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胆小的爷爷走了

牛学国

<br /><br />胆小的爷爷走了
                       牛学国
   
　　2005年12月31，当2005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最后一场雪，在人们的千呼万唤中漫不经心地漂落在鲁北大地上时，我89岁的爷爷瘫痪在床一年后，最终没能敖过这个冬天，在那个风雪漂凌的深夜悄然走了。
   
　　爷爷一生谨言慎行，甚至是胆小怕事。可是在他出殡那天，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来到了他灵前做最后告别。按我们当地传统，如不是亲戚只是一般同乡大都象征性地哭两声，然后鞠上三躬。常常是这个没哭完那个又来了。
   
　 那天下午快要起灵时，前街上来了一位老人，他跪到爷爷的灵前嚎啕大哭“我的老哥哥，你可是个好人啊，怎么说走就走了呢。”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时间之久，悲痛之状都超过我的想像，最后反而是我把他硬拉起来的。我仔细一看认识，他和爷爷同辈，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他和我们没有亲戚关系啊，怎会如此，我正在纳闷。他擦了擦眼泪说：“你爷爷是个好人啊，我这辈子都会感激他。”通过他断断续续地诉说，我才稍微弄清楚，原来他叔解放前是村里的一霸，有家丁还有枪。当时爷爷的弟弟，我那新婚不久的二爷仗着会点武术，不满他叔的作为，和他叔发生过冲突然。一天夜里，他叔竟带人拿枪闯进家里把我二爷给打死了。说是当时也想对我爷爷下手，看到我爷爷没有任何反抗，连一句话都没说，就放过了。我爷爷真的没敢吭声连夜把人给埋了。解放后他叔被下政府镇压，他继承了他叔的全部家产。文革期间村里不少人批斗他，还有不少人挑拨爷爷揭发批斗他，说你们有家仇一定一揭一个，但任凭别人怎么说，爷爷就是不为所动，反而替他求情说他叔干的事与他无关。对此他一直非常感激，说完这些他长长舒了口气。这事我隐约有所耳闻，但从来没敢问爷爷，他也从来没和我们提起过。
      
　　爷爷在我的印像里是个不苟言笑，老实本份的庄稼人，甚至老实地有点愚。听说分地前爷爷为生产队守庄稼，一次不知是谁偷瓜被爷爷发现了，那人甚至和他动了手。回到家爸爸和叔叔问他是谁干的，他什么也不说，问急了他就说，以后你们和他的孩子们还要在村里生活，我和他谁也不说就当没发生过。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那人是谁，是不是还活在世上。每当我听到这里，我偏执地以为爷爷胆小怕事，甚至为有这样的爷爷脸红。然而在今天他要远离我们的日子，从村里这么多人如此真诚痛苦的悼念他，我突然明白了爷爷不是胆小，是他始终固守着我们所不能达到做人原则，始终坚守着我们未曾踏入的精神家园。
   
　　一生胆小的爷爷走了，带走了我的无限思念，却留给我一个美好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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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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