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时光安然 于 2015-7-19 08:47 编辑
《诗经》碎碎念之：
女曰鸡鸣
中国民间传统的夫妻分工，大多是男主外女主内，分工有致的。就好比左手与右手，一拙一巧，配合有致相得益彰。通常是男人在外打猎，女人在家织布。或男人去充军，女人去郊野采卷耳。
《女曰鸡鸣》说的就是民间小两口之间的甜蜜事。
眼见天快亮了，公鸡已经打鸣。女人首先睁开眼来，推了推身边的丈夫：老公，鸡叫了，快快起床打猎去。男人翻了个身，显得有些不耐烦：天还没亮呢，真是的。说完忽觉有些不妥，忙又转回身子装作如梦将醒的样子：不信你推开窗子看，星星还在闪着哩。妻子却并不恼，反而撒起娇来：啊啊，不是星闪是天亮，你瞧宿巢鸟雀都已经起床了，好老公，快去芦苇塘里射鸭子去……
文字码到这里，忽然就冒出那么一点琼瑶小说的味道来。
孔老夫子曾经评价说“郑声淫”，果然不假。瞧这浪里浪气的小夫妻，如果拍出影视剧，确是能勾起看客的种种臆想来。
只可惜我印象的郑州方言却是“拙”得很，因为我居住的地方距郑州并不远。比如郑州人相互打招呼问一声干什么去？方言极有可能就是“你抓（zhua）哩‘？而且中间音特别重，仿佛有用脚踹的样子，生怕说得不够实在似的。如果用现在郑州方言来对白后半部分的《女曰鸡鸣》应该是这样的：“老公你快起床，去搁那野鸭大雁打回来完后我饨搁你吃，做熟了还要搁你侬壶酒，咱白头偕老就仗搁走下去，和和美美一家人哩嘿”。男人的对白也简洁明了，但绝不似你想像中的娘娘腔：“中啊中啊我昭你对我好哩真哩好，我这就把腰带儿上的杂佩解下来送搁你，木哩你对我真是好呀真是好，你可做这杂佩收好莫丢喽，这可是我对尼哩一片心……
这么叽叽咕咕一阵子，天差不多就亮透了。男人意犹未尽原本还要做点更深入的动作的，只可惜妻子心里就有些惶惶起急：话说一年之季在于春，一天之际在于晨，尼再不起那野鸭子可是都被旁人打光喽，小心那芦苇荡哩水可深沼哩。
当然，郑州地界的小两口也不全都是这么甜腻腻，直让人感觉这日子时刻都像是在嚼口香糖。我们村曾经从郑州外迁来的小两口就很有意思，男人文谄谄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平时还时不时吟诗作赋写点小文章，偏就娶了一个大字不识的糙丫头。新婚不久男人突发奇想，原本是要整一出惊奇浪漫的事情的，于是便拿一张红纸将那吊梁上的灯泡包裹了。结果却招来女人公鸡打鸣似的一通笑：你个傻吊哎，穷就穷俺也不说你啥，置不起灯笼竟然还酱紫哩糊弄人……可以想像文艺青年那颗原本浪漫喜悦的心是如何地饱受重创，吹胡子瞪眼的同时发一通野兽般的嚎叫：滚，你妈哩个乡八婆！
而从平原地区嫁来的我二嫂不但不会浪还显得特别二，偏我家土生土长的二哥脾气也很是暴躁。就拿最忙时期的秋收来说吧，男人们收谷打粮原本就累得不耐烦，二嫂却不识眼窍地支使我二哥挑完水涮锅，涮完锅还要张罗他去喂猪。这一连串的指使不打紧，一下子就惹毛了我二哥：你这个骚筒娘们，再不闭嘴瞧我不拿尔（耳）刮子糊你……相比之下倒是来自乡村的我大嫂更显得有风度，我大哥身材高大最怕割麦子，割不到半晌就一屁股坐去地埂上去杠腰。我大嫂虽说身材短胖却呼气如风箱，因此这样的活计她大多都是来地里做个样子，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临督。可她是个极聪明的人，瞧我大哥抽完一根烟，才慢悠悠支起细噪子冲他道：小仲，眼见晌午了，咱赶忙割完早点回家饨鸡吃。我大哥最爱吃鸡了，一大早大嫂就堵住鸡笼，烧完水拨完毛天这就亮了。
其实这样的几个例子在我们这地方差不多每家都在这样或那样的上演，并非如《诗经》里描写的那样腻歪得直让人以为那是白娘子与许仙转世般地黏糊成一团。就像所有男女刚结合的时候，或多或少都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吵吵闹闹的磨合，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如《女曰鸡鸣》里这样一段难能可贵的默契来。就拿最先说到的我们村里的那对两口子来说，直吵闹到十来年光景，才彼此学会拿正眼瞧着对方说话。因为疲惫的男人有一天终于省悟，原来自己就一种田的农民，何以竟要摆出一幅盛气凌人的知识分子架势来对待无拘无束的糟糠之妻？而女人也识意到有些话确是该通过大脑绕一圈儿才能说出来，再不济也该赶着识几个字来跟上男人的步伐。还有被揍过几顿之后的我二嫂也很快学会了乖巧，因为她明白原来眼睛是拿来观察而不是出气的，之所以总是漠视细节，是因内心太过苍白而常常忽略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感动。
以上这些只是根据《诗经》里的篇章，继而联想到曾经热闹的村庄里再平常不过的生活细节，这就应了作家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里反复强调的那句话：无论贫穷也好，弱智也罢，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也就是说平常百姓的日子，无外乎影响一家人抑或是一个村庄，无论轰轰烈烈或平平淡淡，与外面的世界没有太大关系的。或中规中矩，或打情骂俏，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女人们大多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谁去在乎若干年前孔老夫子口中所谓的“郑声淫”，更不会忌讳什么“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附：女曰鸡鸣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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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18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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