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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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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15-11-15 14:2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5-11-15 17:11 编辑




春  祭

牧歌

    “湖边森林的一角,晨雾初散,宁静的林地与湖面的氤氲水气构成一片湿润而朦胧的清新。林边枝叶繁茂的大树倾向湖面,舒展着婆娑的枝条。阳光从枝叶间洒落到地上,灼醒了湖岸上绽开的小花。一位身着素裙的美丽姑娘正弯腰采撷地上的野花。澄碧的湖面上朦胧地倒映着远山和树影,微风在这静静的湖畔轻轻掠过,我们仿佛能听到树叶的低语,嗅到裹着幽香的暖微微的气息……这便是江雪先生的画——《春天

    整个画面上洋溢着清新、恬淡的诗意,淳朴而浪漫,颇具巴比松画派的遗风……”

    在艺术馆的名人书画展上,我被一位旅美画家的作品深深打动。他的那些以人性为表现主题的作品,或清新明畅或忧郁悲愤,都那么撼人心魄。画里的女主角仿佛就出自你的身边——纯真、善良、娴雅、秀丽,让人倍感亲切。因此,从艺术馆一出来,我就开始了这篇艺术欣赏的腹稿。

    我点上一支烟,于是缕缕青色烟圈儿便顺着我的鼻子缓缓向上攀升。透过烟雾,我蓦然发现窗外随风舞动的柳枝已经绿意婆娑,几只叫不上名子的小鸟在枝头上探头探脑、起起落落,想必会发出动人的婉唱,只可惜隔着厚厚的窗玻璃,而且我的两耳又完全被激烈的争执和讨论声所充斥。

    只因这次市政府下达的离职轮岗指标中,我们馆分摊了一个名额。为了这个名额的落实,整个文化馆都已经沸腾三天了,至今还没有酝酿个结果出来。偏偏这两天馆长又不在。大家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人人都想保住自己的岗位,唯恐这一指标落到自己头上。可人人心里也都很明白,政府下达的这一指标必须得完成。就像当下的计划生育罚款,当年的右派分子指标落实那样。

    于是就有N个人分别提出了N个落实方案,按年龄,按工作年限,按工作业绩,按无记名投票,按抓阄……各种意见和建议争持不下。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替馆长担忧。我一边喷云吐雾地注视着窗外,一边在心里冷笑。这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传来了女馆长清脆悦耳的声音。

    女馆长原本是市京剧团的旦角演员,嗓音和容貌直追《红灯记》里唱李铁梅的刘长瑜,市里有位领导颇为赏识,剧团解散后被委派到文化馆任馆长。这几年,基层文化部门举步维艰。在商品大潮冲击下,我们馆还能生存运转,全依仗着女馆长的上下周旋。

    女馆长要我去市政府接待处伺候一个什么画家。她说市里领导很重视这件事,这对你未必不是个机会,希望你能抓住这次机遇,别辜负了领导的重托等等。女馆长喜欢用文学修辞,而修辞的结果又往往朦胧诗一样令人费解。然而,我却从隐晦的语意里窥到了一些朦朦胧胧的希望。于是,我收起纸和笔,在一片争鸣声中悄然离开办公室。

    毕竟,对于我们这些搞艺术评论工作的,能有机会与艺术家交流,及时了解前沿文化艺术信息,了解当前美学思潮流变及审美取向,是乐此不疲的事情。

    市接待处的同志向我大致介绍了这位画家的情况,他就是油画《春天》的作者江雪先生。

    在五星级的凯悦大酒店的一个总统套房里我见到了他。一位浑身散发着艺术家的洒脱、俊逸气质,脸上凝结着诗人的阴郁的高个男人;苍白瘦削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满头灰发遮住右眼的一角,顺着脸颊滑向耳畔。而就在他无意识地甩动长发的那一瞬间,我发现那长长的灰发下面似乎隐藏着蚯蚓一样的疤痕。在我们目光相遇的一刹那,我内心产生了一丝悸动,冥冥中,感觉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又不允许我深究细想下去……

    我们由梵·高、柯罗、台德玛、马斯蒂尔谈到当代画坛,谈到江雪先生的艺术风格和审美思想,当然,怀着对画家的无限崇敬,我也毫无芥蒂的向江雪先生全盘兜出了自己曾经对绘画的痴迷。

    我由最初的涂抹星子乱飞到最后的口干舌燥。我自以为聪明地认为,这样抛砖引玉,可以得到画家生活境遇的一鳞半爪,以填充即将开题的“江雪画作赏析”的内容,不料想,画家始终对自己的身世和经历保持着违莫如深的沉默。当我提到当年妈妈的同事王红兵的时候,画家的表情微微一震,然后却要行将速写一般,犀利的眼波在我脸上扫射、注视良久,最后,对着虚空发出轻轻的长叹。这让我隐隐感觉到,画家内心深处可能隐藏着一段鲜为人知的秘密。

    按照行程安排,第二天我将陪同画家去工厂考察。临别,画家在我肩上重重的拍了拍,然后将一双冰凉而又微微颤抖的大手抓在我的手上抖动了两下。我看到他眼波里迅速地闪过什么。他没等我开口说什么,便以低沉的声音微笑着说:“明天见。”

    离开凯悦大酒店好久我的心还一直没能平静。画家江雪身上的某些轮廓和气质令我感到熟稔和亲切,尤其是他那锋芒一样的眼波和又黑又长的眉毛。难道他就是?——于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悲惨往事沿着三十年光阴织成的隧道向我涌来——

    那时的我对绘画十分的痴迷。只可惜,偏僻的小镇上找不到一个施教老师,而艺术方面的画册与书籍又统统被作为“封资修”深深禁锢。万般无奈中,我只能对着课本的封面或者墙上的宣传画进行临摹。调色板上挤满各色油彩,有时竟也能达到物我两忘的境地。我的行为深深地触动了妈妈,她常从单位一个叫做王红兵的叔叔那里借些书籍和画册给我,并再三嘱咐我,这些都是禁书,要小心收藏。

    有一回,学校因老师们要去镇政府参加批林批孔大会而放了半天假,我便跟妈妈到她单位去玩,顺便问王叔叔几个问题。

    王叔叔正在他宿舍里画画。地上到处是散乱不堪的带字或带色的废纸和旧报纸,我站在王叔叔身边看他往画板上涂油彩。他在临摹梵·高的《向日葵》。阳光透过窗上报纸的缝隙斜斜的映在他的脸上,他那长长的眉毛时而紧蹙时而扬起。我正看得入神,忽然间宿舍里闯进来一个黑影,

    “好啊,王红兵。大家都在那里学习毛主席语录,你却自己躲在这里搞封资修。看来,无产阶级铁拳不砸到你身上,你是永远也不会醒悟喽?”

    王叔叔眉头紧皱了一下,但双目依然注视着画板。

    “画什么啊?你!”黑影见王叔叔不搭理又朝前凑近几步。

    “画饼充饥呗。”王叔叔心不在焉冷冷说,依然目不斜视地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不知什么时候,那黑影离开了。不多一会儿,宿舍里便突然涌进来一伙人,为首的一个指着王叔叔说:“把这个反动分子王红兵给我揪出去!”

    于是那伙人便蜂拥而上,有的揪头发,有的架胳膊,将王叔叔整成“喷气式飞机”状拖出门外……

    一场批斗会开始了。

    “同志们!兄弟爷们儿、姊妹娘们儿们!现在全国革命形势一派大好,而且越来越好。而王红兵却居然在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中感到饥饿,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画饼充饥’,足见他本质的反动。”

    陈主任站在场院的水泥台上扬起手中画稿,两只嘴角冒着白沫。

    “同志们看,这就是他的反动证据。打倒王红兵!”

    “打倒王红兵!”……

    在一片“打倒”声中,那些画稿变成纸屑,雪花般飘落下来。陈主任举起了宽厚的手掌,王红兵的头随着这手掌的左右运动而剧烈的甩来甩去;鲜红的血滴飞溅到我脚下的土地上。陈主任似乎仍未解除对“封资修”对“反动”的痛恨,他又从腰间取下了皮带。


    在皮带飞出的那一刹那,我心里一紧,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我咬紧牙关再努力睁开眼时,王红兵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这时,卫生室的白云阿姨冲了上来。人群一阵子骚乱,然后一哄而散。


    王红兵瘫坐在肮脏的地上,衣襟和裤子浸染着斑斑血迹;狂风旋聚起地上的灰尘和纸屑一阵阵扑打过来,将他淹没在一片苍凉和昏暗之中。


    我和妈妈帮白云阿姨将他从地上拽起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这时候,一群乌鸦从天空中俯冲下来,“砉”的一声落在了门口枯叶脱尽的梧桐树上。大概那棵梧桐树稚嫩柔弱的枝条还承受不住那么多沉重,乌鸦在上面颤了几颤,然后又“哑”“哑”的,箭一般冲向阴沉沉的天空。


    几天后,人们在运河下游发现了白云的尸体。因为厂卫生室的门口贴满了她是“破鞋”的大字报。王红兵为此精神失常,从此不知去向。


    我的画家梦由此而夭折。后来,我随妈妈去了部队。然而时空的改变并没能驱除我心中的阴影,每每我被梦中那张血淋淋的脸惊醒的瞬间,总禁不住要在内心追问自己:王叔叔究竟怎么了,他现在又在哪儿呢?


    十几年来,我试图在约见的画家中和参观画展时寻找王红兵的蛛丝马迹,意念中,朦朦胧胧地感觉与他有着什么未解之缘。今日的江雪先生,除却那头灰色齐颈长发,轮廓和气质都与王红兵相像;尤其是在提到我当年学画那段历史时他的异常反应。时隔三十年,屈指算来,王红兵也不过年过半百,可是眼前的他似乎要苍老得多,是命运多舛还是岁月对他格外残酷?况且,假使是他的话,又是怎么流落到国外的呢?我被一连串的问题搅得头昏脑胀。


   “找死啊你?!”卡车司机的一声怒吼,使我如梦方醒,回过神来定睛一望,好家伙,我的自行车的前轮胎差点与卡车车灯两圆相切。“丢了魂了咋的?!”司机连头加身子探出车窗老远,眼睛和鼻子都好像倒换了地方。我躬下腰,脚下猛一用力,便“刺溜”一下钻进人流中。


    远远的我看见了自家窗户里弥漫着灯光,心里顿时涌上一种温馨的感觉。


    推开家门,妻子正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地试衣服。“你这是……要出去啊?”我满腹狐疑说。


    妻子白了我一眼,索性将堆在床上的衣服一件件抛砸到我脸上。我急忙左顾右盼的躲闪,让那些衣服随着她胳膊的扬起和落下,“呼呼”地叫着,鸽子一样落到我的脚下。


    “你看看,你看看,哪一件能穿得出门去?”妻子的眼睛里还满噙着委屈的泪水。


    我涎着脸拾起地上衣服。这些陈年旧货,穿出去的确有些寒碜,可是——我搬过她的肩头想安慰一句“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然而妻子的腿却像是插在楼板上的两根钢筋。她甩了我一膀子,然后默默到一边抹眼泪去了。


    妻子已经五六年没有领过工资了,但是每天还要早出晚归的去单位里忙活;在家除骂我“窝囊废”,不能给她调换单位外,对衣食从来不甚讲究。为什么今天突然扮起倩来?我不由得心里一激灵——三十几岁的风韵少妇,正值红杏出墙危险时期,莫非——我脑袋懵的一下,接着便嗡嗡直响。我不敢再想象下去。


    “还傻愣着干嘛?”妻子抽嗒一声。


    见我依然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又有气无力地补上一句,


    “唉!厂长让我们穿得好些,明天有外商去考察。”妻子的脸依然阴戚着。

    哦,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我长长舒了口气。立刻抖擞起精神说:“知道陪同外商考察的人是谁吗?”


    妻子的那双水汪汪的疑惑的眼睛就有了些许温柔的光。

   “是本丈夫!”

     我没等妻子搭话,就忙不迭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还记得我提过的那个画家江雪吗?这外商就是他。他不光画画,在美国还有画廊和工厂。咱们市的这次名人书画展,实际上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位江先生有意于你们厂的挂毯生产。市领导说了,如果这次招商成功,将给我百分之一的提成或其它方面的奖励。这下可好,你们也要绝处逢生喽。”


    妻子脸上的冰碴在一点点的融化,终于春风满面。最后竟抬起她那纤纤玉指点着我脑门儿娇嗔道:

    “做你的美梦去吧。”


    “这几年让你跟我受苦了。好在翻身得解放的一天终于被我们盼到了。等我拿到奖金,首先给你买漂亮的衣服,我要让我的女人成为全市最幸福、最时尚的女人。”我乘胜讨好说。


    “算了吧你,净耍贫嘴。”妻子的手指又按到我嘴唇上。


    那天晚上,妻子表现出少有的温柔,在无限温柔缠绵中,我一时竟忘记了生存压力,复苏了男人的本能。当这人性本质的东西又重新回归到我身上时,我竟一时不知该为自己庆幸还是悲哀。而体内的激情却如同燃烧的烈焰。我像一头在软泥上耕耘的公牛,随着土地的波翻浪涌,我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也许我们闹得动静太大,以至于儿子在隔壁拍墙叫喊:爸爸,你们怎么了?!

    经过连日的考察、论证和谈判,终于确定了投资款项。合同签订仪式定于下午三时举行。上午,画家要求到运河沿岸走一走。当我们驱车赶到,岸上的泥土已经吸足了阳光,开始温脉脉地吐着热气了。

    空气中频频传来一阵阵香气。四周田野里黄灿灿的油菜花静谧地开着,热烈而不喧闹。耳畔惟河水舔舐堤岸的呢喃。几只不知名的水鸟在浅水湾里浮游、嬉戏。有的站在滩上,将喙插进翅膀里梳理自己美丽的羽毛;有的则相互交喙,拍动着美丽的翅膀,将两个长长的脖颈交汇在一起摩擦着。大概我们的出现惊扰了它们,于是扑棱一声,呼啦啦的从绿汪汪的水面上翔起,悠悠然的远逝了。只留下一群群憨态可掬的鱼儿在水中游憩。

    画家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拿出那幅题为《春天》的油画,点燃了打火机。在蓝色烟雾升起的那一瞬间,我被画家的举动惊呆了。我眼睁睁望着那幅我醉心欣赏的油画化为灰烬而不知所措。红红火焰中,我看到了剧烈抖动的眉毛和挂在眼角上的泪滴。

    长久的静默中我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画家终于用沉重的话语打破了这种沉闷,“那时,我常常在这里徘徊,将自己的苦闷和心事倾诉给这一川河水和河水中游动的鱼儿。它们是宽容、善良的,而且有灵性;它们永远都不会背叛、揭发你,陷害你,只会静静地倾听,默默地呜咽……有一次,我站在这儿呆久了,忽然感到有个身影来到我身旁,伸开温暖大手拍着我肩膀说,‘孩子,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画家的声音嘶哑了,眼睛里涌满了泪花。暖风扬起他的灰发,额角上的疤痕泛着清幽的光。

    “您就是王……?我是说三十年前……这里曾发生的‘画饼充饥’的事——”

    画家敏锐犀利目光下,我尤芒刺在背。我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语无伦次。我为自己的怯懦而羞愤。画家又微微一震,怔怔望着我,抖动几下紧闭着的棱角分明的双唇,半晌,声音低沉说:“我们该回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闭上眼睛,只感觉餐厅的门在旋转,头上的灯在摇晃,眼前的郁金香玻璃酒杯在更迭闪掠。恍惚中又凑上一张四喜丸子一样肉乎乎的胖脸,不知是因荷尔蒙分泌旺盛还是营养过剩所致,上面密密麻麻地鼓胀着酱紫色的花苞,而且还透着油亮;好似蹩脚厨师因厨艺不佳而留下的遗憾。四喜丸子掀开两片肥厚的嘴唇,露出被“大中华”“万宝路”熏得又黑又黄的牙齿。

    “大作家,你说这酒咱怎么喝吧。”陈厂长腆着大肚子把酒杯伸到我鼻子下,小小的眼睛里散发出磷火一样的幽光。

    “且不说你为我们厂立了大功。单就你是我们厂的‘家属’,我是你小学时同学……哎!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成了名就忘了咱小老百姓了。当年在兴河镇小学我比你低一届,我父亲和你母亲都在××厂。我父亲陈书贵。是啊,他当时是厂革委会主任,我跟我父亲到厂里玩还见过你母亲呢。论说,我们还算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呢……哎,这就对了,感情深一口闷嘛。”

    “哇!……”我胃部一阵痉挛,接着呕吐起来。

    “没出息的货,见了猴尿就拔不动腿了!这下可好,一家人跟你喝西北风去吧!”

    妻子一边擦洗一边絮絮叨叨。我清醒了许多,猛然想起江雪在陈厂长炫耀革命家史时愤然离去的情景。我努力睁开发涩的眼睛,昏黄灯光下,妻子在吧嗒吧嗒掉眼泪呢。见我醒来,便怒不可遏地拿起一卷画册向我砸来,“给,您馆长送你的宝贝!”

    “怎么,馆长来过?”我头疼的厉害,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硬撑着坐起身来。肠胃还浸泡在中午灌进的酒精溶液中没有苏醒,我感到浑身象被掏空了似的虚弱。

    “我早就说过,咱们一没权二没势的,好事儿哪能找到咱们头上。怎么样,应验了吧?”

    “你瞎叨叨什么?!到底馆长来说了什么没有?”我心里仍惦记着合同及提成的事。

    “说了。你轮岗了。这回咱一家人等着喝西北风吧。!……”

    我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抓起画册狠狠摔在地上。这时,一封书信滑了出来。信上写着:


  小波: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也许我应该向你承认自己真实身份。只是我没有那份勇气。岁月可以磨灭人的生命,却抹不去刻在生命上的伤痕。甚至,我至今也无法面对我那在“红色风暴”中自绝人寰的双亲,以及因我而舍弃了生命的白云。我不能,也没有勇气揭开自己心灵的伤疤。此次回来,目睹祖国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时见到你幸福快乐地生活,我由衷感到高兴。谨赠予一本画册以作纪念。

                                         江雪
                                    2000年5月于锦阳

    下面是一串无色的省略号——那是我无言的泪滴……









2#
发表于 2015-11-15 14:49 | 只看该作者
这个字体,坐一丈之外也能看清楚。我的眼力还行吧?
3#
发表于 2015-11-15 16:41 | 只看该作者
满身伤痛的往事,功成名就的今天,时空交错中,艺术家塑造了一位艺术家的形象,小说厚重大气,好读。学习。
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5 17:14 | 只看该作者
邱天 发表于 2015-11-15 14:49
这个字体,坐一丈之外也能看清楚。我的眼力还行吧?


多谢丘天版主!偶又重新编排了一下
5#
发表于 2015-11-16 08:22 | 只看该作者
沉痛的过去似乎唤醒了艺术家的天赋,锤炼了他的坚强,艺术就是这样,同那段不幸的文革历史一样,值得玩味,值得用最真挚的心情去思考。您写这篇小说,应该是有着深刻的对历史的见闻或者了解,而且还有对现状的深深思考,厚重、沉着的文字。只是我觉得最后好像是诗人不辞而别就应该结束了呢?
6#
发表于 2015-11-17 09:59 | 只看该作者
有种残雪过冬的感觉。问也牧歌。
7#
发表于 2015-11-17 19:08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很有内涵,耐读
8#
发表于 2015-11-17 21:27 | 只看该作者
史诗般的小说,给人太多的思考。是一个时代的符号,也是一个时代的铭记。
9#
发表于 2015-11-18 12:13 | 只看该作者
加精理由:作品内容厚重,尤其喜欢作品的文学艺术性。
10#
发表于 2015-11-18 12:33 | 只看该作者
前来学习!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6:07 | 只看该作者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5-11-15 16:41
满身伤痛的往事,功成名就的今天,时空交错中,艺术家塑造了一位艺术家的形象,小说厚重大气,好读。学习。

多谢清风版主提读和留言鼓励!艺术家的成长和成熟常常因于其不同寻常的经历
致意清风版主冬安
12#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6:43 | 只看该作者
枫落吴江 发表于 2015-11-16 08:22
沉痛的过去似乎唤醒了艺术家的天赋,锤炼了他的坚强,艺术就是这样,同那段不幸的文革历史一样,值得玩味, ...

吴江文友言中了,现实中的确有雏形的,但上升到艺术便是我们这些码字人的事情了。巴金先生提议应该建一个文革纪念馆,我想,作为社会的良心公众知识分子,虽然位卑也应为社会担当点什么
感谢吴江文有耐心细致阅读和精辟点评,同时也感谢吴江文友贞成指教!但我始终认为,画家江雪满怀回报家乡回报祖国热情回到故土,却意外发现当年那个残害自己,令自己亲人命丧该手的仇人依然在位且是企业法人时只能选择离开。与当年跟他学画的”我”不辞而别是一个艺术家秉性所决定的
13#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6:45 | 只看该作者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5-11-17 09:59
有种残雪过冬的感觉。问也牧歌。

墓门版主评语虽短,但很透彻。多谢了!
致意木门版主冬安
1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6:47 | 只看该作者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5-11-18 12:13
加精理由:作品内容厚重,尤其喜欢作品的文学艺术性。

再谢清风版主!文学艺术性是我追求的目标
15#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6:49 | 只看该作者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5-11-17 19:08
小说很有内涵,耐读

多谢淡淡朋友提读留言
远握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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