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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乡村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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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8 22:1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乡 村 秘 语
   (一)
   老家伯父万福死于一场车祸。生前他一手遮天不可一世,死时他满脸玻璃渣子。面目全非。酒精把他送到了西天。我见过的迄今最隆重的葬礼莫过于给他出殡了。出殡的车队几里长,那条以他名字命名的村街上到处都是柏树枝扎成的花圈和招摇的挽幛,还有成群聒噪的老鸦伴随着哀乐盘旋在村子的上空。县里也派了人来,还带来几个摄像记者。他的冷却的臃肿的身体上覆盖着一面党旗。风云一时的人物有了一个善终。四乡八村的老百姓都赶来看热闹,犹如赶集场.
本村村民特意买来成箱的鞭炮,硝烟中他们脸上显出隐秘的笑。
(二)
我怀揣一个迷走在老家忧郁的清晨。
我的老家在乡下。那个村子有个诗意的名字,叫麻雀子巷。离村子七里路,淌一条小河,河上架一座陋桥,贴水面而建,故名水面桥。我年近花甲的姑父就住在河边上,站在桥上,透过河面上袅袅的薄雾,就可以眺见姑父家的四层高楼,簇新得犹如一座殿堂。
桥头下是一座泥屋,并不起眼,和周围鳞次栉比的楼房比起来,象是谁家的杂屋或者猪房;泥墙泥院,一副面黄肌瘦,更象是被谁家遗弃的痴儿。屋旁是几围芦苇,一条小路隐约其间。正巧是雨后,泥院里稀烂,门前且停一辆泥鼻子泥眼的三轮车,车架里铺垫着稻草;匆匆一瞥,就看见车头旁竖立着一柄红缨枪,我开始以为是一根木棍,后来才发现是那种几乎绝迹的红缨枪。应该叫矛,在铁制的枪头下缀着红色的布缨,很是显眼。
走的近了,我发现泥屋的门虚掩着,门侧的泥墙上刷着一个狰狞的“拆”字,腥红如狮口。两扇门上张贴着已经很少见的微笑着的主席像。门的两侧有残缺不堪的对联的墨迹。红纸早成白色。但我还是看清了几个字,比如有“路不拾遗”“打土豪分田地”什么的,门楣上四个字却清晰,也让人心头为之一振:红色政权总部。
一间破泥房,却是红色政权总部,这着实让人摸不到头脑。我一路狐疑地到了姑父家。我在门外叫一声:许老师在家吗?门开着,姑父正坐在厅前喝早酒。闻讯抬头见是我,忙说,哎哟,亲人来了。我进屋一看,桌上就一小叠炒黄豆。姑父爱酒,一天几顿不定,想起来就喝,也不需要什么佐菜,更不进米面。胃整天泡在酒里,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精神却好,性情乐观。年幼时读过几年私塾,肚子里有些之乎者也,解放前在村头小学教过几天学,村人相袭的叫他先生;姑父姓许,后来村中老小都称他许老师。
酌酒陪先生。不由得想起英年早逝的伯父。姑父更是感念万福生前送他造屋的三千块砖。砖从村上的砖厂直接运到姑父的大院里,一分钱没花。姑父一向与万福不和,但区区三千块砖的情义倒叫苟延在世的姑父腮上悬了动情的浊泪。杯中的酒就泛着酸苦。
两人正一阵沉吟,就听门外铃声阵阵。姑父陡然一笑,说,宝生回来了。果然门外人影一晃,一人大着嗓门道:“许老师,帮帮忙,弄点稻种,稻种还有吧?”
姑父起立。我相随出门。就见一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穿着件草绿色的军装,腰里扎着一根拼接的皮带,手里拿着一个空瘪的布袋立在门边。似乎与姑父相熟,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几步之外停着那辆我见过的三轮车,红缨枪依旧鲜亮的*在车头。车架上却多了一个皮黑骨瘦的男孩,约六七岁光景。也穿一件草绿色上衣,黑亮的前襟上绣着好宝宝三个字。拦腰扎着的布绳上别了一管不会发声的玩具手枪。孩子蜷坐在稻草间,滴溜着一双突兀的大眼睛,正专注的舔着手里的一个海碗。姑父笑问:“宝生,你几时回来的?”
叫宝生的说:“前天夜里回的。”
姑父又问:“回来两天了,怎么今天才出来沙?”
宝生说:“忙的哟,稻种还没凑齐啊。”
宝生满脸黑垢,耳后脖颈尤其显著。姑父说,回来也该洗把脸吧,这叫洗尘。姑父话中多了调侃。姑父问:“到井冈山了吗?”
宝生突然神采飞扬起来,露出黄黄的门牙。“没到井冈山。路上我碰到刘特派员了,人家刘特派员要我回来多弄点品种,光稻种不够的,你想嘛,队伍一壮大,一点稻种怎么够吃?”
姑父说:“你碰到贵人了。哪里来的刘特派员?”
“当然是井冈山来的特派员。你不认识的,你是先生,怎么晓得队伍里的事呢。说了也等于白说。”
姑父笑着问:“在哪里碰到的?”
宝生说:“就在河对过麻雀子巷。特派员也是在收稻种,井冈山缺粮种了。我的稻种全给了他了。”
我听了一头雾水。就听姑父一阵大笑,说,你碰到个讨饭的特派员,把你的稻种全骗走了。
宝生说,不会的,说好的,两天后在水面桥汇合一起去井冈山播撒火种。
姑父兀自摇头说,憨头啊,你那点稻种早叫特派员当饭吃掉了。不信,两天后他要来找你,我输给你,和你一道到井冈山去。
宝生不信,嘴里不停说,不会的,无产阶级说话是算话的。
姑父伸手去探看宝生手中的布袋,说,这么一点怎么够?宝生插嘴说,就是啊,许老师你多给我一点嘛,稻种没有,黄豆种也可以。姑父说,黄豆不给你,黄豆我要喝老酒的。宝生说,好好,稻种就稻种,许老师是好人啊。
姑父从灶间端出一个瓷碗来。宝生唱戏腔调喊道:“许老师稻种一碗――,来年十倍奉还。红色政权总部记簿。”姑父笑道:“不用还了。土豪劣绅已经死掉了。”
宝生神情严肃起来。宝生说,许老师你不懂,我心里有数着呢。死一个算什么,乡里县里不知有多少呢。妈妈的。宝生数起了手指头。宝生说,我的娘被日了,我的细妹被日了,没等我领人马来他死掉了。妈妈啊,他死掉了,可是还有不老少的土豪劣绅没有死掉,他们骑在别人的娘和老婆的身上……
姑父掩口笑道:“哎哟哟,几天没见,觉悟倒是高了不少嘛。宝生一拍胸口,随即手掌侧如刀状,肃然说:“等我带人马转来,一个一个全部杀掉。”未了,又加一句:“日我宝生的女人,我要日他们的女人。妈妈的。”
姑父闻言四下张望,压低声音憋出一个“好”字。
宝生收了布袋,提了红缨枪,跨上三轮车,大声的提醒车上的孩子坐稳。姑父道,小孩留在家里吧,作孽啊。
不行的。宝生说,我的儿子是接班人,是火种。留下来太危险,坏人太多了。说着宝生回转身对孩子说,火种,你是留下来还是跟着爹。孩子一下子站起来,紧紧抓住宝生腰间的皮带,嘴里哭腔道:“我要跟爹,我要跟爹。”
宝生训斥道:“坐下坐下,闹什么闹?你也算见过世面的,一点出息也没有,真塌台。”
车铃声骤响,宝生要走了。车斗里的孩子突然破涕为笑,欢呼道:“冲啊,冲啊,向井冈山前进。”宝生朝孩子竖起大拇指,一脸赞许之色。扭头对姑父说,许老师你等我回来,我封你一个校长当当。
姑父笑说,等你回来,我死都死掉了。
三轮车哐啷哐啷驶出几米远。宝生回头说,不会的不会的,好人命长,许老师你可以活到一百二的。
我望着宝生歪斜的背影,脑中雾水凝重。正要发问。就听姑父一声长喟。
(三)
宝生是疯人。
宝生的爹活着的时候在火车站卸货物,突然有一天被火车碾成了两截。和宝生爹搭伴卸货的是秦三炮。宝生爹变成两截的时候,两只眼睛却圆睁。三炮吓得紫了脸。他怎么就跑到铁轨上去了呢?三炮后来对宝生娘说,我的腿放的好好的,他怎么的就在我的腿上绊了一下,一绊就绊到火车下面去了。
宝生娘的眼前又一黑,醒来脑子就乱了,就变得疯疯颠颠,每天拖着宝生在村里咿咿哇哇的唱戏。娘儿俩*村里东一家西一家的接济过活。一年初冬,宝生娘坐在水面桥上唱戏,唱着唱着一头栽了下去,捞出水的时候身子已经硬得不得了。宝生那年才八岁。
宝生八岁还不太会说话,就会像他娘一样咿呀瞎唱。唱到谁家门口谁家的大人就端出一碗剩饭。宝生就这样活着。宝生没有玩伴,只有村里的几条狗喜欢他,一会他追狗,一会狗撵他,村子里就有宝生快乐的笑声。一年夏季,发大水,河水淹了宝生家的泥房,发水的时候正好是半夜,大家都以为宝生淹死了。第二天,到河边看水的人却发现宝生在岸边高地的稻草垛里和两条狗伴睡得好好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村人都争相聚到河边,都惊诧于宝生的大难不死。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宝生也有十五六岁了。宝生依旧邋邋遢遢的活着。春天不知播种,秋天不知收获,成天游手好闲,一双眼睛却如他爹一样贼亮。某一夏夜,村长的媳妇半夜如厕。乡下的厕所简易,在屋后挖一坑,埋上大缸,缸口上铺了踏板,讲究一点的人家在四周围上芦杆苇席什么的遮挡。女人迷蒙着睡眼刚一蹲下,就听见身后的苇席悉悉簌簌。女人以为是寻食的馋猫饿狗,嘴里嘘嘘数声,以示驱赶。哪想背后咿呀传来笑声,一边笑一边说,看见了看见了,风来了雨来了,肉包子掰开了。女人一声尖叫,魂魄俱散。响动惊醒了屋里的黑皮村长,拎一根扁担冲出门来,在女人的指点下,几步赶上,照着趔趄的影子就是狠狠一下。当即将偷窥者打到在地。
早有邻人执手电而来,光线下就见宝生一张带血的脸。村长踢一脚宝生,破口大骂:“你个畜生,中午才给你吃了红烧肉,夜里你就来报答我了,小畜生,踢死你。”村长作势欲踢,宝生吓得大叫。叫声凄惨,惊的不远处的几个狗伴阵阵呜咽。
平日里村长仗势欺人横行乡里,村人敢怒不敢言;村长媳妇更是刁悍奸猾搬弄是非。今日里被宝生下作了一回,众人喜在心里,纷纷替宝生说情。
村长媳妇不依不饶,说,我没脸活了,今天非要戳瞎他的贼眼。
一个乡邻说,一个小孩,又是半夜,能看清什么?
另几个说,一扁担打下去,不知道断了骨头没有。幸好不在头上,否则命也没有了。
村长媳妇说,打死才好,打死了就为民锄害了。村长说,我看见他几次了,总是围着我家粪池转。*,不晓得跟谁学的。
黑影憧憧中,就听宝生的声音:“跟你学的,跟你学的。”
村长大怒,骂:“畜生,叫你嘴老,我打死你算了。”
宝生嗫嚅说:“你打死我我也要讲。你把我娘弄到床上就这么说的。”
几个乡邻喝止道:“不要乱将,小心舌头。”
宝生不依不饶道:“你半夜三更到我家来日我娘,娘在马桶上你也不放过。”宝生一边说手里一边翻弄出某种手势。风来了雨来了,肉包子掰开了。
众乡邻面面相睽,联想村长一贯作为,心中深信不疑。
村长颜面丢尽,恼羞成怒。举起扁担欲斩草除根。边上一许姓老者急急抱住村长,口中说道:“二炮,听哥一句话,你千万别糊涂,你大好前途别毁在一个孩子的嘴里,何况自古杀人偿命啊。”村长空中的手停住了。老者接着说道:“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呢,我们大家谁不知道你是行的正坐的端的好人,你是大大的好人啊,你千万别糊涂一时毁了前程。村里可不能少了你啊。”许姓老者就是我的姑父。他审时度势的止住了欲行凶的村长,随即蹲下身去,往宝生脸上叭的就是一掌,打的宝生嗷嗷叫唤。姑父喝道:“小赤佬,你不要命了,你的命不如一条狗,打死了怕脏了手。村长今天是手下留情,你快点跪下来谢谢他,从此你要好好做人!”
宝生惊恐万状,姑父一脚将宝生搠翻在地,宝生这才伏在地上头如捣蒜:“村长爸爸,不要打我了,我不敢了,村长爸爸,谢谢你不打我了。”
村长收了扁担,呵斥道:“别叫我爸爸,我生不出你这种畜生。”
宝生哭道:“我是畜生,你是爸爸,我是畜生你是爸爸。”
村长被乡邻劝下。宝生颤怵而起,旋即仆倒。
村长的一扁担砸弯了他的脖颈。
(四)
宝生勾着头在村里游荡。
宝生在树底下对人说:“我是畜生,他是爸爸。”
宝生在河边对船上的人说:“他日我娘,我就日他女人。”
宝生在草垛上对村长的背影唱:“你日我娘来——我要日你娘。”
村长俯身拾一石块,朝他狠命掷来。宝生在草垛上跳道:“你是畜生爸爸,你是畜生爸爸。”
村长恶狠狠赶来,宝生撒腿就跑。村长笑骂:“小畜生,下次被我捉到,溺到粪坑里吃屎。”
(五)
某年某日,村里来了位讨饭的女子,蓬头垢面,约莫十五六岁模样。挨家挨户没脸没皮的讨要。村人见怜,纷纷探询。女子泪如雨下,言自己名唤细妹,年方十七,家住安徽阜阳乡下,因遭大水父母双亡。举目无亲,无以果腹。辗转数月,流落到此,一路饱受欺凌,生不如死,只盼好心人收留,给口饭吃,细妹做牛做马回报大恩大德云云。
细妹形容萎秽,言语却不亢不卑,声若轻铃,更惹村人怜爱。早有好事的王婶李嫂生出一计,蛊惑着说不如给宝生做了老婆算了,也让宝生平日里少了癫疯。众人称好。正巧宝生挑着泥担咿呀而来,听闻乡邻给自己找了女人,一脸喜笑颜开,顿时敛了疯劲,一味在树下挠耳搔腮。
众人探细妹口气。细妹初时看宝生,形貌憨厚、老实巴交,再联想自己处境,只有点头应允,千恩万谢了。
人群中钻出村长,手抓一把稻草,引细妹来到塘边。俯身将稻草饱浸,当抹布一样将细妹眉目拭得一干二净。再看细妹少了污秽,多了娇柔,眉眼儿生的端庄,颈脖儿也白了,神情也羞答了。
村长当即大方宣布,留下细妹给宝生做老婆,半月后成亲。
众乡邻一片欢呼。
村长心满意足牵了细妹的手回屋吃饭不提。
众人望村长背影浮想联翩。
李嫂红眼问宝生:“宝生,你怎么感谢大家伙?”
宝生说:“吃糖吃糖。”
王婶也红眼说:“男人女人一道困觉的事体你会不会?”
宝生说:“会的会的。”
王婶李嫂说:“你说来听听嘛。”
宝生说:“风来了雨来了,肉包子掰开了。”
众人哄笑。王婶李嫂各踹宝生一脚,笑骂道:“你这个憨头,给个女人你都不会摆弄。”
(六)
半月后,水面桥想起了爆竹声。宝生和细妹在泥屋里拜堂了……
翌日,村人逮宝生问:“新郎倌,夜里弄到没有?”
宝生不悦。宝生说:“没有,细妹不让我弄。”
人说:“女人是头猪,只要你会哄。要慢慢骗,不要急的。”宝生笑:“晓得了。”
又一日,遇宝生。人问:“吃到荤的了?”宝生仍不悦。宝生说:“风来了雨来了,肉包子掰不开。”
众人一寻思,顿悟。大骂宝生是世上少有的傻蛋。边上李嫂一针见血说:“哎哟,是前头的洞洞,不是后头的洞,你个憨头。”
第三日,宝生逢人拍手说:“弄到了弄到了,我晓得弄咧。”
王婶的儿子罗大傻是鳏夫,平日在县城挑担拾捡垃圾,这日,正巧遇到宝生。这厮空旷日久,眼里盯着破纸烂报,心里却是雌猪母猫,口里自是污水横流。当下就说:“卵泡浸在血里咯。”
宝生问:“血?谁的血?我没血。”
大傻疑惑,随即笑骂:“没有血?哎哟,你和我一样,是个捡垃圾的罗。”
宝生不解,缠着大傻追问。
大狗一言道破天机:“你的细妹被别人睡过了,你个憨头,以为捡到个林妹妹,原来,捡到个旧家具。”说罢,手搭凉棚眺望村长家那幢雕梁画栋的洋楼。
宝生气咻咻去了。
(七)
一日午后,村长正坐在檐下眉头紧蹙。村里有人到乡里告了村长一状,说村长在村里搞一言堂不说,还私立名目巧取豪夺。又勾结黑商打算卖村里河洼的二百亩地搞房产开发。村里早已黑云笼罩,冤声遍地。更对村长家红砖碧瓦的一幢洋楼疑心重重。
村长在檐下忿愤。突然就听到宝生的声音从斜刺里传来:“杀千刀的,日了我娘,又日了我女人,妈妈的,我也要日你老娘日你女人。”
村长不由气极,解了狼狗,来咬宝生。随即破口大骂,骂宝生,又骂村人:“贼骨头,来嘛,看你们有多大本事?告诉你们,老子乡里有人。要不把我整死,不整死我,我就整死你们,你们等着!”
围观村人面面相觑,惊若寒蝉。
第二年,细妹产下一个漆黑男孩,唤作捡宝。养到一岁上,细妹终于不辞而去。村人四处打探不闻下落。宝生更是每日抱着捡宝沿河寻找,一次竟走出百里,险些迷了归途。回村愈发神魂颠倒,嘴里污言秽语辱骂村长。
忽一日,宝生受了蛊惑精神抖擞,挨家讨要稻种,村人详问其故。宝生说:“我要到井冈山去,我要到井冈山播撒稻种,我还要带领人马回来杀了土豪劣绅,分他的家产,日他的老婆女儿。”
村人劝阻不住,只晓宝生是个痴汉,尽做有头无尾的闲事,这次不定又是瞎胡闹罢了。哪想宝生竟一身装束,背着捡宝,于一日雄赳赳气昂昂而去。
转眼春去秋来,不闻宝生音讯,乡邻无不替宝生担忧:父子两人,一个嗷嗷待哺,一个神智不清,此行竟必凶多吉少,只怕早已化作异乡的一抔黄土了。竟也有人昏梦中看见麦浪滚滚,宝塔山下兵肥马壮了。
(八)
宝生被遣送回村了。
宝生衣衫褴褛,一副枯槁模样。怀中捡宝却好,皮肤黑亮,像个小猴。见人就笑,几颗乳牙洁白,十分可爱。人逗捡宝:“你叫什么名字?”捡宝会说:“捡宝。”宝生插问:“还叫什么?”捡宝说:“火种。”宝生又问:“我们到哪里去?”捡宝会说:“井冈山。”见者无不垂泪。
宝生痴性不改。央人用红纸在门楣写了“红色政权总部”等字符张贴,又倾了所有置了一辆三轮车,以车代步省了脚力不说,捡宝亦有流动的睡床。宝生又央铁匠打了铁枪头,缀以红缨,嵌于棍头。又于众乡邻施舍的衣物中寻了草绿色旧衣一件,终日披挂夜不离身。整日骑车提枪在村中游走,俨然旧时一副赤卫队员模样。
每年早春,宝生定会挨家挨户讨要稻种,村人只当宝生入了迷道,无可救药了,一来二去,少了怜悯,多了揶揄。亦不为难,皆大方赠与。宝生每每获赠,都要朗声咏诵:“××捐稻种×把,来年十倍奉还。红色政权总部记簿。”云云。
村人叹息不已。
宝生年年骑车提枪去井冈山播种,然而次次无功而返。行不足百里,离村不过五六日,宝生就会狼狈而归。
(九)
伯父大名秦万福,小名二炮。仲春四月十四,锐意改革的风云人物二炮腋下夹着个公文包人模狗样的钻进了一辆黑色轿车。车前座上坐着副村长老苟。司机原本是小叔三炮。老苟的侄子小苟说要到省城相媳妇。老苟就用小苟换了三炮。三炮夜里提着瓶老烧为哥送行。席间提醒二炮说小心绊腿,二炮酒嘴一瘪,撂下一句“谁敢”。
万福老苟在省城顺利卖掉二百亩地。酒足饭饱,一车三人志得意满往家赶。万福在后座醒酒脑,呼噜打的山响。半道车停,老苟就嚷着要和他换座位,老苟也要醒酒脑。万福就下车撒尿,满眼看着是如镜的水田。多好的地啊。万福嘀咕了第一句话。又看见了边道上骑着三轮车的宝生,宝生歪斜着身子拼命地向前踩踏。老苟也看见了。老苟听万福嘀咕了第二句话:一会撞死你。
尿毕,万福去前排坐。下了宝丰桥,对面呼啸来了一辆重卡。司机小苟鬼使神差一个左打,万福就罩进了对方的大车轮里。一死二晕,车里死一般寂静。
有围观者看见平行的那条石路上,一个疯人踏着三轮车平静的驶过。
(谢绝转载)
2#
发表于 2005-10-19 06:52 | 只看该作者
http://211.155.234.152/bbs/showthread.php?s=&threadid=26095

你好新朋友!这里有排版和发文章细则,你看看能不能弄好.

文章看了开头应该不错!
3#
发表于 2005-10-19 09:39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陌笛 发表
http://211.155.234.152/bbs/showthread.php?s=&threadid=26095

你好新朋友!这里有排版和发文章细则,你看看能不能弄好.

文章看了开头应该不错!


):照陌笛版主的“指示”去做!不排好版,影响计酬!
4#
发表于 2005-10-19 13:12 | 只看该作者
http://1234qwe4321.pkm.cn/articl ... amp;detail_id=64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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