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迎风
凭什么？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却住这四壁透风的屋，吃这干枯发霉的草，动不动就挨一鞭子？三年前，旺旺还是没断奶的小牛，见拉了一天犁的妈妈来菜夜里趴地上不停地哼哼，就气愤地质问。
孩子，长大了你就知道了，一切都是命！
旺旺不知道啥叫命？她想，如果母亲的生活就是命，她绝对不会屈从的。所以，她刚半岁，主人要给她上夹板时，她跑了。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从门洞里钻出来，在后面吆喝追赶，旺旺撒开四蹄立了尾巴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跑过了村庄，跑过了田野，跑过了山岗，一头砸进了大沙河，躲进松海竹林，顶翻了主人，踢倒了四叔，终于跑累了，身子被夹在了竹林密缝里，高昂倔强的头被四叔的夹板一套，一根崭新结实的缰绳将她牢牢拴在了一棵大树下。
主人用了一根黑竹棍在旺旺的背上啪地狠劲抽了一下，啊！一股钻心的疼使得旺旺身子腾了起来，后蹄将地上的砂石踢得尘头飞扬。
旺旺犟着头瞪着主人的脸，头向主人横冲过去，但无济于事，因为缰绳的羁绊使她一个趔趄失了前蹄，她被拽回了身子。
啪！又是一棍从头顶降落。哞！旺旺头低了一下，将后半个身子撅得高高的然后重重的摔下。旺旺就地一滚，身子突然跃起，绳子在背上嘣地一声挣断了，旺旺一个急冲将头擂上主人。
四叔一个箭步跃过，夹板飞快地砸向旺旺的头，旺旺头一甩，躲过夹板斜刺里横冲而出，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夜半，旺旺又饥又冷，时节毕竟是腊冬，地上一根草也没有，不觉，她回到了那个四壁透风的牛圈。她凄凄地喊了一声妈，偎在来菜的怀里泪如雨下。
哎！你就是不听话。来菜心疼地舔吻着旺旺背上的伤痕，眼泪扑簌而下。我说了，这就是我们牛氏家族的命。
旺旺刚刚觉着温暖的心一听“命”字，身子弹簧般嘣地蹦了起来。“我就不信！”说着逆了寒风冲了出去。
旺旺进了村外十几公里的宝鼎山，她成了一头自由自在的野牛。
旺旺跟山羊争过草场，跟猴子打过架，跟老虎格斗争过泉水，也逃脱过猎人的抓捕。当她在森林里站稳了脚跟，她也偷偷回家看过母亲来菜。
旺旺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天，山里热闹了起来，一群人进了山，不久，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伸了进来。山下，半山竟钻出了许多楼房，屋顶一排排醒目的红色广告牌光彩夺目：“?牛肉”、“黑山羊”、“野山鸡”、“三巴汤”、“风月兔”……
旺旺害怕了，要不是长期的逃命经验，她早被猎人捕获成了食客的腹中餐了。
旺旺躲进山洞，昼伏夜出。过了很久，她突然对母亲来菜深深地思念起来，她不觉又回家了。
牛圈已经空了，只有那方离地半尺高的牛鼻石还在，那是囚禁了母亲一辈子旺旺对之恨之入骨的石头。旺旺用磨得尖尖的头角狠狠地砸向牛鼻石，咔嚓一声，旺旺的牛角断了，旺旺头一阵昏厥，身子栽倒在地。
旺旺醒来，鼻子在滴着血，鼻子上有一根绳索穿着，她挣了一下，刻骨的疼使他浑身颤抖，她动弹不得。
难道这就是命？妈妈！旺旺心里连连呼喊。
不行，至少要一万。你知道吗？这是我家三年前跑了的旺旺，听说在宝鼎山成了野牛，很多店悬赏两万猎人都没捕着。是主人，原来他要卖了旺旺。
八千！是他的声音！那个三年前提了牛刀来买牛的杀牛匠。他身上的气味太熟悉了，当时旺旺还没断奶，要不是当时她踢了他一脚，他滚了一坡坎摔断了腿，旺旺的妈妈来菜就被买走了。因为杀牛匠说买了来菜送一台耕田的机器，但要搭一个小的旺旺。
不行，得好好整整这个杀牛的。旺旺心想，但别急，得找到妈妈。
一万就一万！旺旺被杀牛的拉走了。
旺旺一路很吃惊，原来村外的农田全部被推平了，全部种植了麦苗般的草，大沙河边几排白墙房子，房子上写着“旺财养牛场”几个大字。嫩甜的青草味里夹杂着浑浊的血腥和牛粪味。
哞！几头牛抬起了头，都目不转睛盯着旺旺，浑身牛毛竖了起来。
哞！妈妈！旺旺看见了来菜。来菜鼻子缺了，绳子套在了脖子上剩余的绳子在长长的牛角上绕了几匝。
旺旺头一昂，撒开蹄子冲向来菜。可突然一阵钻心的痛使她的身子被拽了回来，她的鼻子血流如注。
哞！来菜凄厉的长鸣了一声。
旺旺头一低，身子就地一滚，滚到杀牛匠脚下突然跃起，一脚踢飞杀牛匠，箭一般冲向母亲来菜。
抓住它！宰了他！一声呐喊，屋里窜出几个彪形大汉提了明晃晃的尖刀围了上来。
妈妈！跑吧！旺旺拱了拱妈妈的头，大喊。
跑啊！大家都跑啊！旺旺对四周的几头牛喊。来菜叹息地摇了摇头，其他几头牛茫然地看着旺旺，又低下头各自地吃起那水嫩的青草来。
旺旺眼看人们来得近了，扭头就跑，可突然脚上一紧，接着脖子一紧，五根绳子同时套住了他的四脚和脖子，轰地一声，旺旺倒在了地上。
哞！来菜冲向了旺旺。哞！一头大公牛冲向了旺旺。哞哞！几乎所有的牛都冲向了旺旺。
旺旺跑了，不知去向，只是常常在晚霞满天的傍晚，在大沙河边不远的小山坡上，有一头牛的剪影，在那里扬天“哞哞”呼唤长嚎!
（188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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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9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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