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朋友，别弄死蜗牛

花相似

一、
    一连十几天的阴雨让人心情郁闷，到处湿漉漉暗沉沉的。碰上假日懒得出门，喊上几个要好的姐妹聚聚餐。轮流下去，那天刚好轮到程笑家。

    她与我同住一栋大厦，二十五楼。我一直埋怨她为啥要选住这么高的楼层，象我住十楼多好，真要是电梯坏了也勉强可以走楼梯。可程笑还是要了二十五楼，据说是喜欢楼层越高越没有蚊虫。倒也是，她那里倒真是没有蚊子与蟑螂什么的。

    那是一个雨后的傍晚，彩虹还挂在天空的那端。我与程笑收拾了一堆碗筷打算回厨房洗，在洗碗槽旁边的墙上，我大惊小怪地发现了这么只小东西，那是一只小蜗牛，于是我饶有兴致地睁着近视眼凑上去看着它。那小东西怯生生地探出头，两条短短的触角微微颤抖。渐渐地我发觉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蜗牛。那小小的软滑的躯体中间居然有一条极细的红线，从头部一直延伸到壳内，更奇怪的是在头部的两条小触角下面还有两个小圆点，小得不细看便无法发现。这应该是它的眼睛。当我凑得更近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双小眼睛突然变得象绿豆那么大，还诡异地眨了眨！

    我骇了一跳连忙擦擦眼，咦？那双眼睛突然就不见了。

    见鬼了。我嘟囔着。于是让程笑也看看，她也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蜗牛，还一下就把那小东西摘下来丢进下水道里。

    这是我在这座大厦第一次发现这种叫蜗牛的东西。老天做证，谁也想不到这东西会带来那么多不寻常的事情。在程笑把它踩在脚底下的那一刻起，就拉开了故事的序幕。

    窗户电闪雷鸣，四个女人嘻闹近午夜零点，滂沱大雨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商量着就干脆睡一晚明天再回去。燕生要跟我一起睡，于是我们告辞出来一起下楼。

    那晚活该有事发生，好好的，楼梯的路灯就坏了，忽明忽暗的，楼梯象条幽深的隧道。燕生一直不作声，见我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胳膊突然”吃吃”地笑了。我扭过头想骂她一句，这时突然一道闪电挤进来，霎时楼道就浸在一片蓝森森的光亮里。当一回过头，我又看见了它。

    是那双诡异的眼睛！它不知何时就已跟在我们身后，我看着它，它也似乎是看着我，我说”似乎”，是因为它的眼睛里黑幽幽地没有瞳孔，好象盛满了黑墨的两口古井，幽幽地闪着寒光。

    是那只会眨眼睛的蜗牛！我死命地抓住燕生的胳膊，她疑惑地回过头看看，却什么也没有。

    ”那是只蜗牛，我看得很清楚。”我啰嗦着告诉燕生。”它的壳有箩那么大，还是白玉色的，身体攀援在墙上，有人那么高……” ”可是，你一回头，它就不见了……”.燕生一直没有看见那只巨大的蜗牛。我看见的时候，一直都没法让她也看见，因为那都是在我无法说话的时候。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就只有我看得见？

    二、
    第二天清晨我们是被咚咚的敲门声惊醒的，当我手慌脚乱地打开门的时候，昨晚与程笑同住的飞飞还穿着睡裙披头散发地扑进我的怀里。瞳孔涣散地狂叫：救命！救命啊！

    程笑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裸露的皮肤都呈灰色，手心紧握。法医与警察们不一会儿都来了，我们几个没了魂似的站在屋里，我更是大汗淋漓手足无措。

    程笑死于心脏病突然发作。法医把程笑的衣服解开，她的胸口，有一个螺旋状的黄色印记。

    一连串的事情太突然太迅速，还没得及接受便又发生了新的事件。我象木偶似踉踉跄跄在跟在姐妹们身后操办着程笑的后事。自从那晚过后我就没怎么说过话，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呆望着程笑的相片。

    程笑，调皮活泼的你此刻躲在那个黑匣子里，会不会很气闷？

    又是一个大雨天的后半夜，胸口憋得慌，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猛睁开眼，那双黑幽幽地眼睛就在我面前。那双眼睛很黑很黑，深邃得仿佛一个无底洞，象要把我吸卷进去。那白玉般的巨大的壳就压在我的胸口。此刻它正伸着长长的躯体搭在我身上，两只触角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滑滑腻腻的，身上那条红线好象蒸腾出一股轻烟，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有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际，那声音很怪异，象捏着喉咙的青蛙在哽咽。它说：你是好人。

    胸中胃液翻涌，我毛骨悚然！

    三、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梦，总之次日清晨房里还有那股腥味。更奇怪的是，当我清晨走进厨房的时候，赫然看见墙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蜗牛。密密地占据了半扇墙。我大叫一声逃出了屋子。当燕生陪着我颤抖着再度打开门的时候，那些蜗牛却又都不见了！

    燕生让我去看心理医生，她说我神经过敏。那个医生在厚厚的镜片后面定定地凝视了我半晌，然后开了一些药丸给我，说我只要吃了药再睡就没事。

    真的能够”没事”么？我很怀疑，但我看着燕生，听话地吞下了那些药丸。燕生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冷静最有成就的，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裁。一直都很照顾我。

    难得有空闲，飞飞与燕生都过来了，我们包了很多饺子，想起楼上的已与老公分居吴太太，平日里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送来。我就想着端一盘给她送去。

    吴太太笑盈盈地把我迎进屋，我一进门就呆住了，因为我又发现了那只蜗牛，那只身上有一条红线，有双黑眼睛的蜗牛！我大叫一声手中的饺子摔在了地上，吴太太诧异地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笑我大惊小怪，更顺便把那小蜗牛踩在了脚底下。

    看着那撮化为粉末的蜗牛壳，突然就觉得巨大的凉气从头顶直贯心窝。我象大难临头般地逃出了她家。

    那晚也下起了雨，我睁着眼睛没敢睡，心里总想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四周一片死寂。迷糊间有无数只蜗牛爬满了床，连墙上也粘满了，一层层一叠叠蠕动着淹没了床沿，更有很多爬上了我的身子，我惊恐地抖着，突然，那堆东西中冒出了冒出了那只硕大无比白玉壳蜗牛。那条阴森的红线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仍旧有刺鼻的腥味，仍旧是那双无底深洞般的黑眼睛，它冲我诡异的眨了眨，象是笑了笑。然后就与那堆蜗牛一起消失不见了。

    不知怎么，我突然觉得那双眼睛有点象燕生的，我们都说燕生有双特别黑亮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下面象藏着两潭深不见底的深海。

    四、
    吴太太次日清晨暴毙在她的床上，据说死相异常恐怖，内脏全部流了出来，床单上满是胃里流出来未消化的食物与肉碎血迹。与程笑一样，身体也是呈死灰色，手心紧握。仍旧是胸口有一个很鲜明的黄色旋螺状印记。法医们把那些食物残渣留做了样本，其中有一些饭粒与青菜，还有一些螺肉。

    我象木偶般地看着吴太太抬出了她的屋子，几近崩溃的状态。吴太太的脸一直在我脑海里晃动，我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直觉告诉我程笑与吴太太都死得不寻常。如果说程笑的死是巧合，那吴太太呢？

    凶手为什么要划破她的内脏？为什么都要留下那个螺旋状的黄色印记？

    我已经临近疯狂的状态，看着满大街的汽车我说那是蜗牛，看着谁的眼睛都说就是那双蜗牛的眼睛。燕生日夜陪着我，每当我情不自禁抓狂的时候，她就把我搂在怀里。我看着燕生，她也看着我。可在她的眼睛里我找不到我的影子。她的眼睛黑幽幽的，长长的睫毛掩在瞳孔外面。

    每当雨后的半夜，那只白玉蜗牛总会如期而来，仍旧粘腻着我的脸颊，仍旧用那怪异的声音告诉我：你是好人。

    燕生与飞飞商量着让我搬出来住，飞飞经常要出差。于是燕生就让我与她同住。

    燕生的家在比较偏僻的郊区，到处都是未开发的小片荒地。房子的周围都是烂泥沼泽。由于离我比较远，这是我第一次进来她的家。

    燕生让我坐在客厅里，然后闪进房里去收拾了。

    我打量着这间屋子。从一进门开始就觉得有股特别重的湿气，心想可能与周围的环境有关。当视线停留到那个小神柜的时候我停下了。

    燃着的三支香前面供奉着的，是一只黑色的木盒子。当我的手伸向那个盒子的时候，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阻止了我，我回过头。燕生站在我身后。

    五、
    燕生除了我们一直没有其他朋友，自从我搬来之后，她除了上班就在家里照顾我，甚至我睡觉时也不例外，有几次半夜我感觉有人进来，微微睁眼，便看见了那双黑眼睛。燕生正悄无声息地坐在我的床沿凝视着我。

    说实话，我有点别扭。她的无微不至让我觉得恐惧。老让我下意识地联想到那只白玉蜗牛，它那双黑眼睛，那没有瞳孔的深黑不见底的漩涡，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更让我寒气直冒的是：我在燕生的电脑里发现了那双眼睛。

    她上班的时候，我闲着没事就用她的电脑上网。打开她的电脑，我突然觉得我们这么久的好朋友了，却好象一点也不了解她。她IE栏的地址里出现的都是一些我从未去过的网站，随便点开一个都是一些灵异类的游戏网。那天我偶然点开的是一个名叫蜗牛幽门的网页。首页的图片，让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图片是那只白玉蜗牛，它正睁着那双没有瞳孔的黑眼睛看着我。

    原来蜗牛种类中，真有一种白玉蜗牛，还是稀有品种。报道里说相传蜗牛是一种古老的生物，在几万年的进化时间里，该种生物已经吸取了世间的各种灵气，某些比较高级的个体，早已具备了超常能力。

    六、
    飞飞来看我了。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的，一进门就嚷嚷着这地方不好找，四处荒凉象农村。放下东西就一把就把在床上缩成一团的我抱住，说要好好看看我是不是瘦了，燕生有没有把我照顾好。还乱七八糟地嚷着要请我出去搓一顿。

    飞飞捧着我的脸，说，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我看着她，茫然说：你带我去哪里吃饭呢？

    ”就在前面不远有一家凌云餐馆呀，新开的，听说有一道名菜，就是清蒸蜗牛……”我还来不及掩住飞飞的嘴，就听见房门口”啪！”一声清脆，燕生端着的茶盘摔碎了。

    飞飞呆了。我也呆了。

    我突然冲上去拽着燕生的手，狂喊：别怪飞飞，她不是有意的！

    七、
    屋外雷雨交加。我满面泪痕。

    燕生，我看见了你供奉着的那只白玉蜗牛。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房间里总有一股腥味。还有每次雨后的半夜，你一定要出门……

    宝贝，你别理闲事好吗？这个世界上好人不多了，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被伤害。

    燕生，飞飞是无辜的，她不会真的去吃那个菜。答应我别伤害她。

    所有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人都是该死的，更何况她还不是好人。我们的家族已经与世无争了，为什么人类还不肯放过？

    我不知道，燕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好害怕……

    燕生的深深地看着我，我也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的我慢慢涣散，直至消失。

    她的黑眼睛里渐渐没有了瞳孔。那是黑不见底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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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相似

呜呜呜，哭死了，弄了半天还是没能低两格：（（

花相似

感谢版主阅读。
冒昧，想请教一下排版的问题，俺下载了你们这里介绍的那个排版工具，可是好象不会使用哪。好几次了，就是因为这问题让我对中财望而却步：（（

武俊岭

象征荒诞恐怖,在一篇小说里都有了.写得不错.
在中财发小说,空两格的问题很麻烦.因为小说不像散文,对话太多,低两格就得一行一行地弄.能不能在设置上弄得方便一点.像故乡社区,那里是自动排版的.

花相似

谢谢太阳版主,明白了,就是得老老实实一段一段地重排,对不?
另谢楼上的朋友,"大象无形"?似曾相识.呵呵,问好

在发贴的时候能够有"自动排版"键就好了.这在论坛技术上完全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