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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一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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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25 18:3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碗米

  
                     (小说)杨友泉

  王秀英用一把稻草扎成的小扫帚,在松木做的大柜里扫了半下午,扫出一白瓷碗米粒,有几粒米卡在了柜缝里,王秀英就借着从厦门斜射进来的阳光,用扫帚尖一粒一粒抠,直到把最后一粒米从缝隙里抠出。
儿子儿媳从田地里回来,王秀英把一木甑子饭端在桌上,儿媳见往日掺混在杂粮中稀疏的饭粒,今天却一粒也不见。儿媳冲着男人说,米没有了吗?咋尽吃杂粮!
 
  杂粮里也不全是玉米面,还有一些豆糠,当然这些豆糠是用细筛筛过,在水桶里反复漂洗,漂洗过后,王秀英就会把它用笊筣从水桶里捞出来,颜色绿乌乌的,还有一股清香,即使到了甑子里,拌上了细绒绒的玉米面,看上去也是蓬松松的,煞是馋人。本来就营养不良的眼睛,此时看到这松软的东西,食欲就从眼珠子里涌出来,但是放在碗里,自己就有些戒备,再好看也是糟糠啊,也不管它,村里人都这么吃,于是扒进嘴里,那味道果然就不一样,就老在嘴里嚼,咽不下去,得借助一口汤将它冲下去。

  有几粒米饭夹在豆糠里,情况就不一样,这几粒米饭会提醒吃饭的人:你吃的是饭。

  儿媳兰芝的喉咙就咽不下去,一碗糠里只要有一粒米饭,这碗饭就还是饭,就能安静地吃下去,反之,这碗饭里连一粒米饭都看不见,那么这顿饭就不叫吃饭,就叫吃别的。不叫吃饭,这人就活得没劲,活得憋屈,活得猥琐。一年到头忙活下来,在田地里忙活了大半个早上,吃不上一口饭,当然兰芝有话说。没错,这话是说给婆婆王秀英听的。

  王秀英不直接接话头,而是对着顺子说,顺子,米还剩一碗,还放在柜子里,今天我一颗不剩,把它扫进碗里。这碗米不能吃了,再吃,我们家就没有指望了,就真成绝头户了。

  绝头户一句话就把兰芝打哑了。兰芝和顺子结婚三个年头,可肚子还是和姑娘一样。王秀英一天瞅兰芝的身子三回,本来也是关心兰芝,想早点抱上孙子嘛,但是老是这样瞅来瞅去,两个人的关系就瞅紧张了。加之兰芝自己也很紧张,越紧张越怀不上,就只有拿着顺子撒气。

  晚上到了房里,白天的话还在困扰着兰芝,兰芝心顺不下来,心思还在传宗接代上转,人就蔫蔫的。兰芝开始拿顺子说话,这种年月,肚子都吃不饱,还怎么怀?一天瞅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怎么了,连个饱都填不上,它咋个大得起来,鼓得起来!只要你家有本事把我的肚子填饱,你们家不要说抱一个娃儿,就是抱三个五个,有得你家抱。今天把我的肚子填饱,明天我就给你家怀上!

  兰芝发泄了一通,倒在床上就睡,却闭不上眼,望着屋顶直叹气,这种吃糠咽菜的年月,怀不上也好,出来也是来找罪。

  顺子马上就进行反驳,顺子是个孝子,母亲王秀英二十五岁守寡,就守着他一个。母亲苦苦守下来,不能就在他这儿断弦,他们祖上三代单传,好不容易把香火传到他这儿,哪一次交棒儿容易?都不容易啊,现在把棒儿交到了自己手里,他就得往下传,他没有这个资格没有这个权利停下来,要停下来,就是白让他来这世上走了,他活在世上还有多少意思?哪能说停就停?

  顺子说,你这话就不对,我们一家人都盼他来,他来我会护着他哩,我才不会让他罪受。

  兰芝说,你不让他受罪?你用什么办法不让他受罪?他来到我们家,他不吃糠咽菜,他吃什么?

  只要他愿意到我们家,我不会让他吃一点糠皮!

  兰芝说,尽说大话,吹牛皮,你家一碗米,你能养活他?谁信你!你的话我不听!说完双手捂起了耳朵。

  顺子把兰芝的手从耳朵上掰开,你听我讲,我和你打赌!只要你能把他生下来,我就是卖血,我也不让他吃一点糠皮!

  兰芝看到顺子的眼神凶巴巴的,像是真的在卖血一样。兰芝说,你别吓我,我胆小。我看你是真的想卖血?

  顺子说,你说一百件事,我会依你九十九件,只这一件不依你。

  兰芝咯咯咯傻笑,你真卖血?天天吃糠皮,你以为你还有多少血可以卖。不卖你都没得劲了,都要成废人了,要卖,你肯定成废人。

  成废人就成废人。你瞧见了,我妈荒废了半辈子,她也活得幸福。

  你不会废,你会死。你要卖血你就会死。死你总该怕吧!

  不怕!

  你死了,你续下来的香火,他们也会饿死。

  不会的。

  靠外面那个老东西?

  不。靠你!

  靠我?你错了。

  没有错,我看准了!我死了,你就会像我妈那样,带着单传的儿子活下去!

  你倒想得美!

  这时房门那里突然“咚”地一响,随即有脚步声远去。

  王秀英要留住这碗米是有打算的,随着年时一年比一年往下坏,既然一年年战天斗地下来,天大旱,地大灾,人饿得脱了形,说明已天怒人怨,说明这条道是条死胡同。就不能再往下走,就得岔开这条道,兴许还是条活路。

  于是,久已残垣断壁的寺庙,也渐渐有了香火,鬼鬼祟祟的磕头烧香,变成了公开的祈求,先祈求上天降雨,消除旱魃。再求神仙护佑,祖宗降福。但是,即使是给老祖宗吃碗饭,磕个头,也颇费周折,好不容易弄得了半碗米饭,却抓破脑壳也想不出到哪里弄盘象样的菜。可是,这满天满地的旱灾,到哪里弄到一盘可以上供桌的菜肴?

  王秀英想起了家里还有米,回家把木板缝里的每一粒都全抠出来,她要用这碗米给死去的祖宗,给被战斗得灰头土脸的天地,做道菜。她要为所有祈求磕头的人,做一道菜,让他们体面地敬天地敬鬼神敬祖宗!人可以不吃,可祖宗和天地,却不能连一样菜都没有,这人的脸面何在?!

  王秀英手里攥着镰刀,用手抹了一把镶在灶台上的础石,然后开始将础石和灶台间粘着的泥土,一点一点挖掉。这是一块不规则的础石,它被灶里的火常年烟薰,有些发黑,王秀英用手抹了几下,烟黑就消去了一层,王秀英心中一阵窃喜,几十年了,这烟灰竟然没能让它咋的!

  这是一块王秀英的婆婆传给她的础石,据婆婆说这块由祖上传下来的础石,是到四十多公里外的大理背回来的。

  王秀英把它放在水盆里,用稻草擦洗了一会,再拿出水面时,它就不再是一块普通的础石了,在水的润泽下,活脱脱就是一块晶莹的玉璧。王秀英想不到,这样一块在灶台上做了十多年的灶板石,这么一打整,居然和十多年前一样鲜润。

  几十年前,王秀英被娶进门不久,就看到婆婆在这块础石上,将一个五颜六色的指头大的面团,揉成雀卵形状,用手掌上的虎丘,轻轻一按,再拿起一竹筒子,往前一推,再往后一拉,纸片样薄的面片就布在础石上,然后婆婆敏捷地将薄得彩纸似的东西提起,轻轻放在竹席上,婆婆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就铺满一席。王秀英一边帮婆婆将铺满的席子,抬到照着阳光的地方晒,一边细心察看,趁婆婆做其他事的空隙,王秀英会趁机坐上擀上一回,开始总是用力不匀,薄的地方就提不起,断了,粘在一起了,好在这面并没有浪费,只要一搓一揉,又回复成雀卵形,又可以放在础石上擀。指头大的一团面,可以擀几十次,也还可以再用,这像是专为磨炼王秀英的耐性而制成的。当然,只要她婆婆一出现,这团指头大小的彩面团,就会变成一页彩纸,从础石上提起。

  有一天,王秀英已经比她的婆婆还要快捷地从础石上,提起一页更薄更艳的彩面,那时王秀英的婆婆已经擀不动了,她的婆婆把这块础石交给她,婆婆什么也没说,神情有些抑郁,眼里有种迷离,王秀英隐隐约约地感到,这块础石的份量,绝非她怀抱着的份量。

  王秀英的婆婆半夜起来烧火,烧好后才去敲王秀英的门,王秀英打着呵欠出来,王秀英说,这么早,什么事啊?婆婆说,你以为抱着块础石板就可以睡安稳觉了?抱着础石板,你以后就有做不完的活计了,你看看窗外那满天的星星,那勾月亮,月亮倒不一定每天陪你,这星星除了下雨天阴,它们就是你的帮手,它们会从窗棂里爬进来,蓝晃晃地跟你搭话,你边做事,边说点什么,你就不会太累。说完,婆婆就让王秀英洗脸,洗完脸婆婆就带她进了厨房,厨房里只有从窗棂里进来的光,一道一道照在灶台上,照在锅和水桶上。灶台里的火苗一闪一闪,把后半个屋子映得发红。婆婆把面从柜子里一碗碗盛在盆里,走到水缸边,把面盆放在一块架在水缸的木板上,这时,婆婆才用一个树叶从灶里引火,一个煤油灯很快在嗤嗤叫着的叶子下,亮了起来,整个屋子就涨满了各种光线。

  在面里加水,加多少,拌成什么样,如何放在甑子里,婆婆一样样告诉王秀英,直到把一盆面全蒸到甑子里,王秀英才坐在灶口的一个草墩上,给火添起柴来。暖暖的火光照着王秀英的脸,不一会王秀英就坐在火边打起盹来,火光在她脸上一跳一跳的。婆婆叫道,起甑啦。王秀英就站起来看,婆婆把甑里的纱布提起来,蒸汽瞬间把灶台雾了,一兜裹着面的纱布,迅速放在了甑子边的一个盆里,然后婆婆边用力吹着蒸汽,边用手把盆里的面团,捧到放在水缸上面的础石板上。婆婆到了这个环节上就让王秀英上,婆婆说,我把础石板交给你,我就不再碰它了,你揉吧,把这些面疙瘩揉化,上上色,你就是这个地方的甘琅王了。

  王秀英把每道工序都刻在脑子里,一见着米面那些工序人就活泛了起来。做起来也一点样不走。一个上午就把整个屋顶铺满了,下午又把院子铺满。五颜六色的甘琅,舒适地躺在竹席上,在阳光下特别抢眼。用米换用钱买甘琅的要排队,背竹篮挑竹筐的,三川五码头的都有,今天拿米来,下个街天才拿得成。王秀英在附近的村庄刚有名声,村里开始不平静了,队长在喇叭里喊开了,不准烧香拜佛,不准给祖宗磕头,村长则直接把它喊做封建迷信,公社党委书记更直接,要把封建迷信彻底破除,咋个彻底法?书记自问自答,就是要把那些和烧香拜佛的东西,诸如香桌、香案、香炉、香钱纸火,全部毁掉,彻底毁掉!

  那次群众大会是在镇上开的,大概有上万人,王秀英听完党委书记的讲话,接着就看到,在会场中心,几块巨大的军用帆布,从一个小山上拉了下来,帆布下露出了堆积成山的香桌、香案、香炉,以及杂七杂八的香钱纸火。在喇叭的一声令下,成百上千人开始上前打砸,王秀英被人流裹胁上了这座小山,上了小山她才发现,那里根本站不稳,脚下叽哩咕噜不时打滚,人们互相碰撞拉扯,王秀英脚下一滑,倒在了一只香案上,在她爬起来时,她的手掌上沾了一片东西,王秀英翻过手,想把附着的东西抹掉,她的另一只手突然僵在了空中,沾在手掌里的屑片王秀英最熟悉不过,是一小片粉色的甘琅。

  王秀英来不及回一趟镇上的娘家,急匆匆往家里赶。回到家后就将那只松木做的大柜打开,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满满一大柜甘琅,王秀英对尾随而至的婆婆说,这满满一大柜甘琅,咋毁掉?婆婆说,政策又来了?王秀英说,来了!这次是最快的一次。婆婆说,再快也快不过我娘俩,我们今晚就把它做掉!

  半夜,院子里的人家都睡熟了,月亮明晃晃照在院里的桂花树上。王秀英和婆婆提着两只竹篮,探头探脑地来到院子里的杵臼旁,在这之前,王秀英和婆婆把头巾铺在甘琅上,一点点将它挤碎、压碎、擂碎,等王秀英和婆婆把一大柜的甘琅,弄碎为两篮碎屑时,她们为了不让甘琅发出碎裂声,两块头巾已经被折腾得千疮百孔。

  王秀英和婆婆开始把千辛万苦做成的甘琅,捣碎后,还不满意,这些甘琅显然还不够碎,碎屑还有甘琅的特征,再碎小的甘琅也还是甘琅,她们要把这些甘琅变成另外一种形象,唯一的方法只有让它再变一变,变成粮食的状态。王秀英和婆婆正是这么干的,她们把竹篮里的碎屑倒进杵臼里,用杵棒一下一下地舂,不到两个时辰,两竹篮碎屑,舂捣成了米面,只不过这米面是熟的,是有颜色的。

  王秀英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第二天,当她见到那块础石还在水缸上仰卧着,王秀英又神神道道起来,王秀英觉得如果不把这块础石处理掉,那么昨天晚上就是白忙乎,这日子还是不安生。

  怎样处理?础石当然也可以像甘琅一样打碎,甘琅打碎后舂成了米面,础石打碎后成了石砾,成了石砾就没有人再追查。王秀英想了一下就觉得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是她祖上传下来的。婆婆也反对。王秀英说我只是说要处理,你急什么?我不是要把它弄成石头片。

  王秀英和婆婆又用了一个白天两天夜晚,终于做出了决定,把这块础石做成灶上石板,决定一出,当即把础石镶在了灶上。王秀英和婆婆互相安慰: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去处,虽然在灶里头,却可天天嗅到饭菜味,在不远处还就是灶君灶神,既没有冷落它,也不缺少尊敬。这样的去处让婆媳俩都有些安慰。

  王秀英没有想到这础石一躺就躺了十多年。其间,王秀英不知有多少次想把这块础石从灶上取出,衣裳补了不能再补时,要买一块完整些的布来补,王秀英想到础石;肚子饿了,米饭吃不上吃杂粮,杂粮吃不上吃糠皮,王秀英想到础石;王秀英娶儿媳时更是东家找西家借,王秀英也想到础石。但王秀英却一直没有动,都撑过来挺过来了,可是到了今天,王秀英终于听到儿媳的心里话了,王秀英也早想过了,儿媳的肚子死活不见动静,不能说全是吃糠皮造的孽,可也不能说与这糠皮无关。在这决定要不要传宗接待的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王秀英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即使把全家拉到镇上戴高帽游街,也没有遭到断子绝孙的后果惨烈。

  王秀英决绝地取出础石,又把一碗米舂成面,然后在月黑风高的凌晨把它蒸成面疙瘩,然后上色,然后放在础石上,然后用竹筒推拉出一张张薄如蝉翼的彩面,然后把它放在竹席上,然后抬到屋顶上,放在院子里晒。王秀英多少次在心里就这样一遍遍做完,已经多少遍,连她自己也记不得了。今天把它亲手做出,就几乎是轻车熟路的。让王秀英心静如水的,是因为先前还有种忧虑,可是一旦做下,手指触碰到面上,王秀英反而整个人沉静下来。当她把一竹席一竹席的甘琅,抬到院子里的杆子上晾晒时,她的心已经是静如止水了。

  顺子和兰芝下工时,看到一班娃娃在院门口张望。顺子拨弄开娃娃的头,这才挤了进去。顺子看到花花绿绿晒了一院子,怔在那里,步子都走不出去。兰芝则觉得好奇,兰芝见过甘琅,但没有见过这么铺展开的,兰芝蹲下身去,用手抚摸起一块粉色的甘琅来,边摸边发出赞叹。顺子见屋里没有母亲的影子,就径直来到楼上,王秀英正坐在一个箱子前擀甘琅。

  顺子说,妈,你发哪股子神经。这种年头你还敢擀甘琅,你就不怕批斗坐牢?

  王秀英晓得顺子性子直,有什么话,在不住脑子里,更不会在脑子里过一下。王秀英把一块甘琅起在手里说,你想不想要儿子?顺子说,想,咋不想,做梦都想。可我现在说的是甘琅,这和儿子有什么关系!

  王秀英说,凡事要在脑子里过一下。我不是在那个夜里听你媳妇说起,我才这么做,我是老早就在琢磨这个事。我们家只剩最后一碗米了,我得用这碗米来让你媳妇生儿子,我日里想夜里想,总算想出个办法来。人家都说你是孝子,你没有留后,你还怎么孝?你容我把这个事做成,万一没有后,我也遂了愿,不会怪你!

  顺子听完后想了一会,觉得母亲说得在理,就说,妈,只是苦了你了!我看也只有走这步险棋了。你放心,批斗坐牢我顶着,我们这个家,可以没有我,可你得有个孙子!

  人越聚越多,不只左邻右舍的娃娃跑来瞧,连女人也跑过来了,她们有好多年没有见这场景,叽叽喳喳,消遣着她们的热情。有人流露出想尝尝的意思,但是又说家里没有油。没有油就不能尝了?真是个笨女人,对门的队长媳妇也来了,她是个大嗓门,一听说吃不成,她有些急,没有油还是可以尝的,她嚷嚷道,你只要拿到火上一烤,“嗤”的一声,一小片就膨胀成一大块,够你嚼上一阵子的。王秀英端着竹席下来,看到几个女人在议论,就说,今天开张,大家来凑热闹,家里也没别的招待大家,就每人给你们一片,拿回去尝尝。

  第二天就有一位老妇人来换,半斤米,换四两五甘琅,王秀英问有没有带加工费,加工费是二毛五,老妇人说没有带,王秀英说那就只有用米来折了,一算,换二两二甘琅。王秀英说你做什么用,老妇人说给孙子烧百天疴,王秀英说做百天疴够用了。王秀英说你有福气啊。老妇人说,都说我有福气。这不,做这个百天疴,就是要护住这天福,做了心里才踏实。天黑前又来了一位,把剩下的甘琅全换走了。

  米滚米,雪球越滚越大,一碗米第二天就滚成两碗,第五天王秀英就把滚成的五碗米做了分工:用四碗米做本钱,舂成面粉做甘琅,另一碗米则下了锅,煮了一会用笊筣捞进筲箕,再下到甑子里,不一会,屋子里就飘起了米香味。

  顺子和兰芝这天在生产队出粪,粪是牛粪,要在队里的牛厩里把粪挖起,盛在团篮里,牛厩深而大,出粪的队员为了多挣几个工分,都铆足了劲干。顺子在里面出,出好后挑到厩外,第一挑是兰芝的,第二挑是自己的,再把这粪挑到一公里外紧靠湖畔的田野里,头顶上的烈日晒得头皮发痛,顺子和兰芝干了一个下午,已是筋疲力尽,肚子早就前胸贴后背。顺子回家后就忙着洗手,洗完手后打开甑子,白白的一洞米饭,让顺子两眼放光。顺子拿起饭勺,舀了三碗米饭,放在三个位置,王秀英端菜出来,看了桌上三碗米饭,也不说话,坐定,把自己的碗端了起来,一声不响倒回甑里,舀了一碗糠皮。顺子也把米饭倒了回去,兰芝也要倒,被王秀英拦住了。王秀英说,你不能倒!兰芝说,你们不吃我也不吃!我吃不下!王秀英说,你得吃!你和我不同,你和顺子也不同,你的身上有担子,你吃这口白米饭不是为你吃,是为你和顺子的儿子吃,是为我的孙子吃,也是为老祖宗的种子吃。

  顺子说,兰芝,你吃吧!你吃下去,我们就会好受些!说完舀了一碗糠皮,奋力大嚼起来。

  兰芝每顿都吃上了白米饭,半个月后,兰芝发现婆婆的眼睛里的一道光,又亮灼起来,这道光不射别处,就射兰芝的腰腹。

  这回,兰芝把婆婆的眼睛点着了火。一年后,兰芝生下一个女娃。女娃就女娃,比没有娃子好多了。娃子长得白净,顺子说,象豆花白,就叫豆花吧!王秀英抱起孙女亲了亲,看着孙女白嫩的脸皮,米样白,说,孙女是随着一碗米来的,还是叫一碗米合适。

  娃子就叫了一碗米。一碗米叫起来不顺口,有人叫起一碗,其他人跟着叫,后来,王秀英也叫起一碗一碗来。王秀英有了这个娃娃压在背上,力气反而更足了,身板更硬了,手脚更麻利了。煮饭喂猪,擀甘琅,扫地抹桌,做起来更有底气,打不干的井水,使不干的力气,这话,说的就是王秀英。

  年时再旱,清明上坟,七月半接老祖宗,过年到村头村尾的庙里磕平安头,这样的节是大节,不管如何是要办上几样菜的,家里没有猪头的人家,多了去了,怎么办?借呗。过一个年,半个猪头借上十家八家是平常事,再正常不过。为什么只有半个猪头?当时是吃一半交一半,另一半交到上面去了。这猪头被借到一家时,人闻不到荤腥有面子管着,狗饿极了可没有什么伦理,这狗瞅一个机会,把一个猪头叼到野外去,等这家人找到猪头时,猪头只剩一半的一半,结果这家主人把娃娃打个半死,拖着伤痕累累的娃子,提着更加残缺不全的猪头,来猪头的主人家还猪头。猪头的主人说,先给猪头洗一百遍清水澡,再就是,你家娃子不听话,还得管教管教。那男人脸上挂不住,两颊的咬肌就一根一根往上翻,转身折了根树棍子,当场又打,把个儿子打得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吓得猪头的主人赶忙上前阻拦,急忙收下残缺的猪头。孩子险些搭上一条小命。这个事件的出现,让借猪头这种风气发生了一些改变,那就是愿意把猪头借出去的人不多,他们不想收回更加残缺的猪头;愿意去借猪头的人也不多,怕孩子遭罪受。

  所以,即便再闹灾荒,王秀英擀出的甘琅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主,虽然翻不了吃糠咽菜的身,可一天一碗米,还是有下锅的。

  当然,随着一碗慢慢长大,甑子里的一洞白米饭也要重新分配。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一碗米的饭,表面是被兰芝吞咽下去,其实也只是走走过场。当一碗还在肚里时,大半被一碗从腔管里摄走了;一碗出生后,一碗把它从奶汁里吮走了。那么,现在,一碗不必从兰芝那里摄取,是不是就取消兰芝吃米饭的资格?或者说,让兰芝降半格,让顺子和王秀英升半格,大家,除一碗外,都吃一种格局?不能。王秀英意味深长地说,不能。自从一碗成功在家里降生,王秀英的地位再次被拔高。一碗的成功降生,谁立的首功?谁是最大的功臣?不是兰芝,更不是顺子,两顶皇冠都应该戴在王秀英头上。当然,大家不必挑明,但是,在大家对王秀英的态度上,是完全感受得到的,那就是,只要王秀英随便说点什么,都能得到默许。默许就是赞同。这次也不例外,王秀英嘴里刚吐出不能,顺子舀给王秀英的一碗白米饭,还没有放在桌上,就乖乖地把它倒回甑里。

  王秀英说,不能的理由是,兰芝还有更大更艰巨的任务,一碗降生的经验告诉我们,这是一条阳光道,这次能生出女娃,下次保不准就产下个男娃。当然,一碗也是重中之重,好在一碗吃不了多少,剩下的,归兰芝,兰芝的肚子填饱了,孙子才有希望。

  一碗,开始走路,走出家门,村里的男女老少,见着一碗花骨朵一样,都说一碗就是一碗。是白米调养出的,果然不同。一碗跟小伙伴们一起玩时,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王秀英家的一碗,为什么?那是一碗米的功劳。吃一碗米的身子骨健朗,撑得开;吃一碗米的皮肉敦实,特别是在阳光下追逐打闹上一阵,白中泛红的肤色愈发显得抢眼。一碗的脑子也活泛,不用人教,长辈中哪个人咋称呼,一叫一个准。那时村里放过样板戏《红色娘子军》,村里的大小爷们对电影不感兴趣,只对吴琼花用脚尖走路,赞叹不已。有人说那是假的,做了手脚,另一些人不服,说亲自见的还有假,于是,相约到邻村再看一次,澄清这个疑案。这时一个男娃高声说,不用看了,你们到王秀英家门口看一次就知道了,一碗在那里用脚尖走路哩。大小爷们大眼瞪小眼,再把目光一齐投向男娃。你耍我们啊?男娃说,谁敢耍你们,耍你们是赖皮狗,你们别磨蹭了!迟了她回家啦。

  一干人来到王秀英家大门前,果然那里簇拥着一群人,走近一看,是一碗在表演,一碗穿着一双王秀英做的绣花鞋,正在一块平地上,立着两脚尖,直立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前走,一共走了七步,一碗才停下来。众人又一齐喝采,再来一个,再走一回!一碗说,我走了一早上,脚也疼了。以后再说。说完一溜烟跑回家去。

  不仅是本村的争相来看,就是邻村的,有好奇的,也跑过来看,边看边啧嘴,边啧嘴边打听。

  这女娃叫什么名字?

  一碗呗。

  一碗,是不是一碗米的一碗?

  她就叫一碗米。一碗米?

  她叫一碗米?

  她就叫一碗米!咋的,你不信?
      
  咋不信。我是说她咋叫一碗米?

  这样说吧,跟你一下说不清,简单点说,她是由一碗米孕出来的,她是靠咂一碗米的奶水长大的,到现在,她仍在吃一碗米。

  外村人恍然大悟,难怪我说,是个米精哦!

  你说啥?嘴里不要不干不净的!

  外村人晓得说漏了嘴,我是被小女娃迷糊涂了,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一碗在一片羡慕声中,在一片赞赏声中慢慢长大。

  兰芝的肚子也在按照王秀英的计划,在一天天长大。王秀英就不再盯兰芝的肚子,而是把目光移到兰芝的脚上,看兰芝过门槛时,抬的是左脚还是右脚。抬左脚是男娃,抬右脚是女娃。这样盯看了一些时日,心里子午卯酉就有个大概。王秀英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王秀英对顺子说,这次你该乐了,你媳妇肚子里揣着个带茶壶嘴的!

  开春后,兰芝产下个男娃。一家人脸上都生了光,心里头着了盆火似的,看哪哪温暖。

 一碗也就马上对这个不速之客产生了好感,白白胖胖的一个,她要上去抱抱,被顺子推开了,站过去站过去,小心碰着他。顺子从生产队回来,就一刻不离地抱着他。每次一碗走过去,想去抱小弟,或者想让顺子抱,但是一走拢去,就被顺子连推带支,让她给小弟拿玩具,拿了玩具,再让一碗在院里看看褓被有没有干,再让她到大门外,那里有人要看她跳脚尖舞。能支多远支多远,能走多开就走多开。一碗觉得顺子对自己有些烦。

  天还是旱。年时还是坏。村里有两户人家,看看王秀英擀了这多年甘琅,也没听见风吹草动,也学着擀起来。擀虽然在擀,但是皮厚,皮厚,就不亮,亮不起来,颜色的俏丽就显现不出来,再你下多少颜色,还是有一些腌臜似的东西在里面,一看就不清爽。所以,到这两户人家换过的,第二次就决不再去。说,放在油里,炸不起。不如你家的,放在油锅里,“哧”的一声,白花花一大块,横撑在锅里,锅都装不下。  

  每天开饭时,甑里还是蒸了一碗米的饭,还是白花花一洞。这一洞饭虽然还是以前那洞,现在分它的人多起来了。一碗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碗里的饭在减少,或者说,她的个子在不断长高,她碗里的饭即使不减少,也已经不够吃。弟弟由拼命地吮吸奶汁,变成拼命地吃饭,弟弟的这种举动,并没有给食物匮乏的一家带来不快,相反,一家人对弟弟的这种状态还大加赞赏。一家人总是边吃着糠皮子面,边夸奖弟弟的吃相,连自己吃的糠皮子都是甜的,有时到了忘记了咀嚼的地步,把筷头戳向上空,一坐就是半天。只有一碗觉得委屈,她的那一份子米饭被弟弟划去了。一碗的委屈,似乎只有母亲知道,母亲把自己的饭尽量地留给一碗,但是母亲的这一举动,被奶奶王秀英阻止了。

  王秀英说,兰芝,你只完成了一半任务。你该吃的还得吃,一碗已经过了年就五岁了,也是个半大姑娘了。

  这话一碗听得半懂不懂的,不过从话里头还是听出了,自己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既然是小大人了,该做什么,是该有自己的份了;该吃什么,心里也该有个底。

  其实一碗还在更早以前,就在饭桌上问过顺子,爹,你吃什么?顺子一时无语,顺子不能说是吃糠吧?如果说是吃糠,一碗又会问你咋吃糠哩?那是猪吃的哩?顺子就更回答不了。所以顺子只说是吃杂粮。一碗说,你吃杂粮,我也吃杂粮。说着一碗就把米饭倒进甑子里,伸出一个空碗,向顺子要杂粮。爹,给我舀杂粮。

  一家人立时住了咀嚼的嘴。

  王秀英说,顺子,发什么呆。迟早她要吃这一口。舀给她。
  顺子就给一碗舀了半勺。

  一碗扒了一口,半天咽不下去。含在嘴里,想吐不敢吐,想咽咽不下。

  这不是杂粮,一碗说,杂粮我到姨娘着吃过,杂粮并不像这样卡喉咙。

  一碗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把那口“杂粮”咽下去的。但是她的确是把它咽下去的。一家人似乎等她把它吐出来,结果她没有吐。也许她觉得自己的父亲和奶奶每顿饭都在吃这种“杂粮”,迟早她也要吃的。
自从奶奶说一碗已经长大了,一碗就开始不停回想,自己那天是怎样把那口“杂粮”咽下去的。只要找到咽下那口“杂粮”的秘密,一碗就不要再吃米饭。

  一碗这样想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她只好在一个中午,趁奶奶到楼上收晾晒的甘琅,到厨房里,打开柜子里的甑子,抓起一把“杂粮”,捏成一团,然后盖好甑盖,悄悄潜出厨房,到了堂屋她的心跳才正常起来,也没有完全正常。在她从衣兜里拿出“杂粮”团时,她的心跳又急剧加速起来,但不管怎么说,一口“杂粮”已经被她含在口里,但是,不管她怎么嚼,那一口杂粮还是一点没有减少,依然在她的喉咙之上迂回。这样,持续到了太阳偏西,口里的“杂粮”却滋溜一下,咽进肚里。

  经过几天偷偷摸摸的“试吃”,一碗终于弄明白了,那口“杂粮”之所以很乖顺地滋溜进自己的肚里,是因为长时间口含“杂粮”,唾液分泌旺盛,与其说“杂粮”是被咽下去的,不如说是被唾液“冲”下去的。

  这天,王秀英把甑子放在饭桌上,顺子兰芝也洗过手,坐上饭桌吃饭,一碗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倒进甑里,对刚坐下的奶奶王秀英,及顺子兰芝说,奶奶,爹,妈,弟弟长大了,饭量也大了,米饭让他吃。我长大了,能吃“杂粮”。从今天起,我就不再吃米饭,和爹奶一起吃“杂粮”。说完,就舀了一碗“杂粮”吃了起来。一家人开始觉得不可思议,都瞪着眼睛盯着一碗,他们想起一段时间前,一碗连一口“杂粮”都咽不下去,今天竟嚷嚷着要吃一碗。但是,他们瞪着的眼珠子很快就眨巴起来,一碗不仅能正常地把第一口咽下去,而且很快又扒拉上第二口,第三口,和吃米饭一样平静。一家人的心豁然开朗,特别是王秀英,她有些暗喜,一个看似棘手的问题,却就在这举手之间得以化解。这的确是个意外收获。

  只有兰芝心里不好受。如果说婆婆和男人为了抱孙子,让她吃那一碗米,她还可以勉强接受的话,让她和自己五岁的女儿争食米饭,就让兰芝觉得不近情理。

  兰芝说,要让一碗不吃米饭,我没意见。不过,我也不能再吃,哪能有这样做母亲的?

  兰芝也把米饭倒回了甑里。

  一个月后的一个中午,顺子和兰芝到生产队做活,王秀英对一碗说,你还想不想要一个弟弟,一碗说想。王秀英又问,你想不想要一个妹妹,一碗说想。王秀英说,有了弟弟和妹妹,你该咋办?一碗说,只吃“杂粮”,不吃米饭。王秀英说,都怪这年时不好,害苦了你了。你有这个想法就好办,你记住,不管你爹还是你妈问起,你就这样告诉他们。一碗懂事地点点头。

  当天晚上,待一碗和弟弟睡下后,王秀英让顺子和兰芝坐下,有话要讲。王秀英说,你们有没有商量一下,还要不要娃娃?顺子说,这种年时不能再要了,连自己都吃糠咽菜的,能活命下来就不错了。王秀英说,我是问你们想不想。有没有再要的想法。顺子说,咋不想。可这不是时候。王秀英说,不是时候,等到你们七老八十才是时候?要娃子,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要的。要的话,就要快。土地都有个旺季,耽搁不得。

  第二天吃饭,一碗说,妈,我真还想要个弟弟,你就吃米饭吧!我吃了一些日子的“杂粮”,米饭吃不惯了。话完,给母亲舀了一勺米饭,母亲也不避闪,把饭接到自己碗里。

  你们听见没有?王秀英说,一碗吃不惯米饭嘞。

  几天后,就有人问兰芝,哎,大妹子,听说你家一碗不吃米饭,喜欢吃杂粮。有这回事吗?

  兰芝问,你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哩。这种年时,有这样一个女儿,比金子还贵重哩!

  隔上几天,又有人问,男女老少都很好奇,都在咂嘴,都在啧啧称赞一碗。

  一碗的名声又大了起来,一碗能跳脚尖舞扬名了一次,这次不吃米饭的名声,似乎比上一次传得深,传得远。

  有老人已经在叨念,这样的女娃,哪家找来做儿子媳妇,就是哪家上辈子修来的造化。

  一碗的母亲于是心安理得每天吃一碗米的饭,吃了不到一年,又给一碗生下一个弟弟,两年后又生下一个妹妹,继先前的弟弟取名一钵后,又依次取名叫一升,一斗。

  年时也不总是那样坏,随着一升,一斗降生,柜子里的大米,也由一钵涨到一升,又涨到一斗,最后涨满了整个大柜。

  后来,每天,王秀英端出的甑子,一打开甑盖,全是雪白雪白一片,只有一洞,是金黄色的,那是一洞真正的杂粮,那是一碗的。一升和一斗不忍心姐姐还吃杂粮,逼着一碗吃了半碗,还没有吃完,一碗就开始恶心,呕吐。弄得一升和一斗手慌脚乱,煞是痛心。一家人都食欲全无。特别是王秀英,脸色绿一阵,白一阵,好像吐出黄胆水的不是一碗,而是她自己。

  这件事,又一次在村里传扬。这次,称赞过一碗的开始为一碗惋惜,这多好的白米饭,竟然没法消受,这是在糟蹋天赐之物啊。

  一碗去深圳打工,几年后,她的妹妹一斗到深圳读大学,一个下午,非常偶然地,一斗看到一碗口缸里盛的全是白米饭,一碗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这种天赐之物。看到一斗,一碗也不迴僻。只问一斗吃了没有?没有吃的话,现在食堂还打得着。

  一斗说,吃了。一斗说,奶奶走了。她走时,说不出话,只一个劲比划,后来大家弄懂了奶奶的意思,她是要一个碗。妈给她找来一个碗,她又开始比划,搞了半天,大家这才弄懂要在碗里装上米。然后又比划,又猜了半天,也搞懂意思了,她是要带走那碗米,要把那碗米放在她的旁边。然后她就一眼不眨地盯着那碗米,一个劲地淌眼泪,淌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爹发现她走了,可是,她的眼泪却仍在汩汩而出。

  一碗抱着一斗哭了起来,哭得全身发抖。嘴里一个劲道,不怪你,不怪你!奶奶!我不怪你-------

             2009年4月14日   于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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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杨友泉 于 2009-4-25 18:39 编辑 ]
2#
 楼主| 发表于 2009-4-25 18:59 | 只看该作者
请朋友们指正!
3#
发表于 2009-4-25 22:36 | 只看该作者
语言老到,叙述沉稳,今天没来得及看完,明天接着欣赏!
4#
发表于 2009-4-25 23:44 | 只看该作者
食欲就从眼珠子里涌出来。

  欣赏这诗意又充满动感的小说语言。杨版笔下的人物鲜活、情节到位。学习,问好!
5#
发表于 2009-4-26 07:54 | 只看该作者
欣赏杨版主小说。
6#
发表于 2009-4-26 07:58 | 只看该作者
相当于一个中篇了。问好杨老师,欣赏你的佳作。周末愉快
7#
发表于 2009-4-26 11:19 | 只看该作者

读杨友泉小说《一碗米》

  小说围绕一碗米展开,描写了村妇王秀英一家的艰难日子。笔触细腻,沉重,能够从小家门缝看到外面广阔乡村生活,味道很足,字里行间充满了那些特定日子留在乡村上空的烟火气息。一碗,一钵,一升,一斗,四个娃,四种吃饭的家什,艰难生活与充满期待的繁衍生育和人生希望的复杂滋味可见一斑。在这里,我们不仅看到了中国“吃”文化在远山留下的某种跨不过去的反衬生活缩影,更读出了“吃”杂粮还是“吃”米饭在不同年代敲击出的迥然回声。主题严肃,语言考究,这一普通家庭几代人的风雨坎坷,其实就是始终无法挣脱吃饭这一主题,可谓下层人家的生活残响,是一篇颇见功力的小说作品。结尾一笔颇具深意,令人震撼。
  精华小说!

[ 本帖最后由 霍名夏 于 2009-4-26 11:22 编辑 ]
8#
 楼主| 发表于 2009-4-26 11:4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程相崧 于 2009-4-25 22:36 发表
语言老到,叙述沉稳,今天没来得及看完,明天接着欣赏!

谢相崧朋友支持!向你问好!
9#
 楼主| 发表于 2009-4-26 11:4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石丁香 于 2009-4-25 23:44 发表
食欲就从眼珠子里涌出来。

  欣赏这诗意又充满动感的小说语言。杨版笔下的人物鲜活、情节到位。学习,问好!

谢丁香朋友支持!向你问好!
10#
 楼主| 发表于 2009-4-26 11:42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李有旺 于 2009-4-26 07:58 发表
相当于一个中篇了。问好杨老师,欣赏你的佳作。周末愉快

谢有旺朋友支持!向你问好!
11#
 楼主| 发表于 2009-4-26 11:4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霍名夏 于 2009-4-26 11:19 发表
  小说围绕一碗米展开,描写了村妇王秀英一家的艰难日子。笔触细腻,沉重,能够从小家门缝看到外面广阔乡村生活,味道很足,字里行间充满了那些特定日子留在乡村上空的烟火气息。一碗,一钵,一升,一斗,四个娃, ...


名夏总是全面、多角度地进行评价。并给予极大的鼓励,给我极大信心!非常感谢!
远握!
12#
发表于 2009-4-26 13:21 | 只看该作者
先问声好!周末愉快!
13#
发表于 2009-4-26 19:36 | 只看该作者
一种很生活的语言,从杨老师的笔下流出,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畅快。畅快淋漓的还有叫人感动、感慨的那一个年代的刻骨铭心的故事。人物历历在目,鲜活自然。细节描写真实、老到。好文,学习!
14#
发表于 2009-4-27 09:48 | 只看该作者
学习精彩文章,问好杨老师
15#
发表于 2009-4-27 09:5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霍名夏 于 2009-4-26 11:19 发表
  小说围绕一碗米展开,描写了村妇王秀英一家的艰难日子。笔触细腻,沉重,能够从小家门缝看到外面广阔乡村生活,味道很足,字里行间充满了那些特定日子留在乡村上空的烟火气息。一碗,一钵,一升,一斗,四个娃, ...


细品、体味、学习,问好杨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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