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14 编辑 <br /><br /> 回家看见玉芳念叨了好久的贵客趴在床上。玉芳悄悄说,旺姆从高海拔到低海拔地区“醉氧”了。过一阵子,旺姆姑娘缓过劲儿,盘腿坐在床上和我们说说笑笑,时髦的卷发披在胸前,圆圆的脸上大眼睛笑起来眯成两条缝。她问我她是不是比较胖,我说她只是看起来很壮。她绝望地吐吐舌头:“肥还能减,壮怎么得了呀!”
这个岁末的冬夜,我就一边吃青稞爆米花,一边听十年前那段神奇的友谊故事。当年,旺姆是拉萨的一名初中生,玉芳住在攀枝花的大山里——没有互联网也没有轮椅。每天晚上拉萨电台有一档音乐交友节目,玉芳把自家电话号码通过电波公布出去。在认为网络骗子满天飞的世纪初年,玉芳此举算得大胆前卫,玉芳阿爹气得痛打她一顿。玉芳家创下了一天内接到80个电话的纪录,其中有后来被玉芳称为“男神”的高原兵哥哥们,也有小旺姆。旺姆有一个月打了150元的长话,旺姆妈妈拿着账单暴跳如雷。少年们的友谊像格桑花顽强生长着。一个兵哥哥去拉萨时候,特意跑到电台为玉芳索要主持人签名照。汶川地震后,在咸阳念高中的旺姆第一时间打电话问玉芳是否平安。旺姆大学毕业做幼儿老师,去年到成都进修,玉芳恰巧在天津手术,俩人擦肩而过;今年冬天旺姆来北京培训,首先想起玉芳生活在天津嘛,于是实现了十年老友的第一次会面!
旺姆姑娘只能逗留一天就要坐城际回北京。她对我们科普了藏民的出生,普通人家没有姓氏,每个生命的降生是自然的、独立的,孩子们通常给抱进寺庙由喇嘛取名,乔巴旺姆这个名字的含义是“努力”“阳光”。她也讲述了藏民的死亡,在天葬台上,专业人员将遗体切分,肉喂给天葬台豢养的秃鹫,骨灰洒向大地,整个人从自然来、回自然去。天葬是允许观看目送的,旺姆说她还没有勇气看过一场天葬呢。晚上睡前,旺姆认真地听着西藏的汉语广播,一段话飘进我耳朵:“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人类无止尽地掠夺山川、河流和天空……”我想着,在地广人稀的高原,在大自然为领主的生存环境里,人也许才会谦卑地把自己当客人,才会看重生命的过程,而意识到生死不过是阶段。
旺姆在这儿的一天,我们简单地聊天、做饭。我时时觉得屋子里流转着明净的雪域阳光,穿透窗外的雾霾。旺姆说她跟同事们来北京很不习惯,她们优哉游哉站在电动扶梯上,发现大家是跑着过扶梯的;在地铁站,后面的人推搡着她们朝前跑,嘴里嚷着:“你们怎么走这么慢呀!”我哈哈笑,我隔三岔五去挤地铁已经对拥挤麻木了,高峰时段列车一分钟过一趟,涌出一堆人再塞进一堆人,在时间的醒目流逝间人们不断创造出价值,又飞快消耗。
十年光阴,玉芳用电波连接的伙伴们,有的散落天涯,有的变成网络里“点赞式”朋友,也有的等来了现实中的握手——像她和旺姆。我被她们感动到想掉泪:生命竟可以有如此多的形态,如此多种的交集!你在高原,我在“霾都”,都是生活的选择之一,不是唯一。
“托切那”(谢谢),你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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