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

yangyizhuo

傻孩子


　　想写这么一篇文字，只是因为前一阵听到一个故事。

　　应当真的是故事。我的母亲和三姨，坐在车的后排座上。她们说着村里的“看香”的，“相面”的一些灵怪事。她们说的很投入，很虔诚。我知道，她们也希望我来听听。我在前面开着车，没说话。只要略一答话，她们可能就是一句：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了！不懂。

　　我喜欢她们讲的“傻孩子”的故事――讲得好听，聊斋故事一样。

　　后面几天，老想把这段故事写出来，可总又不得手。觉得好好一段故事，她们讲起来不过几句，很好听。我若写来，怕是差了许多。看来，文学的确可以分作两类，一是口头的，一是书面的。

　　记忆里，姥姥家，南面胡同里就有这么一个傻孩子。说来，他与我同岁。那时，我们差不多要上学的年纪了，他还在一个竹编的手推车里。

　　那个车，比一般的童车要大，竹片编成的。长方车箱，中间有个隔板，两头是坐椅。下面是四个小的铁轮子。我们小孩子也试着推过那个车子，很沉的，几乎推不动。可能是那轮子太轴，不灵活。再就是，那里面的傻孩子个头太大了。本来也就很沉。

　　我们去他家玩，是因为找二辉，也就是“傻存”的弟弟。他比我们略小一两岁，人很精灵，跑的也快。更重要的，他有好多好玩的新鲜玩具。比如橡皮蛇，还有那种铁蛤蟆，拧钥匙可以自己跳。那时候，也隐约的知道，他爸爸是在北京上班的。回来自己给他带了好多好东西。于是，我们就经常去南面胡同里找他玩。去拍他家的大木门：二辉在家吗？他玩不？

　　不玩不玩！走吧！没空。二辉的母亲总是很不高兴的把我们赶出来。有几次，没有这么厌烦，也像是在骗我们：走吧，走吧。我们二辉不舒服，正睡觉呢。今天不玩啦！走吧。

　　有时候，天气好。他们一家也出来，在大街上。我们就找机会可以过去，和二辉玩。我们绕着傻存的竹箱车跑着，笑着，叫着。傻存在车里也“噢－噢－呃呃”的叫。看见他的脚很小，踮着脚尖，在竹车里跳。整个人也一挺一挺的，脸上鼻涕哈拉子什么的也淌下来，用手按着前面的竹板要跳出来的样子，又拍的啪啪响，整个车子也晃啊晃的。后来，可能我们在捉迷藏，有追跑的。有人推起竹车来跑“吱嘎吱嘎”，很沉重。里面的傻存也很兴奋，噢噢的叫。这时候，二辉妈妈正从家里出来，大声喝止，她怕我们把车子弄翻了。我们跑来，二辉妈妈就给傻存喂食。她坐在竹车边上，端一个小碗盛了米粥，用勺子铲开一个煮鸡蛋，一勺一勺的喂他。傻存像企鹅一样，伸着脖子吃两口，又猛地乍起翅膀踊跃的扑跳两下。差一点把妈妈的饭碗扑翻。我们和二辉还在跑，傻存边吃边跳，像在给我们助威加油。她的妈妈喝着他喂他吃饭。

　　多年过去。问姥姥他们一家的去向。姥姥说：他们啊。一家人都搬到北京去啦。二辉就报考的那里的大学。他爸爸一直在北京那边，人家有房。妈妈整天没什么事，也就是打打麻将，做做饭。算是享福喽。

　　傻存呢？

　　早没了！

　　按姥姥说法，在二辉上高中那年，傻存就死了。二辉在县城上高中，妈妈三天两头去照看，担心他吃不好，几乎每天做好饭了送过去，要不就让人捎过去。冬天里，天挺冷。傻存的竹车没有推到屋里去。第二天，听二辉妈妈哭，说孩子死了。有邻居去得早的，帮忙收拾，说那孩子屎尿冻了冰砣，冻住棉裤脱不下来，只好直接往外面罩了寿衣，赶紧盖在棺材里，幸亏是冬天。邻居说，半夜解手时，听着风里像是有人在喊妈妈。又像是羊羔在咩咩叫。

　　关于傻存之死，村里人也说法不一。有人就说，傻存死了好。不死早晚受罪，一家子都跟着吃累。二辉以后娶媳妇都是个说儿。对吧？现在有爹妈，爹妈管。等爹妈老了，死了。谁管？还不是兄弟受累？这样的一辈子，哪个姑娘愿嫁他？对吧？你们旁边人说三道四，你们也是红嘴白牙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说当娘的狠心，搁你了，你怎么办？这样一个傻孩子给你们。你们要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别说别人，各人混各人的……

　　哪个村里没个傻孩子？

　　我们邻村是有名的明星村。比周边村里富裕一大块，全省知名。也有傻子。不过，倒是能娶上媳妇。一个图个好村子，这村里，到年底就分钱，只要落户算一份，一人一万多。这在农村相当诱人。媳妇娶进来了，孩子也生出来了。小孙子相当漂亮又特别聪明。人都说，他爹这一辈儿的心眼，都转到孩子身上了。只是爷爷奶奶把孩子抱走，养了起来。轻易不让见爹妈一面。说：这孩子我们至少管到十八岁。不能跟他爹，怕学傻了。不能跟他妈，怕给抱走了，不回来。

　　我们单位也有个傻孩子。十五六岁了，还不知道大小便。爹娘本来可以申请二胎指标。但没有。据他们说：我们有这么个孩子，就是上辈子欠了别人的。我们来还。再生一个好的，不是又欠了别人？

　　……

　　唉

　　还是说说，母亲和三姨讲的那个故事。她们的原话大约是这样：

　　……看这家老板了吧。家里有的是钱，这不，最大的家电商场。全市卖家电的，都从他这里进货。这么好的家庭，就是个傻儿子。说傻也不是实傻吧，反正魂儿不全乎。人家算卦的就说了，“这是什么？你这一辈太精明了，夺了下一辈的了。‘十分精灵使八分，留下二分给子孙。”眼看买卖越做越大，钱是越赚越多。这傻孩子也十七大八了，还是那么说傻不傻，说俏不俏的。老板心里头也是别扭。

　　可这一天吧，这傻儿子不知道怎么就给丢了。可能是出门玩，不知道怎么就上了外地车，人家看他这么大人了，以为是坐车的乘客，就给拉到外地去了。这下好了，再找，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也找过一阵，也就没再老了找。老板也觉得轻松了，着实去了块心病。他下面还有儿有女，人家也挺全乎。好日子就混吧。可奇怪的是。自从他这傻儿子一丢，买卖也就一天不如一天。而且还老赶事儿。比如，库房着火了，出门车碰着了。要不就是帐目算错了，家里人住院了。反正自己那傻孩子一丢，家里就老摊事儿。买卖也一天不如一天。

　　再说，那个傻孩子。在外地被好心人收留了。那家本来不强，可自从收留了这孩子以后，干嘛嘛行。早晨起来遛个弯都能拾张大票。家里面老赶上好事儿。

　　后来，这家电老板找人看香，又是算卦。打听着傻孩子下落，赶紧给接回来。他这买卖才算又一天天好起来。这才知道，他这傻孩子就是他的家运儿。

碣石清风

故事引故事，有趣，有吸引力。

万里

孩子是前世的债，这话还真不假。但不管谁家，有了这样一个孩子，背地里总免不了有许多辛酸事。文章写得很随意，但也就是因为这份随意，才显得真实！

罗忠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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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

在我们的身边的确有一些傻孩子，他们有的被大人呵护疼爱，也有的流浪街头。傻孩子成为一家人的累赘或福音，什么事都有，很真实，问好！

摇曳风铃

傻人傻福和能带来福份好像也有听说，我们附近就有一家，孩子有点傻，整天躺着，做母亲的早然辛苦，生意倒是不错，她自己都说，是孩子带给她的福。可随着老二的出世和傻儿的离世，不仅生意差了，她不到五十也因病离世了。我说是她这辈子太辛苦所致。所以善待任何人总不会错的。

暴雨迎风

很有哲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