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发

杨进修

　　1

　　她是我师范时的同桌。皮肤白皙，娇小玲珑。一说起话来，嘴巴翘得像是要飞起来。最让我忘不了的是她一头黑乌油亮瀑布般的披肩秀发。

　　她天生是个活泼的女孩。走路的时候，甚至都是蹦跳的节奏，一边嘴里哼哼着歌。班里有好多男生都围着她转，有事没事凑到她面前，聊个没完。她似乎也很健谈，每个男生她都能侃上几句，时不时用手撩一把满头的秀发。在我看来，她这个动作超级美。怎么说呢，反正至少把我给迷住了，征服了。

　　被征服的滋味并不好受，我沉默寡言，凡事都藏在心里。虽然那么喜欢她，我却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我只在心里暗暗地、默默地喜欢着她、欣赏着她。

　　说来也怪，她和很多男生都能侃一气，碰到我却是不置一词。也许是我太过于闷了，像个闷葫芦——死水是击不起波澜的。

　　师范的课程其实是很轻松的，及格万岁嘛。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压力，自习课很经常。每当这时，班里就闹成一锅粥。同学们三五成群聊的很欢。耐不住寂寞的她便也扭转了脑袋，时而前，时而后，时而左的去和周围的男女同学们聊话题。我坐在她的右面，当然她不会转头向右聊的，我常常只是练练写字，临摹书法帖子打发时间。

　　她聊累的时候，就会趴在课桌上睡觉。她那一头黑乌油亮的披肩长发便像一朵盛开的野菊般的散开。这时，我便不能像老僧入定般沉静，便会用眼角的余光频频欣赏她的一头秀发。

　　她肯定是常常洗头的，用的什么洗发水我不知道。反正有一股淡淡的清雅的芬芳传过来，一阵一阵的，是那么的沁人心脾。

　　我抽动一下鼻子，再抽动一下，做深呼吸。发香好浓哦。难道这位沉睡的女孩会是小仙女么！会是刚刚从天庭上衣袂飘飘降落凡尘的么？！

　　正当我如痴如醉，胡思乱想之时，睡梦中的她将一头秀发一甩，然后再沉沉地趴向课桌。天哪，她的一绺秀发正好搭在我的左臂上。

　　2

　　无聊的时候，周末的晚上我经常一个人跑到图书室底下的校园电影院里看电影，藉此打发时间。一个人拎一瓶啤酒，一边看一边喝着，欣赏着影片上的善男信女，为他们的爱情或者哭，或者笑。

　　一个晚上，我刚刚在最后排的一个靠近角落的座位上坐定，紧接着来了两个女生，在我的正前方坐下来。

　　电影才刚刚开始，字幕刚过去。两位女生还没完全从聊天的氛围中投入到开始放映的电影上。她俩一边聊，一边嗑着瓜子。前后排的距离并不远，只要我一低头，身子稍微前倾，几乎就能触摸到她们的秀发。前面的俩女生的发型一长一短，从熟悉的发香中，我隐约觉得长发的女生是我的同桌。

　　我不知道她落座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我。我的同桌此刻正好坐在我的正前方。电影放映的是爱情片，美国的。俩女生在嘁嘁喳喳地交流着，什么他爱她啊、她也爱他之类的话。看得出她们看得很投入，也很忘我。

　　坐在她们后排的我，却怎么也无法安定心神了。在黑暗中，我无数次将灼灼的目光投向我的同桌。我的目光无数次“亲吻”过她的秀发。那一头瀑布样的黑发披散在一袭白色的上衣上，像一池春水搅扰的我心醉神驰，不能自已。

　　我有一种想抚摸一把的冲动，我的手向前伸过去，伸过去……就要摸到她的发梢了。她突然刻意将头发甩了甩，然后用手将脑后的头发拢到胸前去。

　　我以为她觉察了，在黑暗中，我的脸肯定也红的不行，像块红布。

　　3

　　当她躺在我的臂弯时，我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怀里的她嘴唇紧闭，发紫。我不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在学校上了两年学，也没有谁知道。甚至老师她也没告诉过。

　　直到我在草坪上发现已经躺下多时的她，那时她早已昏迷。

　　我抱紧她发疯般地往医院跑，经过一番抢救，昏迷多时的她终于苏醒了。

　　醒来后的她，懵懂地问：“我这是在哪里呢？是不是到了天堂？”

　　我安抚她说：“别担心，医生刚刚给你做了检查，你好多了。”

　　她放松了许多，温和地把目光转向我：“是你救了我？”

　　我说：“是医生。我只是把你送到医院里来了。”

　　她缓缓地“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以为这次死定了。我不想死，因为我还没有经历过爱情！”之后，有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明亮的眸子中涌了出来。

　　我心里不觉一酸，鼓足勇气道：“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吧？怎么样？”

　　她不置可否地望了望我，似乎要从我的脸上找到答案。望了几眼之后，将脸扭向墙壁那边，将一头瀑布般的秀发背影留给我。

　　4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她的病很快好了。恢复了以前蹦蹦跳跳，又说又笑的活泼劲。她开始正式接纳了我，我们常常在一起温习功课，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花前月下的日子开始多得是浪漫和新鲜，后来就多了些许平淡，再后来就有了小小的摩擦和争吵。

　　有好长时间，我们各过各的，不打电话，不发短信。师范三年行云流水般地很容易就过去了。就在毕业前的几天，我联系了她一次，说是好好谈谈，一起吃顿饭。她并没有来。而是发了个短信说：没心情。祝你好运，及早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

　　以前见过几次她和一个男生出双入对，怀疑是她移情别恋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毕业那天，我喝的酩酊大醉。和师生们泪别。那天，她也出现了。她坐在离我很远的一张桌子前面。那桌清一色的女生。喝的差不多的男生们频频到那桌找心仪的女生劝酒。

　　我哪也没去，只是敬了班主任那桌的老师们一杯酒，然后就一个人喝起闷酒。直到喝的再也不能喝了，就转身离席，摇摇晃晃地踏上回乡的大客。

　　5

　　直到后来，我才听别的同学说，那天她也喝醉了。喝到最后她大哭一场，好多人都在劝她，甚至惊动了在场的老师们！

　　她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走的。那个男生并没有和她一起离开。也许他们也分手了。

　　我在心里感叹道：“女人心，海底针啊。”或许，她又把那个男生给甩了，就像甩掉了洗脸时的一把水那么简单！

　　她工作的那座城市，我先后去过几次。每一次都有一种别样的心情。说不出因为什么，总之是觉得这个城市有点异样，有点新奇。也许真是由于她的存在——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像一尾鱼样的穿梭游弋，这座城市之于我才别有一番味道吧。

　　她的号码其实我是有的，有很多次，我找出来想要打给她，然而最后我还是掐灭了——见到她，说什么呢？还能有话说吗！

　　再说多年之后，她已经成为一方名人，成为一家赫赫有名私企的女总裁。而我，依然原地踏步，我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地位悬殊，身份悬殊，时位之移人，她还能看得起我这个穷书生吗？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预料到她的死讯。一个刚过四十事业正如日中天的女强人芳魂消逝。

　　讯息是师范的同学发给我的。我强忍悲痛，坐飞机飞到她所在的城市。我想送她最后一程。因为她公众人物的效应，有社会各界的人赶去送别她，人潮涌动。我含在眼里的泪最终还是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我感觉她应该是孤单的，因为在活着的时候，得意的时候，没有谁陪伴着她度过。她没有丈夫，没有孩子，一个人在天堂的路上一定走得很孤单，很无助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加倍不可抑止地流淌。

　　回去之后，我的心许久都不能平静。吃不下，睡不好。一天夜里，当我睡意全无，打算上网消磨时间之时。打开电脑，却看见QQ邮箱多了封邮件。

　　当我打开之时，却是她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她说：“我其实是在乎你的，起初怕我常犯的心脏病累及到你。你是无辜的，你那么好的一个人，应该有个可心的人疼你，爱你……而这些，我明知我是做不到的......当你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也许我已魂飞天国，但此生我没有遗憾——因为曾经你是那么那么地爱过我，而我对你的爱是永生的，也是隐藏的——见不得天日，也不能向你表白，更不能长相厮守……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相信有来世，你呢？”

　　“我当然也相信！”在泪光中，我读着这封穿越时光机的迟到的来信，轻轻但果决地对她说道。

　　

碣石清风

感人的爱情故事。三载同窗情升华成爱情，境界极高。全文笔调清新，自然流畅，作者抓住人物特征精雕细刻人物形象跃然纸上，栩栩如生，不错。

淡淡不如风

哦，这样单纯的爱情，太感动了。现在这社会，是不可能有了吧，我武断地说。

万里

感觉在读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当然，是浓缩版的。爱情很纯美，也很残酷。秀发划过指尖，只留下回忆，没有温度！有点唯美小清新的感觉。
有个小细节错误，微信是2011年才正式推行的。按年龄推算，那个时候还是没有微信的！

枫落吴江

万里老师的细节观察很到位。小说有悬念，准确的表述了爱情的普遍真理，得到的，失去的，到最后往往是或是牵挂，或是厮守。赞美爱情，结构层次感不错。问好。

暴雨迎风

故事很感人的，歌颂伟大而纯洁的爱情。前面两节写得不错，后面的叙述推进有点像讲故事了。

杨进修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5-11-13 18:33
感人的爱情故事。三载同窗情升华成爱情，境界极高。全文笔调清新，自然流畅，作者抓住人物特征精雕细刻人物 ...

谢谢碣石清风鼓励，问好！

杨进修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5-11-13 19:19
哦，这样单纯的爱情，太感动了。现在这社会，是不可能有了吧，我武断地说。

多谢，问好！

杨进修

万里 发表于 2015-11-13 21:57
感觉在读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当然，是浓缩版的。爱情很纯美，也很残酷。秀发划过指尖，只留下回忆 ...

多谢万里老师，这个细节还真忽视了，谢谢你的提醒！

杨进修

枫落吴江 发表于 2015-11-13 22:20
万里老师的细节观察很到位。小说有悬念，准确的表述了爱情的普遍真理，得到的，失去的，到最后往往是或是牵 ...

问好枫落吴江老师。

杨进修

暴雨迎风 发表于 2015-11-15 11:50
故事很感人的，歌颂伟大而纯洁的爱情。前面两节写得不错，后面的叙述推进有点像讲故事了。

谢谢胡老师！问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