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淼之 于 2015-10-11 12:31 编辑
一
李纤美在大商二楼购物，无意间向一楼瞥了一眼，她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夹杂在人流中，而且那个熟悉的背影旁好像有一个梳披肩发的姣好女子相伴相随。李纤美心猛地一沉，精神高度紧张，再揉眼细瞧，那个背影已无影无踪。她狼奔豕突样冲到一楼，四处撒目，没有发现目标，于是，又快步来到门口，正巧，那个背影和一帘秀发刚刚闪进出租车内，车子快速离开。李纤美瘫坐在水泥台阶上，面无表情，目光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李纤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迅速掏出坤包里的手机，摁下一串号码，接通对方手机后，她急切地问，大磊，你在哪里？对方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在单位呀！你这是怎么了？李纤美想起来了，大磊早起告诉她，今天（周六)加班起草文件。李纤美说，没什么，我就是问问你在哪儿呢？在单位就好。说完，把手机盖折上了。
在回家的路上，李纤美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很可笑。丈夫大磊对自己百般呵护，两人可称作恩爱夫妻，自己怎么能对他疑神疑鬼呢？尽管如此，晚上大磊回家，李纤美还是对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又绕着弯子问了一些疑点问题，没有在大磊身上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女人喜欢倾诉，熟络的女人之间没有秘密而言。李纤美很喜欢头脑灵活、手脚勤快的保姆小黄，两人无话不谈，处得像亲姐妹一样。一日，两人闲聊，李纤美又想起在商场购物遇到的那件事儿，便轻松加愉快地向小黄和盘托出。小黄刚开始听还觉得蛮有意思，满脸轻松的笑容，可听着听着，小黄的笑容就如浓霜袭花，一瓣一瓣凋零了。见此，李纤美神情紧张地问小黄，你好像知道与这件事儿有关的秘密，你说出来，我不会出卖你的。小黄用手梳理秀发，掩饰着自己的慌乱，故作镇静地说，我只是觉得好奇，哪里有什么秘密。李纤美沉着脸说，我对你可不薄，你应该相信我。几个回合下来，小黄败下阵，吞吞吐吐地说，有一天我去买菜，听两个男人唠嗑，我听得不清晰，好像在说你家大磊外面有小妹妹了。说到这儿，小黄不再言语，怯生生盯着李纤美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李纤美用眼睛狠狠地扫了一眼小黄，没好气地说，你不要没有影的事儿瞎说。小黄吓得浑身一颤，带着哭腔说，我对天发誓决没说谎话，我还听说……李纤美催促她快说，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小黄继续说，大磊的妹妹梳着披肩发，人很漂亮，是个大学生……李纤美强压怒火说，我知道了，你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这件事儿。小黄哭丧着脸，一个劲点头。
从此，李纤美整日神经兮兮观察大磊，查找他与女人有染的蛛丝马迹，比如，趁大磊醉酒睡觉之际，溜进卫生间翻看他的手机通话号码和短信，比如，察看大磊衣兜里钱物，然后，给小黄布置核实和盯梢任务。三个月过去了，李纤美和保姆小黄没有捕捉到有价值的信息。大磊觉得妻子不太对劲，但也没往心里去，依然像往常一样生活工作。不过，李纤美的疑心却越来越重，与大磊的语言交流越来越少。一次，大磊和李纤美在吃晚饭，大磊的手机响了，大磊离开饭桌接听手机，李纤美隐隐约约听出是女人声音，便迅疾跑过去，把耳朵贴在大磊的手机旁听声，大磊有些不满，便侧过身去通话，李纤美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夺过大磊的手机摔在地上，还愤愤地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磊也很生气，说你这人怎么像泼妇一样，太不像话了！两人先是口角，后是拳脚，当然大磊在应对中还是持守势并最后退却。事后，大磊十分后悔自己的莽撞，并努力寻找机会向李纤美赔礼道歉，但李纤美不依不饶，不给他机会。 二
二十年前，大磊扛着行囊揣着毕业证从农村来到城市，两眼迷黑，举目无亲，虽然有一份固定工作，但每月薪水少得可怜，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潦草紧巴。李纤美父亲早逝，家庭也不富裕。结婚前，靠大磊父母东挪西借的一千元钱，办理婚庆事宜，购置生活必需品，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但仍缺东少西，捉襟见肘。上司见大磊的处境如此窘迫，便组织单位同事提前随礼份子，总算帮他渡过了难关。
结婚后，李纤美越发觉得家中缺钱的地方太多，便辞去原有工作，借钱盘下一节柜台卖服装，期望家中每月能多增加一些收入。卖服装是很苦的生意。白天站柜台，一刻不敢离地方，还要笑容长挂在脸上，如果哪天卖不动货，整天着急上火，心情不好。更让大磊心疼妻子的是，她经常要晚上与人结伴坐客车到省城上货，次日早晨再乘火车赶回商店卖货。一个女人把上货的钱缝进内裤兜里，黑天瞎火乘车往返、跑市场、背包裹……担惊受怕，栉风沐雨，睡个安稳觉都是一种奢侈，实在让她的丈夫羞愧难当。
大磊从事秘书工作。秘书应该是领导感冒时的芥沫油，呷一小口，浊气喷薄，精血活泛，筋骨坚韧；应该是领导昏热时的清凉油，涂在太阳穴上，燥舌生津，枯眼滋润，神清气爽；应该是领导厌食时的芝麻油，置于鼻孔，胃口洞开，馋虫暗涌，食欲倍增。要让领导看见秘书顺眼，想起秘书顺心，使用秘书顺手，秘书就得成为领导肚子里的蛔虫 、与领导须臾不分的影子。大磊努力成为这样的秘书，自然要把支配时间的权利拱手献给领导。大磊挣钱不多，但工作很忙，只能用甜言暖语抚慰妻子，让她疲惫的身心有些许熨帖。大磊常想：女人要比男人顾家，比男人坚韧，比男人踏实，柔得不能再柔的水，立起来也经得起刀砍斧凿。
李纤美常说，家庭在于经营，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过法，世上只有想不通的人，没有走不通的路。
钱少，需要算计着花。李纤美专门赶早市要散的时候去购物，这样容易买下低价的肉蛋和蔬菜。李纤美若买肉，专买肥肉，因为便宜。回到家，她把肥肉切成片状，放入热锅榨油，然后把猪油装入瓮罐中，封严，置于阴凉处。经过纤美的一番处理，肥肉变成了瘦肉，脆香而不油腻。猪油呢，每次烧菜时放上一小勺，素菜吃起来也就有滋有味了。纤美从来不买全鸡，家里谁想吃鸡肉了，就买便宜的鸡翅，做成鸡翅炖土豆，让大磊和儿子吃得满头大汗，嘴角余香缭绕。李纤美还经常制作一些可口小菜，比如辣白菜、蒜茄子、咸黄瓜、韭菜花、凉拌菜、蘸酱菜，吃起来爽口开胃，饭量增大。由于大磊和妻子经常忙碌，偶尔也有糊弄一口饭的时候，但饭桌上反倒多了一份意外的快乐。有一次，大磊和纤美回家都很晚，晚饭只有米粥、馒头和小菜，儿子显然有点小想法，突发灵感，说了句：胃不饱，添小菜；纤美扑哧笑了，怜爱地看着儿子，说出一句绝对经典的话：心不饱，添知识。大磊被妻儿的幽默逗乐了，说咱们家真有小资生活情调呀！
纤美买东西总是货比若干家，四处杀价，有时大磊觉得她杀价都杀得离谱，可最后竟然会成交。网上开店初现端倪之后，纤美更有了购买物美价廉商品的精明算计。那天，大磊陪纤美购物，纤美的目光被一顶顶精美的遮阳伞所吸引，挨个品样式，挨个看质地，挨个问价钱，最后她看中了一把缀满金星的浅绿色遮阳伞。纤美问售货员，什么价位？售货员说，原价460元，打折后160元，不再讲价。纤美说，哪有不能讲价的商品，90元卖不卖？售货员摇头，抿嘴笑着说，90元连成本钱都回不来。于是，纤美开始找遮阳伞的“瑕疵”，试图说服售货员。一阵讨价还价，最后，售货员说，你若诚心买，120元钱你就拿去！大磊对纤美耳语：可以。纤美摇头说，太贵！两人刚转身离开柜台，纤美就急忙掏出手机，匆忙输入一串数字，然后把手机装进坤包。大磊好奇地问纤美，你输的是什么号码？纤美笑了，告诉大磊刚才那款遮阳伞叫绿荫城堡，商品代码790865，说我们摸准了价格行情，一会儿到家上网店“拍”一个，准会更便宜。果不其然，纤美花70元在网店上“拍”来了一把保真的绿荫城堡遮阳伞。 苦心人，天不负。经过夫妻俩的打拼，终于送走了穷日子。纤美已成为一个拥有四名员工的小老板，而大磊也由挣月薪变为挣年薪，家庭收入大幅度增加，还雇了个小保姆。 三
回溯自己辛勤持家的岁月和自己营造的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想到大磊竟然动手打了自己，李纤美觉得很委屈，流下了苦涩的泪水。大磊真的变心了吗？似是而非，因为缺乏最有力的证据。李纤美又找来小黄商量对策，试图摸清大磊深藏的“底牌”。纤美对小黄说，从大磊对我的态度来看，大磊这人确实变了，但他究竟变质到什么程度，我还说不准，你帮我想个办法弄清真相。小黄说，如果大磊真的变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你想怎么办？纤美说，我会离开他。停了一会儿，纤美又说，问题是搞不清他的“底牌”。小黄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压低声音诡秘地说，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你能不能下狠心尝试。纤美说，你说说看。小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纤美。纤美大吃一惊说，那孩子怎么办？小黄说，孩子不是上大学了吗？再说还有我照顾他嘛！纤美寻思了一会儿，幽幽点头。
大磊得知纤美落水身亡的消息，失魂落魄，一路狂奔赶到出事地点。水库岸边，聚集了很多人，水面上一艘小船在搜索着李纤美。大磊顾不上脱衣服就跳入水中，胡乱摸索一阵后，迅疾凫水至小船边，双手抓牢船帮，纵身跃到船上，与众人一道打捞或许有一线生机的妻子。公安干警在讯问与李纤美结伴出游且第一时间报警的保姆小黄。小黄哭得脸像彩色的世界地图，众人皆唏嘘不已。
晚上，水库岸边，只剩下满脸愁苦的大磊和仍在哭泣的保姆小黄。大磊向小黄问了多次纤美落水的细节，小黄难掩悲痛回答了多次。不管小黄怎么说，大磊总是摇头，他没见到妻子的尸体，总是怀疑妻子没有死。可妻子没死，怎么活不见人呢？大磊纠结万分。
大磊虽然像以前一样日出上班日落下班，但形容枯槁，眼窝深陷，有时夜里独立阳台，不停地吸烟，想着心事儿。他自责——如果不是自己重重地伤害了深爱的妻子，妻子岂能投水自尽？如果不是妻子苦心经营这个家，谁会向自己和孩子投来羡慕的目光？他疑惑——是什么原因让妻子对自己误会那么深？妻子的内心究竟藏着怎样的苦衷？
小黄无微不至地伺候着几近麻木机械的大磊，想尽办法让大磊走出阴影，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轨道。每日餐饮，花样多变，精烹细调，尽可能让大磊多吃一口。每晚洗浴，小黄事先烧水试温，备好用品，尽可能让大磊舒适一些。大磊上班前，她把大磊的衣裤熨烫平整，挂在衣服架上，让大磊始终穿着整洁；大磊下班后，她迎到门口，递上拖鞋，接过大磊的衣服放好，让大磊感受家的温馨。一日，大磊醉酒归来，倒头躺在床上，小黄赶紧端茶倒水，帮他脱去外衣，然后，用湿毛巾拂拭他的额头，一缕秀发还不时地亲吻着大磊的眉梢、面颊、脖颈……
对于小黄所做的一切，大磊虽心怀感激，但也觉得不太习惯，于是，劝小黄不必过于殷勤，说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小黄笑而不语，依然如故。
时光如落花流水渐渐卷走大磊内心的忧伤，大磊的心情一点点好起来。大磊觉得小黄越来越爱美，有时他隐隐感到小黄好像刻意向自己展示自己姣好的面庞、颀长的脖颈、匀称的身段和诱人心动的青春活力。时间一长，大磊就有些不自在甚至压抑。经过一番思索，大磊不想承受来自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的压力，更不想与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女孩有什么瓜葛，便向小黄坦言，感谢你对我的悉心照顾，你找一份更合适自己的工作吧，纤美走了，对我打击很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生活一段日子。闻听此言，小黄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大磊劝了几次也无效。无奈，大磊说，那你就先留这儿吧。小黄这才破涕为笑，像一块轻盈的彩云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大磊有意疏远小黄，小黄心知肚明，但小黄对大磊的关心照顾依旧。忧思，最容易引起疾病。从不打针吃药的大磊病倒了，高烧不退，呕吐不止，住进了医院。小黄日夜守候在病床边，像母亲像妻子像女儿精心照顾自己最疼爱的人。大磊病愈出院后，思想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时望着小黄忙碌的身影，心生暖意，面庞泛红…… 四
纤美走后，大磊发觉小黄有些异样，总是拿着手机偷偷摸摸到卫生间接发信息，不过，这不影响小黄对自己的关爱。大磊心想，哪个少女不怀春，也正常。
暑夏的夜晚一丝风都没有，小黄燥热难耐，便进卫生间冲凉。大磊在客厅看电视，忽然，茶几上小黄的手机传来短信声，平时不太在意小黄通话和手机信息的大磊，不知何故，却漫不经心地拿起小黄的手机查看信息。这一看，把大磊吓得骨疏腿软，信息内容：磊确定要与她结婚吗？磊还想我吗？看罢信息，大磊颓然窝在沙发里，心狂跳不已，大脑纷繁如絮。这是谁给小黄发的信息，对自己如此关注？怎么像纤美发的呢？纤美她还活着？
小黄从卫生间出来，冲大磊笑了笑，拿走自己的手机，又回到了卫生间。
大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放任思绪的小舟击水扬波。第二天，大磊到移动公司换了个新的手机号码，然后，急切地拨打昨晚给小黄发信息的那个手机。手机接通了，但没人接听。再拨，还是没人接听。大磊犹豫片刻，摁下重复键，对方手机传来一声“你好”。一声“你好”，好似电流击身，大磊站立不稳。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平静下来后，大磊声音颤抖地说，纤美……对方已挂断手机。
大磊想自己再拨打手机，恐怕对方也不会接听。大磊呆坐了一会儿，开始给对方发送信息，表达自己的深深忏悔和极度相思之情，盼望纤美早点回家。过了几分钟，对方发来信息：请不要演戏了！你不是要与你的小妹妹结婚了吗？我在南方打工，一切都好，不会打扰你的幸福生活。我曾经说过，你若在感情上背叛我，我坚决远走高飞，哪怕我要饭吃，也心甘情愿。
大磊信息：一切都是误解。不要道听途说。你回来吧！我一生与你不离不弃。我真的很爱你。
纤美信息：不是道听途说，因为我有线人。你的诡秘行踪，我了如指掌。
大磊信息：你有线人？谁？你回来，我们可以找所谓的线人当面对质！你不要轻信任何人。
纤美信息：小黄该不会说谎吧？
大磊信息：她？无耻！
纤美信息：她说我走后，你一点都不忧伤，与野女人打得火热，马上就要结婚啦。事实证明，你确实背叛了我！
大磊信息：我一切都明白了，你上了人家的圈套。揭穿她的阴谋并不难，根据我的判断，过几天她还会给你发信息，说我与某个女人结婚了，可你到时候回家看看，就知道什么是谎言什么是欺骗了。
纤美信息：好吧！
一周后，纤美收到小黄发来的信息：昨日，大磊已与披肩发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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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11 19: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