公园”四个字,左右两个小石头,一个镌“庆”,一个刻“安”,三块摆放在不同位置的石头上串连起了公园的正式名称“庆安人民公园”。
石头的背面不是惯常的“公园赋”,只有八个字:“上善吉庆,厚德平安”,有中国道家思想的色彩,又嵌入了“庆安”的名字。
但公园的建筑,全然没了中国的风格,大门俨然是西方的基督教堂,门上面站立几个人像雕塑,有的俨然生着一对翅膀,却不是雷震子或精卫,应为模仿希腊的众神雕塑。
喷泉广场,也是两个赤裸的希腊小孩顶着水盆站在中国的“人民公园”里。草丛中有儿童玩耍的形象,有青年人做健美操的形象,但中国人的形象也不太明显。
龙泉路的北侧,终于看到有一个中国风格的翘角飞檐建筑,两尊雪白的石狮子后,是融进了现代建筑要素的佛教寺院,但重檐上的彩绘与三个半拱形大红门,还是更接近古色古香的风格。
上书三个金字“观音寺”,下面写“天王殿”,左右有对联:殿宇辉煌人杰地灵千古迹,佛恩浩荡民安物阜万家春。
进门,院落里建筑材料杂乱,车辙纵横,整个寺院还没有建成,但佛像和香火都不缺,属没有安居而已显灵。
天王殿偏后的一侧是城隍殿,对联为:紫气照千秋常佑庆安延盛世,威仪加四海更行道义济黎民。这种摆放比较乱,也显得毫无文化内涵,一个神殿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城隍又称城隍爷,是中国传统宗教文化中普遍崇祀的重要神祉之一,大多由有功于地方民众的名臣英雄充当,比如,苏州城隍为战国时春申君黄歇,上海城隍为秦裕伯,北京城隍是文天祥,西安城隍是刘邦手下大将纪信。城隍产生于古代祭祀而经道教演衍的地方守护神。他是冥界的地方官,职权相当于阳界的县长。代表庆安冥界最高权力的道教神仙被挤到佛教的门内去借地办公,很是荒唐。庆安的城隍是谁?为庆安历史上的哪个名人?殿门闭得很严实,看不到里面的雕像或者根本就没有。
大雄宝殿也关得严严密密,里面没有和尚,殿前有燃烧香火的香炉。对联是挂上去的丝织品,丝线上颜色脱落,字迹模糊认不全,上联是:宝殿庄严令人心地无碍启光明,下联只看出“金容慈悲”头四个字,后面的就认不出来了。
公园有人民湖、映日池等水域,湖上有几座面积不大的小岛,马蹄岛、长寿岛、情人岛等。能闻到荒野的气息,听到布谷鸟有节奏的叫声。
有年轻人在情人岛上谈恋爱,有中年人在环湖路上谈心,有老年人在大门下面谈天说地,因为下雨和不是周末的缘故,游乐的儿童没有看到。
真正能体现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的地域文化的东西,在县城看不到,或许与庆安的历史较短有很大关系。这里在清代属呼兰城守尉辖地,后为呼兰副都统管辖,初名“于清窝堡”。清同治初年,闯关东的山东农民于清携眷来此垦殖定居,渐成村落,得名“于清窝堡”。光绪八年改称“于清街”,街是清朝的县级行政机构以下的派出机构,类似于现在政府下设的某某开发区管理委员会,条件成熟可升格为县的规格。光绪十一年,黑龙江将军奏准,设置绥化厅治的同时,在于清街设分防经历,并取“于清”二字之谐音,以“吉庆有余”之意,定名“余庆街”。清朝统治时期,曾在县城以外的一些要地设置分防经历的职务,掌管初级裁判及开垦、捕盗事务,同时也承担理民之责,协助知县进行治理。光绪三十年设置县的建制,沿用街名,定名余庆县。民国时期的1914年2月5日因与贵州省余庆县重名,改为庆城县。
东北沦陷后,这里“晋代衣冠成古丘”,与东北的广大同胞一起失去了骄傲,自尊,自信的精神境界,为牛为马,为奴为隶,从此学校里汉语的朗朗读书声都不可闻,日本不准东北各民族学本民族文字,连民族语言也不准使用,学校的教育从学制到课程设置完全日本化了,用日本文化潜移默化着东北。伪康德10年的1943年7月1日,庆城、铁骊两县正式合并,改为庆安县,县城改为庆安街。除了取原来庆城县的庆字之外,并希望新成立的县平安无事,取名庆安还有另一层含义,庆安也是日本的年号之一,为1648年到1651年后光明天皇在位的这段期间,用日本年号命名一个新成立的县,可见日本人没拿东北当一个主权国家的地方。日本战败投降,东北光复,庆安也回到了祖国大家庭,几经分分合合,1962年10月20日,国务院批准,将原并入庆安县的铁骊地区划出,才最后分开,成为今日的庆安县,但名字没有再改回庆城,全县面积为5,469平方公里,总人口41.2万。
庆安没有太出名的自然风景,也没有太著名的人文胜地,庆安隶属绥化市管辖,绥化在黑龙江省政界以善于总结出经验而广为人知。庆安在这一点上,出过一次很大的风头,那就是1967年5月8日,在庆安柳河农场建立起了“黑龙江省革命委员会柳河五七干校”,把省直机关被缩减四分之三中的一部分人员,充实基层,下放到这里劳动。此后,全国以柳河为“样板”的“五七”干校雨后春笋般地兴起。柳河“五七”干校不在县城,也不知具体如何往返,加之停留的时间有限,我没有去参观。
我返回火车站,傍晚六点之后,站前广场上音乐声响了起来,整个广场都是跳广场舞的市民,或排队走圈,或原地运动。
走马观花看现象,容易让人觉得庆安是个非常祥和平静的小城。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庆安是个农业县,第二产业并不发达,而农业是分散经营的农户,产业虽大,却没有规模大的企业,所以只有第三产业中才有能够出现一些称得上大企业的企业,因为企业大,能量就大,在枪击案的前一天,庆安县纪检干部范家栋被殴打致死一案也是震动全国,背后被曝光有房地产参与其中,还涉及范家栋举报县政府的领导等事。
小县城连出大事,庆安一再被推到风口浪尖,证明平静的表象下有不平静的暗流,即使有当权者认为在比较封闭的环境可以安稳地当土皇帝,人民一样不会答应。但当地的人民实在无法在当地说出心里话,不得不噤若寒蝉,只有借助在外界发声,来反映本地情况,来主张自己的权益,这难道是一个正常的县城?
所谓“人民公园”到处是不伦不类的欧化建筑欧洲人塑像,莫非欧洲才可以在庆安享受“人民”的待遇?日本统治的伪满洲国时期,强迫我们接受日本文化,现在日本鬼子不在了,又是谁让人民接受欧洲文化?
领导人思想的混乱、文化的错位,必将导致产生脱离人民群众的基层政权机构,有些人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必将导致这个区域广大人民的正当合法权益得不到保证。
备受关注的“庆安火车站枪击案”、“庆安纪委干部赴京举报被群殴致死案”,发生在庆安,但类似的我的地盘我做主现象又不局限在庆安存在。它们是个案,但代表着地方主义的普遍现象,也不是庆安所独有的。
如果通过这两个案件,庆安能归纳总结出经验,杜绝一手遮天的地方主义,杜绝一两个人主宰一个县城的现象,倒也是坏事变成好事。
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吗?我只能说两个字: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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