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卖 毛 巾

胡杨林立

卖  毛  巾                 
林 立

　　商厦门外，一拉溜都是小商小贩。他们在地上铺块大布，摆上食品、服装及日用小百货。平民生活中的必需品应有尽有，五花八门。商厦门外的小商小贩，大都是无照经营的“游击队”，工商所的“扫荡车”老远一露头，“游击队”们便将地上的大布四角一提，所有的商品囊括其中，顿作鸟兽散。

　　二毛的地摊品种单一，只有大小不一、五彩缤纷的各种毛巾。二毛在毛巾厂工作20多年，只学会了织毛巾。他年年是先进生产者，但其它技能则一无所长。如今下岗了，只会织毛巾的二毛很难找到再就业的岗位。毛巾厂走了背字，连下岗职工的生活费都发不出，只好用库存积压的毛巾抵生活费。二毛家里堆积着几千条毛巾，两口子整天愁眉苦脸地瞪着那堆毛巾唉声叹气。妻弟开导姐夫说，坐在家里叹气没有用，你得把这些毛巾变成钱，拿到街头上的自由市场卖去。二毛说，那得办执照，要花钱，还得求爷爷告奶奶托人，我办不了。妻弟说，办啥执照呀，你见商厦门外卖东西的谁有执照？二毛说，那违法，工商局抓哩。妻弟哈哈大笑，说，要真抓早就抓光了，你见那些小商小贩少了一个没有？我教你一个秘诀……

　　二毛是第一天“再上岗”，既担心工商局“扫荡”，又担心遇到熟人。他头上戴着长舌帽，帽檐拉得低低的，几乎盖住了眼睛；嘴上捂着个大口罩，挡住了大半个脸。本想再戴副墨镜，觉着像个特务，就没戴。他按照妻弟教给他的秘诀，在自由市场中间地带设摊。这样，无论工商局的大盖檐帽从哪一头冒出来，只要市场头上的摊贩紧急收摊，就等于“消息树”倒了，中间地带便有充足的时间收摊开溜。

　　二毛傻竖在那里，心里忐忑着，像受惊的兔子，不停地东张西望，半天也没有开张。妻弟去“检查指导工作”，看姐夫那样子，憋不住笑了：“妈呀，你这打扮简直是日本鬼子731细菌部队，够瘆人的。光傻站着不行，你得吆喝。”二毛不会吆喝，妻弟便示范性地吆喝了几声。真灵，还真有人上前看毛巾。那人拿着一条洗脸毛巾问价，二毛不假思索地回答两元五。顾客说便宜点。二毛说这是死定价，出厂价就是两元五。顾客扔下毛巾走了。妻弟说，你傻呀，如今小孩子都会讨价还价，不让人还价，明明是便宜东西人家也不买。你得喊价三元五，别人还价三元，你赚五毛；还价两元五，你保本。

　　妻弟谆谆教诲了一番，告辞走了。二毛试探着蚊子似的吆喝了几声，没有效应。川流不息的人群，对他的毛巾摊没有兴趣，撇一眼就过去了。

　　几个小时没有开张，后脊梁直冒寒气，二毛也就泄了气，收摊钻进商厦里避寒。

　　商厦里有暖气，温暖如春。二毛鬼使神差地溜达到毛巾柜台前，见柜台里站着两个营业员，柜台外一个顾客也没有。二毛心里想，我的毛巾比你们便宜都卖不掉，你们还指望卖么？同病相怜的心情便油然而生。可是转念一想，人家哪怕一个月卖不出一条，暖暖和和的站在那里照样拿工资。如此一想，二毛又颇有些愤愤然。
二毛正在“人比人，气死人”的时候，毛巾柜台前来了个顾客。顾客是个近视眼，跟售货员要了一条毛巾，像分辨蚊子公母一样凑到眼睛上看，知道的是挑毛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擦眼泪。好半天挑中了一条，付钱时，毛巾却掉到地上了。近视眼说换一条。售货员小姐说你自己弄掉了，又没脏，换啥哩。近视眼偏要换。售货员偏不给换。两个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针尖对麦芒就吵了起来。

　　如今闲人多，爱看热闹，听到唇枪舌剑叮叮当当，立马就围上来好些人。近视眼说话忒损，几个回合下来，售货员小姐便眼泪汪汪地带了哭腔，眼见就要败下阵去。围观的人们意犹未尽，有的煽风点火，有的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

　　二毛刚才还对旱涝保收的售货员愤愤然，这时却看不下去了。他挤过去说，这条毛巾我买了，姑娘你再给他拿一条。

　　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一场好戏还没到高潮就收场了。看戏的人们觉得很扫兴，都朝着二毛翻白眼。

　　二毛走出商厦，见摆摊的人们个个冻得搓手跺脚，他却觉得心里暖乎乎的。但是，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的布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条毛巾没卖掉，反倒买了一条，回家如何给老婆交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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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建中

人虽然下岗了,但心却没有下岗,小说虽短,却写出了普通劳动者的美好情感!

胡杨林立

谢谢吴兄褒奖！
这篇小小说就是试图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下展示下岗工人的纯朴与善良。

000

　　文章短小寓意却深，道出了下岗工人的一种高尚情操。学习并问好。

胡杨林立

最初由 000 发表
　　文章短小寓意却深，道出了下岗工人的一种高尚情操。学习并问好。

您好！
谢谢！

萧军1609

幽默。经常写这类的小品，汇集成册，过一段时间读来非常有趣。胡先生您说哩？

胡杨林立

最初由 萧军1609 发表
幽默。经常写这类的小品，汇集成册，过一段时间读来非常有趣。胡先生您说哩？

同感。
写了20多年小小说了，出版过一本小小说集《梦游》。近几年不怎么写了，原因是许多报刊杂志小小说编辑热衷于故事情节，将小小说变成小故事了。

杨志广

语言不错，只是感觉二毛这个人物还没有完全立起来。一家之言，仅供林立文友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