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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酸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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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25 11: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酸咖啡
                 
  重复着不断开始的结束,啸天踩着脚踏车在洒满柠檬般阳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悠悠前行。

  长发零零散散地在肩上翻飞,两眼空空洞洞如天边一望无际的浅灰色云层。车,平稳缓慢地转动着,如啸天的生活一般。路被轮胎辗过后,寂寥如故地伸向远方,亦如啸天渡过的岁月,平静无波。

  闲的时候,啸天总是骑着车,去那间玲珑幽静的咖啡屋。“Vienna Coffee?espresso?”吧台女生温柔婉转的声音。刚开始啸天很不习惯那一串英文名字,咖啡就咖啡,还英文一大堆,弄什么“酷”?她总是恼恼地嘟哝:随便。

  一杯咖啡就放到了她面前的小圆桌上。有时是甜的,有时是苦的。今天,她却嗅到咖啡里有股酸酸的味道。

  酸咖啡?她旋转着深褐色的杯子,一双深褐色的大眼像研究金字塔里的木乃伊一样,一动不动……


                 
  门前种着小块的草坪,门口两株杏树在秋风中瑟瑟落叶。一进门,则有巨幅夸张的油画,墨绿色的软皮靠椅,蓝调的纯音乐如水般泻过。每一个角落都清清爽爽。楚涛看天色尚早,便踱了进去。

  右靠窗的最后一个位置是他每次的最佳选择。今天,却先有了个背影。那长而散乱的头发、瘦瘦弱弱的背脊,还有一动不动的头,像张照片。楚涛心里一阵悸动,难道是她?那个毕业后便渺无音讯,那个让他的思念如潺潺流水不停不息的女孩难道真的就在眼前?

  他轻轻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他怕她转过身来,怕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可她却偏偏转过头来了……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淡淡的;眼还是那双眼,只是散散的;神情依然是那神情,恍惚冷冷的。大学四年,她就像暮色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却深深印在楚涛的记忆里??清清晰晰。

  “啸天?是你?”楚涛又惊又喜。

  “嗯……是你!楚涛!”啸天的声音依然未变,淡淡的神情一如既往。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邂逅八年未见的同学,啸天的脸上,没有激动惊喜的标识。


                 
  后来楚涛得知啸天已经结婚,丈夫有家私企,忙于事业,少有在家。三岁的儿子寄读在一所名牌幼稚园,她独住在城区刚开发出来的新区。

  啸天结婚了。楚涛有些黯然。但有空闲,总忍不住电话她出门,喝喝咖啡或者聊聊天。


                 
  窗外绿油油的小草,翻卷着柔柔的身躯,一浪一浪,在风中滚动着,苍郁的银杏树摇曳着片片的金黄叶儿。

  秋,深了。

  啸天坐在楚涛的对面,手里转动着伴匙,那若隐若现的淡然拢着她幽幽的双眸。每当此时,楚天心里忍不住的怜惜。啸天,这个他从大学时就暗恋着的女孩,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快乐不快乐?她幸福不幸福?他想要知道!他想要了解!楚天伸出右手握住了啸天的左手。

  啸天猛地一惊,在她感受到温暖的瞬息,收回了自己那冰凉如水的左手。


                 
  夜,总是漫漫长长。没有星辰,灯光透过蓝色的窗帘一闪一现。楚涛内心涌动着的思绪,那些珍贵的片段,也便在他的记忆里回放着。

  大学四年,由于家里经济拮据,周末常常是在图书馆或者微机房度过。不知那天在机房呆了多久,感觉到饥肠辘辘时天色已经昏黄。正思忖是回寝室休息,还是去门口要一份盒饭。这时,看管机房的啸天递过保温桶来,说:“你已在这里呆一整天了,吃饭吧。”

  香味从保温桶里溢出来,引诱着楚涛的食欲。啸天踅身出了机房,随手关上了房门。楚涛第一次吃得津津有味,感激满怀。

  传说中,啸天的父母经营房产多年。啸天是他们唯一的独生女。尽管楚涛看到的啸天只是靠替学校看守机房和每周两次的家教换得每月的生活费,可围着啸天成天转悠的男生们个个都是家境异常富有纨绔弟子。和他们相比,楚涛唯有居本系成绩前列的资本。当时,那资本对楚涛来讲是那么微不足道,不堪一击,根本鼓不起他向啸天吐露心扉的勇气。他所能做的,仅是每周去机房呆着,看啸天淡淡的脸色、散漫披在肩上的长发以及啸天递过保温桶时眼里涌动的些许关心,或许也还有丝丝温柔的神情。

  如今,楚涛在工作里很得上司赏识,总公司还准备成立分公司由楚涛全权负责。下月中旬,他将去加拿大接受三个月的培训。一旦想到将有三个月看不到啸天,楚涛的心就象他的名字一样,楚楚作痛,一阵接一阵,如波如涛汹涌澎湃。心疼!这便是心疼的滋味?如锥刺,如鞭抽,如火焚,如利器一片片在撕割……这么多年来,在他以为一切都将成为过去,被那个叫“经历”的词语搁在尘封的书页中不再为自己翻阅时,老天却安排他们再一次相遇,再一次相聚,再一次让星星之火作燎原之势!

  他也曾提醒自己:别这样,啸天已是有夫之妇。不能握她的手,就让那美丽停留在永恒的记忆中。

  此刻,他忍不住心疼,还是伸出了手,还是握住了啸天,可啸天竟收回了她的手,冰凉如水的手。


                 
  啸天轻啜着咖啡。奇怪,今天没有闻到酸酸的味道,流淌入口润喉滑肠,却让她的心中禁不住酸然回荡,剥落了色彩的往事再次浮现出来:父母亲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十多年,终于将一个濒临绝境的房产公司盘活。父亲很少回家,奔波生意,忙于应酬。后来公司扩大经营,拓展了跨省业务,家里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考上大学那年,父亲带着一个比她还年轻漂亮的女孩和母亲办了离婚手续。母亲伤心欲绝,留给她一张二百万的存卡去了美国。大学四年,她除了学习和生活,没能逃脱家庭巨变离散东西的悲切。

  她看管着计算机房,当楚涛无言无语的背影出现在机房无视于她的存在,当楚涛在机房孜孜不倦、如饥似渴地学习,她的心不再平静,她想解读那沉默不语的背后到底蕴藏着什么。楚涛的家庭经济较差,成绩却是全系最优秀的。独来独往的楚涛让她产生惺惺相惜的冲动!于是,她盼着周末,盼着楚涛孑然却精神矍烁地走进机房。为此,她推掉了周日的家教。然而,四年,整整四年,楚涛沉默着。

  四年,整整四年,啸天期盼着。

  是天意让他们如此相遇?是未尽的缘份让他们再次相聚?啸天不敢奢望那份已经化泥入土的期盼再冒出尖尖细芽,她已经为人妻,她已经为人母——她时刻提醒着自己。于是,她收回自己的手,执起褐色的咖啡杯,将一大口咖啡灌了下去。

                 

  阵阵桂风宜人,幽幽暗香沁心。夜色掩映的城市被闪闪烁烁的灯光打扮得海市蜃楼般欲与仙境比高低,月光如梦如水浸浴着楚涛和啸天的身影。楚涛第一次要求送啸天回家。

  第一次和另一个男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婚后第一次有男人送自己回家,啸天的心流动着异样的情愫。雾霭却渐渐升起来,挡住了月光,既而越来越浓,越来越密,似升起的帐幕,与黑夜相接,又似一张无形的网,张扬着什么、掩盖什么。

  丈夫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家,儿子每月回家一次总缠着她要爸爸,每次总噘着小嘴吵闹着不要去学校,要爸爸回家,要爸爸陪他。有几次,啸天快退缩了,想电话丈夫,想留下儿子陪她,但看到儿子在画画方面已初露端倪,考虑到儿子的未来,最终还是一次次将儿子送回学校。

  单调的生活,寂寞的存在,她以为,今生就注定这么过下去了。出乎意料,这一场邂逅等待着她,改变着她。

  一个人的孤独使她感到恐惧。一个人夜里的孤独使她想要渲泄。三十岁的啸天虽然散乱着长发,淡然着脸,冷漠着眼,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不影响她穿越青春透过岁月涤洗的、成熟的美丽。她克制多年不去想念的楚涛就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如今就在她身旁,就在她即将开启的房门之外,她怎么能够置之于身外?她想对楚涛说:“谢谢你送我回家,再见。”开门的同时,却听到自己的另外一个声音:“进来喝一杯咖啡?”她不敢相信那是她的声音,只听楚涛说:“行。”随即看到楚涛跟在她身后换上了拖鞋。

  这是新区里最高的电梯公寓,站在啸天家落地式观景阳台上,听不到城市的喧闹,只有不远处青蛙的鼓噪穿越黑暗的空间,在静谧中留下欢乐的印痕。夜风从黑蒙蒙的天际吹来,拂动着阳台上柔柔弱弱参差错落的桂树、杜鹃,幼嫩的蔷薇,小小的罗汉,枝枝丫丫的阴影透过灯光投落在楚天的脸上、啸天的眼眸上,织出一幅颤然流动的画卷。一时仿佛时光倒退了几个时代。总觉得一切已经虚幻、缥缈,唯有那幅画卷才是真实的,真实得吸引他们慢慢地相拥在一起,去追随那个褪色的梦……

  啸天不再淡然,她溶化在楚涛有力的环绕、强壮的胸膛、温暖的怀抱里,她陶醉了。在楚天热烈的深吻中,她努力克制着的激情已经爆发,她坚守的冷漠早已退缩。她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一切。


                 
  门突然打开了。是啸天的丈夫回来了。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惊呆了!怔了怔。随手将门从里反锁了,再把自己和啸天的钥匙从窗口扔出去。

  他站在客厅里震怒了!自己的老婆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楚涛坐在沙发愣住了!同时也清醒了!是的,他怀里抱的是别人的老婆。

  啸天却从容。她越过丈夫走到客厅的酒柜前调试着什么,没有说话。丈夫却走到楚涛面前,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剌入楚涛的胸部。楚涛鼓足力量叫了一声,声音细若游丝,如泣如诉。丈夫取出刀走到啸天身后,站住了。

  啸天回过头对他说:“稍等,等我喝完这杯咖啡。”

  丈夫却抱住了她:“不,我爱你,我要你。”

  啸天夺过那把刀,从脖子上轻轻抹了下去……

  四周万籁俱寂,岁月的帷幕,在她面前突然掀开了,她竟然面带微笑……


                 
  丈夫注视着她渐渐苍白的脸,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笑起来是那么美丽。深深吻她的唇,上面残留着酸酸的咖啡味。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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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25 16:45 | 只看该作者
轻柔、凄美。结局出人预料,酸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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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25 17:29 | 只看该作者
这小说细腻,把握地很有分寸。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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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27 10:37 | 只看该作者
赞同。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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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27 15:32 | 只看该作者
请朋友注意作品一定要“首发”!问好!

http://bbs.e573.net/showthread.php?threadid=62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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