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58 编辑 <br /><br />
涉足过许多地方,看见过许多风景。银波爽朗的黑河,云天映衬的北武当,碧波接天的康乐草原,七彩缤纷的祁连丹霞,还有悬在崖壁上的马蹄寺石窟,大殿内沉睡千年的张掖卧佛,斟满阳光的扁都口油菜花……这些,都成为记忆的底片。但是,每当我空虚或忧郁的时候,眼前总会闪现出几个定格的画面,这些经过时间,或风尘淘洗尚未磨灭的印象,有时候会如灵感般冲击某种欲望。
有个画家朋友,现在在北京很是火爆,画作在国内外大展中频频获奖。他的画作中“虚化”运用得很是传神。那种不论是淡化在少女腰际的模糊,还是苍远在山脊间萦绕的气流,以及瞳仁里迷茫的底色,都给人以无限遐想的空间。在交谈中,他告诉我,对“虚化”的灵感,来自于一个暮色苍茫的黄昏。那次,他去荒原散步,落日下山,暮色或浓或淡,如雾似烟将远方的景物逐渐隐退,大地充满了神秘感,此时,他心胸逐渐扩大,将整个宇宙裹挟其中。绘画艺术的窗户纸一下被点破,从此他的画作从张掖走到重庆,再从重庆走到北京。所以我想,一个天才的形成,或许往往就是一个平常的风景,在加上一颗不平常的心。
我时常会想起一句诗,或一匹马。诗句是武威诗人谢荣胜《一滩水》里的句子:“一匹马立于一滩水之前/它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影子/比天还要低”。一匹马,是我在山丹草原看到的。有一次我从那里经过,广袤的草原天空格外得低。假设江南水乡是一幅幅写意国画,那么山丹草原的风光便是传神的水粉画。拿个相机随意按下快门,都会留下一张绝美的画面。移动一步,是一幅画;回过头来,又是一幅画。将这些画面层叠起来,我们翻阅的便是牧歌,是爱情,是历史。
在一块洼地里,我看见了一匹马。皮毛一色的乌黑,如碧空里一团乌黑的云。我凝目细看,这是一匹一两岁的小马,站在那里不停挪放着四蹄,尾巴摇动得是那么舒美,好像每根毛发里都有崭新的生命在跳跃,不时还来一个响响的喷嚏。而离它不远,蓝天白云,流动的草坡,还有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散落的牛羊。就在这片草原上,马牛们生生死死,繁衍生息。当时,我心里一亮,车就开过去了。但是,令我没想到是,这匹小马驹却永远定格在我记忆中。在我失意,伤感,或颓废时,一匹朝气蓬勃的小马就跳跃在记忆里,它仿佛在我生命的末梢,又注入新的活力。
北漠戈壁不长树木,却生长艺术。去年与一朋友去酒泉金塔,中途母亲犯病,我只好从高台盐池乡那条路返回张掖。道旁的戈壁滩上,只有骆驼蓬星星点点伏地而绿。转过一道山梁,夕阳的余晖在山坡上,如打翻了调色盒似的,由近及远,由浓到淡,逐渐的弥漫开来。远天远地,看不见一只鸟影。突然,几声吼秦腔的声音从旷野弥漫而来,显得苍远而雄浑。紧跟着,山脊出现一个人的脸,继而是半截身子,最后,一个牧羊老人扛着羊鞭伫立在山冈。羊群卷下山坡,烟尘腾起,将整个黄昏覆盖了。这些戈壁边沿的村庄,这些戈壁深处生命的元素,总是让人那么感动。
奔波人海,感到筋疲力尽时,我总会产生浪漫的想法:在一个午后的青草坡上,懒洋洋地躺下去,看蓝天白云,听虫鸣鸟语,随意掐一株野花含在嘴里,一个奢侈的下午就这样过去了。心里感到无聊,但很平静。如果有心爱的女人陪坐在身边,我若有若无地感觉到她的体温,能触摸到她或长或短的呼吸声,那是一个怎样的景致。
或许,记忆中许多美丽的风景,播放起来都是淡的。人的一生,要走过多少地方,有些风景我多么希望看过就把它忘记,就当从没有看到一样。记得有首小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必染尘埃。”佛说,禅心要在尘埃中明净。怎样才能净化自己呢?这个时代,本身就会让人产生无数欲望,一路看风景,又一路忘风景,好记性成了人的弱项。拿自己的弱项和内心的那根强音较量,这是不是一种悲哀,一种冲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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