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财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查看: 1751|回复: 4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原创] 四个家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5-4-7 13: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第一个家
  这个家在一个小院子里。两幢二层高的小房子、一座露天的水泥楼梯和一堵门墙围起了这个院子。院子在小区门口,小区里所有的房子都翻建成七八层高的楼房,不知道为什么单留着这两幢房子没有拆。这两幢房子以前应该是两户人家的,因为前面那幢房子的门开在后墙上,前面是一间饭店的围墙,本来那里也是应该又一个小院子的。这个院子三四平米大,其实基本上就是一个过场,通过它走向楼梯、三个房间、厨房、院门和院门外面。有时房东老太太在院子里放一个小炉子煎药,人站在走廊上给炉子扇风。有时房东老头子在院子里劈柴,全身发红,穿着白色的背心。有时我在院子里停了两辆自行车,出入的时候,车把就常常挂到衣服。

  房东有两个女儿,小女儿住在外面,常常回来,看上去泼辣些,大女儿就住家里,看上去内敛些,不过都挺漂亮的,她们大概三十岁左右。我去租房的第一天,大女儿正在院子里洗头,头发湿漉漉的,脸看上去很白。她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儿,口齿伶俐讲话很厉害,常常站到我房间门口说真是脏死了,垃圾桶似的。房东老太太急忙把她拉走,对我歉意地笑笑,然后假装很生气地对她努嘴。那小女孩不服气的说,就是脏死了,垃圾桶。

  房东是很安静的一家,我很少听见他们大声说话。有一个晚上大概十点多一点,我和几个朋友聊天,声音响了些,大女婿就在楼上喊,提醒我们小声一点,他们明天还要上班早起呢。我在他们那里住了三个月,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老太太问过我在哪里上班,我记得当时也问过她,她的两个女儿和女婿是做什么工作的,现在我都忘了,好像她大女婿是开车的。我很少看见他,只是一个长得挺高大的一个男人,话好像很少,偶尔听到他和女儿在打闹,大概入赘是很容易让一个男人郁闷的。但是我晚上十一二点洗头、洗衣服,在走廊上听音乐,或者是我的朋友小白到我这里弹吉他,他们都没有提出异议。时间早的话,那个小女孩还会过来倚在门框上听,老太太跟在后面,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上去很慈祥地笑,还会问我们几句弹的是什么曲子。这个家好像是老太太当家,很少看见老头子,他留给我的印象就是在院子里劈柴。他的身材比较魁梧,看上去一很健康,大概还在某个钢铁厂当工人吧。

  我住在房间大概七八平米这么大,在一楼西边,前面有楼房挡着晒不到太阳,衣服就挂在二楼两幢楼房之间的天桥上,下雨我还在上班的话,老太太帮我收进来。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高低两个柜子和一个书架。这个书架据老太太说,是我们学校一个教授留下来的。我挺喜欢这个书架。由于没有凳子,灯光也太暗了,那段日子里,我很少在家里看书,常跑到学校网吧上网。后来单位的郑主任给了我一台小电视机,我就在家里看电视。这是个调频电视机,拧那个旋钮的时候,让我想起以前在大学里也是看这样的电视机,还有以前躲在被窝里拧收音机。

  旁边那个房间,老太太说租给别人堆东西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发现书架后面有一扇门,就是说房子的北面还有一个房间。有时我觉得这幢房子虽然很小,但有点像迷宫。老太太家的厨房、洗浴室在东墙下狭长的一溜,就像一根掏空的肠子一样,尽头通到楼梯下面,刚好做了一个饭厅,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我想设计这幢房子的一定是个南方建筑师,擅长在螺蛳壳里做道场,或者就是这一家人在长久的生活中,慢慢改造而成的。如果小时候我能住在这里,一定会很兴奋。我有一个归我个人使用的卫生间和盥洗室。这是在走廊上切割出来的,卫生间刚好可以转过身来,蹲下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屁股别擦到墙壁;毛巾我就挂在一根系在窗栅上的铁丝上,洗手池边上装了一块水泥板,把衣服摊在上面刷,舒服极了。空间小了点,生活照样毫不马虎。

  前面楼房两层都出租了,一层住着一个老姑娘,好像在准备考研,天天晚上嘀咕英语,早上捧着痰盂到倒公共厕所里去。我很奇怪难道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吗,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我们可能是校友,我好像以前在学校里见过她。但我们见面从不打招呼,不仅不点头,连嘴角也懒得咧一下,不然我可以问问她,如果真的没有的话,可以倒到我这个卫生间来,这样方便一些。二楼住着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有一次上楼收衣服,看见他们在吃饭,讲着家乡话,看来还是我的老乡。他们看见我,招呼我一块吃口便饭。我没有进去,也始终没有和他们认老乡。我这个人比较内向。有一天我听见小女孩很愤怒的对老太太说,奶奶奶奶,他们又在做饭啦!我搬进来之前,老太太三令五申,还有她的小女儿也跟我说,你如果做饭的话,我们宁可不租!现在这对夫妻在做饭,但是房东一家没有把他们赶出去,看来他们心比较软。

  后来我和老太太说要搬走了。她表达了惋惜之情,希望我能住下去,觉得我这个小伙子人挺安静的,还想给我介绍个对象呢。我说其实我也很留恋这个地方,那个对象我也只能说声无缘了。搬走的那天,我好不容易在街上拦下了一辆小货车。老太太站在门口送我,她的小孙女也在。小孙女问她,他要搬到哪里去啊。老太太说,他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呀。她对我说,再来玩啊,再来玩啊。我想起我其实可以叫她大女婿帮我搬的么,反正我总是要付车马费的。

  2.第二个家
  第二个家是两室一厅,直龙通格局,从南到北:阳台、大房间、卫生间、客厅、厨房、小房间。我住北边的小房间。这个房间七八平米大小,刚好放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张电脑桌,电脑桌和书桌之间的墙角,还可以堆个几百本书。还有那张凳子,坐的时候就书桌下面拖出来,不坐的时候就放到书桌下面。虽然房间里已经有这么多东西了,但是留出的过道,让两条腿通过还是绰绰有余的。主要房间里还铺着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感觉非常舒服。有一次一个女同学来看我,她吃惊的说,你房间里铺着地毯啊。我高兴的说是啊。她皱着眉说,房间这么小,到夏天的时候会很热的。没到夏天,我就吃够地毯的苦头了,这张地毯简直就是质量超好的灰尘吸附器,吸尘器买不起,每次用毛巾搓,都可以从它身上搓下一条条灰尘来。到了夏天,风扇吹过来的都是热风,白天跑到书店里蹭空调,晚上在肚子上敷一块湿毛巾睡觉。

  其实咱们这套房子里是有空调的,装在大房间里。如果两个房门都打开的话,似乎有一些冷气可以跑过来,不过这样太浪费电了。我们不干,宁可热一点,也别浪费电。大房间里住着小白的小姐姐。小白是我的同学,就是在“第一个家”里出现过的那个弹吉他的小白。小白正在复习考研,有时候礼拜天他小姐姐加班去了,我和他两个人坐在大房间里一边听着古典音乐,一边享受空调,这样的生活真是太惬意了。

  小白睡在阳台上。阳台上刚好可以放下一张竹床和一张桌子。小白在床底铺了一块蜡染,晚上睡觉的时候衣服就塞床底下。阳台墙壁上挂着一个石膏头像,棱角分明很男人的样子,不过没长胡子。小白说,他很喜欢这个石膏像。我也很喜欢。我觉得小白现在的生活状态真像艺术家。我尤其喜欢听他谈论诗歌,还有他弹吉他时的样子,长长的头发一甩一甩的,眼神那么迷醉。我们常常去街口那个小饭店点一份酸菜鱼和土豆丝,然后慢慢的吃,畅谈我们的理想,遗憾的是小白不喜欢喝酒,他只喜欢吃麻辣兔头。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后来小白的二姐也到这个城市来了(我想起海子的一句诗,它是这样说的:愿你在“城市”得到幸福)。她和小姐姐一起住在大房间里,但是大房间搁不下第二张床了,她们姐妹俩睡一张床。以前我叫小姐姐姐姐,现在二姐来了,我就叫小姐姐小姐,叫二姐二姐。后来小白说叫“小姐”太难听了,有歧义,所以以后我就叫小姐姐了。小姐姐这个词语是非常美妙的,我记得小时候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小姐姐,她是我的表姐。现在她当然仍旧是我的小姐姐,但已经没有小时候那种很美好很美好的感觉了。

  小姐姐在一个广告公司里当创意总监,工作很忙,常常早出晚归,双休日也要加班。二姐以前在老家上班的那个工厂倒闭了,现在到这里了,小姐姐给她介绍了一个酒吧收银的工作,凌晨两点下班,不过可以轮休。所以在深夜我常常可以听见她们姐妹俩回家的声音,早一点的是小姐姐,迟一点的是二姐。到二姐轮休的日子,她就睡到中午才起来,然后洗衣服,抹地板(用抹布摸,地方太小了,使不开拖把),做好晚饭,通知我们回家吃饭。我们从各种地方赶回来,小白可能是从教室或者网吧,我和小姐姐从单位里。小姐姐经常迟到,她敲门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赶紧起立,挪挪桌椅,以便把门推开一条缝她能闪身进来。

  小姐姐这个人有点小资,喜欢喝点红酒什么的。她买的东西,艺术含量都挺高的,譬如她买的餐具——筷子除外——没有一样是一样的。我们吃饭的时候就会谈会儿天,尤其喝点酒之后,谈得就更开一些。小姐姐又讲她想和某个朋友一起开个公司。二姐讲她有点想家,丈夫倒不怎么想,挺想女儿的。小白说他专业课不愁,就是有点担心英语。小白去年就栽在英语上。有时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吃夜宵,不过四个人能凑在一起的日子是在太少了。我走的时候,小姐姐饯行,我们四个人在二姐工作的那个酒吧喝了几杯酒。那是在西湖边的一个阳台上,清风徐来,湖面微澜,非常美丽的景致。

  从小房间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楼下的翠绿色的自行车棚,还有对面楼前空地上的那棵石榴树。从卫生间和厨房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隔壁小区里的那棵杉树。但是我最喜欢看的还是下雨的时候,阳台外面的那一排杉树,那庞大的身躯在风中笨重地摇晃着,透过它们可以看见,雨丝淋着小区幼儿园五颜六色的小城堡。据小白说,每天早上都可以听到幼儿园播放一首儿歌,前面两句是:赵州桥,人民造……


  3.第三个家
  这个家是一间耳房,一张床宽三张床长。房东老太太五十多岁,肚子相当大,长年怀孕似的,两只脚相当细,人又相当矮,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陀螺。这只陀螺说,以前曾是部队的团级干部,率领过千军万马。我问有没有拍照留念。她说,怎么会没有,照片我都留着呢,不过也犯不着给你看。房门上挂着一只小锁,门口地摊上三块钱一只,感觉用两根手指一拧就能拧开的那种,以前读书时用来锁抽屉,有一次丢了钥匙,用指甲刨去黑漆,锁底就露出三只小孔,挑出小孔里的弹簧,一拉,锁就开了。因此,我表示了担忧。老太太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说,方圆五十公里之内,谁不知道我信淑芬,我们家没有小偷敢上门的。我说,信大姐,这话说大了吧。这老太太说,嗨,我还真就把话说满了。我说,要真是本地人也罢了,要是那贼是外地人呢,他也知道你?老太太露出很不耐烦的神情,说,只要是在这块地盘上混的,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谁敢偷到我信淑芬家啊。嗨,这厮牛不大,逼倒不小,还老太太呢。当下我就知道这个人不踏实。

  老太太和她老头子住在院子里,每天晚上一到十点就锁上院门,插上一根大腿粗的门杠,任你怎么拍门就是不开,还是住在院子里的其他租户给我开的门。我觉得老是麻烦人家不好意思,以后就把自行车停在房间里。自行车一停在房间里,简直就是转身不得啊。幸好后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叫上邻居李二狗、花大娘什么的赌钱。这样的话,就算我十二点回去,院门也是虚掩着的。我一边在院子里停自行车,一边透过窗户观察,发现他们神情凝重,桌子上的钱都是十块以上的,看来还赌得不小啊。其实我也是很喜欢赌钱的,我犹豫过要不要参加,不过觉得和这样一些没有文化的人赌,实在太掉身价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快点过年吧,就可以回家和同学们好好赌上几赌了。

  我住在院子外面,院子里除老太太和老头子外,还住着四家租户,一家是一对小情侣(那天就是那个男的给我开门,那个女的穿着睡衣睡裤倚在门框上看),一家是小两口带个小女孩,一家是一个长得像头牛似的愣头青,剩下一家是个脸皮白净的中年男子。我住在院子外面,过了些天,房间对面那个堆煤的小房间也腾了出来,摆了张床,住进了两个小青年。我们这么一些人只有一间厨房,一个洗澡间,一只水龙头和一根晾衣绳。我像电视里看到过的的北方大老爷们一样,蹲在地上洗脸,刷牙。公共厕所在五百米开外,估计附近至少有三千六百四十个人在使用。当我有一天深夜蹲在那里大便,寒风把屁股尖吹冻之后,我决定马上从这个地方搬走。

  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所以我尽量减少占用公共资源,在那段时间里,我没有做过一次饭,没有洗过一次澡,没有洗过一次头,没有洗过一件衣服。我每天都在外面吃饭,每两个礼拜坐两个小时的地铁和公交车,到朋友家洗澡洗衣,每三天到公共厕所路对面的理发店洗头,那个洗头的少妇都认识我了,刚开始捏着我的手把我领到座位上,后来那硬邦邦的胸经常不小心蹭到我的后脑勺。

  后来我就离开了那个地方,虽然我怀念路边五毛钱两根的油条,一块钱四个的包子。

  作为一个曾经的赌徒,到现在为止,我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向当地派出所举报,说那个很牛很牛的信淑芬老太太你们都知道吧,她家经常聚众赌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我对信淑芬很有意见:我要提前搬走,她不同意,要扣我的押金,我被迫多住了一个月。我居然在这种“猪龙城寨”一样的地方住了两个月,但是从来没有人向我兜售武林秘笈,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几乎每天晚上都站在那个路口,问来来往往的人,要不要卫生纸。

  4.第四个家
  这个家也是两室一厅,有八九十平米大,一厨一卫一个阳台,在七层楼的第五层,采光挺好的。我住南边的房间,朋友的朋友住北边的房间(讲到这里,我很没信心,我恨我缺乏建筑设计或房地产知识,如果我能用上一些专业术语,关于房子的格局,肯定讲得又明白又精确)。我的房间稍大一点,朋友的朋友房间小一点,而且采光也差一点,而且窗户下面就是大马路,晚上噪音也大一点,但是朋友的朋友(他是一个长得很敦实的小伙子)主动选择了这个房间,租金还是平摊,我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是朋友介绍的,朋友说,我有个朋友刚从深圳过来,也在找房子,你们两个人可以住在一起么,我帮你们在我住的小区找套房子。于是我们俩就住在一起了。过了一段时间,原先介绍我们住这里的朋友搬走了,因为有一天晚上大雨,他回来得太迟,被人在小区门口的大路上抢了,脖子上拉了一刀,住了两个礼拜医院,花了一万多块钱。于是他对这个小区有了阴影,剩下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说心里话,我心里也有点发虚,可是我刚搬过来,不想再搬来搬去的。于是我们两个人开始在这套房子里生活,晚上小心翼翼的回家。

  这个小伙子会做饭,他是一个很好学的人,自学成才做网站,从网上下载下来很多菜谱,在回家的轻轨上琢磨,或者晚上躺在床上细细钻研,在脑袋里先做一遍,第二天到火上实践。所以他做起菜来,特别讲究调料,鸡精多少姜多少醋多少什么,相当讲究,我看他做菜基本上是一种脑力劳动,像我这种比较笨一点的,只好切切菜洗洗碗什么的。总的说来,他的菜做的还是蛮好吃的,一个月下来,我的领导找我谈话,说我胖了,是不是最近工作不上心。我很瘦,有女同学反映把头搁在我肩上硌得慌,所以我希望我胖起来,但是好景不长,有一天他在轻轨上晕倒了,为什么呢,原来他本来胃就不太好,在单位食堂里吃了碗蛋炒饭就吐了,吐成胃出血,住了十几天院,他老爸从老家赶来,把他接回家休养,最终没放他回来。我发现他老爸和他长得挺像的,不知道他老妈长什么样的。于是就剩我一人住在这个房子里,我怀念他做的菜和他学习做菜的精神,我怀念他的网络技术,我怀念他从深圳带过来的那么南那么南的理念。我记得他上班的时候喜欢背一个小书包,站在轻轨的车厢里像一个小学生。

  接下来我讲讲第二个同居者,不过写到这里,我已经觉得挺烦的了,不知道写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他是我高中同学,有一天晚上我出去买夜宵,路灯下走来一个人,虽然已经有六年没见面了,但是我还是马上认出了他。我们寒暄了一会儿,原来他也住在这个小区里,他的女朋友也住在这个小区里。他的女朋友和以前的同事们住在一块,正在参加自考。他和一个陌生人合租。过了一段时间,他的女朋友搬到学校附近去了,他的租期也到了,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幸运的是他也会做饭,不过他工作很忙,常常加班,还在考第二学位。一礼拜大概有一天时间在家做晚饭。住了两个月他搬走了,他老板在单位给他找了个房子。他留下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还有当时我们一起开通的有线电视。

  所以我就又一个人住了,路边吃点东西,没事上上网,回家看看书,看看电视,写点东西什么的,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见水珠一颗接着一颗从水龙头下跳下来的声音。

  接下来我讲讲房东。房东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好像比我小几岁,不过看上去比我成熟多了,长得蛮帅,讲话那劲儿特别像朴树,嗓音很低沉,慢悠悠的,特忧伤的感觉,京腔很好听,有一个媳妇,三套房子,以前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二手的,前段时间换了辆火红的新车,好像也是桑塔纳。那天晚上我回家,路边就停着那车。我也刚在看车,雪中红成这样,挺抓眼的,那车就嘟嘟叫两声,玻璃窗摇下了,钻出他的脑袋。我说,呵,换新车了啊。我媳妇的,他挺骄傲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他媳妇我见过好几次,白白胖胖的,光从外表上看感觉有点配不上他,不过人好像挺乖的,每次他来找我,她都跟着来,躲在后面很少说话,一和她说话她就紧张,眼神躲闪,接不上话。有一次是夏天,他来收房租,她也跟来了,我发现她穿着一件很短的T恤,露着半截腰。她躲在他身后一个劲的往下拉衣服,想把那腰遮起来,我觉得挺好玩的,后来她又催着他走。当时我还觉得很好玩,过了一会儿想,坏了,她肯定是觉得我老瞄她的腰了。

  过了一段时间,房东提醒我别把房子弄得太脏了,该找个媳妇规拾规拾了。怎么说呢,其实有时候我也想不通,我们读大学找工作背井离乡的为了什么呢,吃不好,睡不好,还住别人的房子。

  这套房子在一个新建的小区里,这个居住区有几十个这样的小区,总共居住着几十万人,晚上回来睡觉,白天睡醒后坐轻轨到城里上班。所以这个居住区号称“睡城”。我一想到有几十万人睡在这么小的一块地方里,感觉就有点怪怪的。我晚上还是睡不好,做很多梦,所以经常开着灯睡觉,从恶梦中醒来就不会那么害怕。有一天半夜上卫生间,看见阳台窗玻璃上蒙着一层水珠,中间印着一个手掌印,我记得自己没有按过玻璃。
05.1.11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发表于 2005-4-7 15:32 | 只看该作者
不错,多有情趣的寻常家生活啊!
3#
发表于 2005-4-7 15:52 | 只看该作者
浓郁的城市生活气息。
4#
发表于 2005-4-7 16:02 | 只看该作者
有味道。好!
5#
发表于 2005-4-8 08:44 | 只看该作者
描得细腻。寻常生活,也就是存在啊。不可小视的构思与文字。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联系我们|小黑屋|Archiver|中财网站 ( 浙ICP备11029880号-1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GMT+8, 2024-12-30 02:39 , Processed in 0.107394 second(s), 20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