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搁在路上的特约

式路

　　　　　　　　　搁在路上的特约（小说）
　　　　　　　　　　　式  路

　　李斌看着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手机盖接听对方来电。令李斌意外的是，耳机里传来的是悦耳动听的女声。李斌不由眼睛明亮起来，回话的声音也精神多了，一扫刚才的不耐烦和满不在乎。
　　
　　李斌显得极为高兴，热情地问，喂，怎么称呼，我听不出你是谁啊？
　　
　　对方一串清亮的笑声，似滴落一串银豆，说，我不告诉你，我就是要你猜，看你还想不想起我。
　　
　　声音倒是有点熟，就是想不起具体的人来。
　　
　　这么说，你还是把我忘记了。也难怪，已分别五年了，五年里，有多少事要发生，五年里你要结识多少新人，怎么会记得昔日黄花。
　　
　　听说话，一定是跟自己很熟悉的人，可李斌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是熟人？朋友？同学？还是……
　　
　　喂，你怎么不说话？怕你家里夫人呀！
　　
　　不，不是。你到底是谁，快告诉我，别急我好吗？
　　
　　你再想想，那年，我们在一个班里，临结业时，我们在一起，在市上转了一天，最后，你要登记一间房子，可旅社一定要结婚证，只好……
　　
　　你是玉凤呀！你怎么——你在哪里？
　　
　　我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到底在哪里？
　　
　　我在新风大酒店，我是出差。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
　　
　　打问呀！咱们结业时的留念册上不都有单位电话嘛，我一打你单位电话，就通了。我向你单位的同事问的你的手机号。我还生怕你单位电话变了呢。也活该咱们还能有见面的机会。不过，上次是你登记房子不成，这次是我登记，就单等你的到来了。李斌，你能来吗？
　　
　　李斌一连说了几个能、能、能，我马上就来。
　　
　　李斌，晚上10点钟，我就要去赶航班，咱们在一起也就四、五个小时……
　　
　　玉凤，为什么不能多待一天？
　　
　　不行，天意如此。
　　
　　玉凤，你等着，我这就来看你。
　　
　　李斌听见对方说了声好，我等着你，就把电话挂了。
　　
　　李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高兴，他的心竟跳得似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李斌从衣柜里找出最新的衣服，又向妻子单位打电话，说他今晚有事，不能回家，就兴冲冲向外走去。
　　
　　李斌拦了一辆出租车，说，去新风大酒店。
　　
　　李斌想象着玉凤的音容笑貌。玉凤确有几分美丽叫人心动。他纳闷的是，当时那么多人意与她卿卿我我，堕入爱河而不成，李斌临行时只多看了一眼，竟获取意外的成功，只是天不作美，使故事未向更精彩的阶段发展。5年了，她依然热情未减，还主动上门相邀，李斌真是太激动了。这次相见，会有精彩的段落吗，抑或使一方大失所望？见面也不过见面，先客套一番，渐渐地话就少了，然后她借故说航班要提前起飞，她不得不先走一步，然后握手告别。或者，他看到的已不再是昔日光彩照人的玉凤了，而是一个变得肥胖又邋遢的中年女人。女人最容易变化。总之，他看到的是一个只有声音还悦耳动听，别的一切都叫人失望的女人。如果这样，他怎么办，还请她吃饭？还跟她重温昨日的旧梦？
　　
　　5年了，玉凤年轻、漂亮的身影依然活现在他的眼前。那时，他们一起上成人大专，她是班上最年轻也是最漂亮的学生。也许，他自知这口仙桃他永远也吃不着，也就从没对她心存奢望。班上的男士前赴后继给她献殷情，下课的15分钟里，都要跟她嬉戏挑逗一番。李斌却不。
　　
　　两年大专，第二天就要天各一方了，临行之前，大家都想到市内的商店、街头转转，随便买点回家的礼物，给家中老人、妻子、儿女带上。李斌踏上市交车，正要买票，转眼发现玉凤也在车上，李斌当然不好只买自己的，就问玉凤，你的票买了吗？玉凤笑着说，还没，你舍得破费吗？说完，顽皮地看着他。
　　
　　李斌也随口说，能给您破费是我的荣幸哩。
　　
　　玉凤又笑着说，那你就荣幸荣幸吧。
　　
　　下车后，李斌说，你去哪儿？
　　
　　玉凤说，你上哪儿我就上那儿，能赏眼吗？
　　
　　哪里，只怕你眼高，眼里没鄙人呢。
　　
　　玉凤说，那咱们一路同行吧。
　　
　　两人就转游了一天。中午，两人一起吃饭。
　　
　　走在路上，玉凤就紧挨着李斌，一路说说笑笑。两年了，李斌似乎从没见玉凤像今天这样话多，这样兴高采烈。
　　
　　一次，玉凤的手和她的手接连相挨。李斌索性抓住不放。玉凤抬眼看他一眼，说，你就不能抓紧点儿？
　　
　　李斌一点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就说，我怕抓紧了会把玉指捏疼了呢。
　　
　　玉凤说，送也只怕人家不挨一下呢。李斌，我问你一句话，你能说实话吗？
　　
　　李斌说，问吧，我正巴不得你问我话呢。
　　
　　你说，这两年里，你为什么瞧不起我？
　　
　　李斌仿佛吃了一惊，回头看着她说，我哪里瞧不起你，你是校花，我哪敢高攀。
　　
　　玉凤说，他们都那么喜欢靠近我，就你目中无人，高傲自大。
李斌索性将右手伸过去拦着玉凤的腰肢，说，这你就冤枉我了，你是天鹅，我呢，是……李斌马上想到后面的话不能说出来，自己不能在她面前贬低自己。
　　
　　玉凤仿佛对他的话心领神会，接着说，那今天我就送给你吃，你敢吗？
　　
　　你送我吃我还不敢啊！
　　
　　李斌忽然觉着车停了下来。透过车窗玻璃，前面停着一长溜小车。显然，要不是遭遇红灯，要不就是堵车。李斌但愿是红灯而不是堵车。
　　
　　李斌丢开对玉凤的想象，小声问司机，怎么了？
　　
　　司机只朝前望一眼，什么也没说。
　　
　　李斌希望前面的车快点起动。
　　
　　然而，他的愿望并不能推动前面长长的车辆前进。
　　
　　李斌想，这次，他一定要弄清楚她为什么对他感兴趣。
　　
　　3分钟过了，15分钟过了，一个小时过了，一个半小时也过了。
　　
　　前面的车连动也未动一下。
　　
　　李斌眼看着时间飞得越来越快。他焦急得在车旁转来转去。他在手机上向她承诺过，他马上赶到，还请她吃饭。不论是谁，对马上赶到的理解，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吧。她一定会怀疑他在骗她了。
　　
　　李斌向后望去，后面的车停得望不到尾。他的车就夹在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中间。
　　
　　这条街他经常路过，好像从没出现过这样长时间的堵车，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是发生了交通事故，是撞死人了？是……
　　
　　李斌想，再也不能这样等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通行。李斌对司机说，能绕道走吗？
　　
　　司机照样一语不发，脸上毫无表情，掉头回车。司机倒着车，却奇迹般地说了一句，这道上是不能回车的，罚款你付。

　　李斌说，行，我付。
　　
　
　　其实，司机只需向后退100多米，就可以拐到另一条小路上，也不知是司机佯装不知,还是真不知道,抑或是为了多耽搁一段时间收些钱,车就掉过头向来时的方向开去。
　　
　　三拐两拐，李斌就对路线完全陌生了。这样的时候，也正是司机绕弯儿多赚钱的时候。李斌说，师傅，开快点儿，我多给你钱，我有急事。
　　
　　司机还是一声不响，李斌也没觉出速度比刚才快了点儿。
　　
　　李斌想给玉凤打个手机，说自己路上堵车，耽搁了时间，正在绕道奔来，过一会儿就到。
　　
　　李斌拨了号码，将手机紧贴住耳朵听着呼叫，耳机里却传来另外一个女声，说，先生你好，你的机费已用完，请你补交话费。
　　
　　李斌向近旁寻视，也没看到一个公用电话。
　　
　　李斌看一眼司机，说，师傅，请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的停机了；要不付车费时多付点儿？
　　
　　司机眼望着前方，好像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李斌又说了一遍。
　　
　　司机好像这回不说不行了，只是他的话依然给他的是失望。他说，我没有手机。李斌不知他是真没手机，还是不想借他。
　　
　　李斌完全失望了，把头向后一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李斌觉得已过了10多分钟了，要是走正道，至多5分钟就到了，现在绕道走也该到了吧，就问司机，师傅，快到了不？

　　司机又是没有听见的样子。
　　
　　李斌想，玉凤一定等急了，等得不耐烦了，甚至以为他不来了，因为从绕道到现在，又半个小时过去了。
　　
　　李斌烦燥得脸上明显有了不豫之色，仿佛怒火万丈地说，到底再有多少时间才能到？
　　
　　司机不看他一眼说，你不是要绕道吗。
　　
　　绕到什么时候？
　　
　　走着瞧吧。
　　
　　……
　　
　　李斌的眼前又浮出那天的情景。他俩人转了一家商贸大厦又转一家，一点也不觉困乏，倒显得兴致越来越高，仿佛要永远这样走下去。
　　
　　不觉，天色已晚，该是返回学校的时候了。
　　
　　李斌说，玉凤，干脆咱们吃了饭再回。
　　
　　玉凤说，那好啊。
　　
　　两人就到一家饭馆吃饭。李斌心里高兴，要了二两白酒，喝得豪气澎湃。玉凤喝的是红葡萄酒，酒后越发青春靓丽。
　　
　　李斌说，玉凤，干脆咱们再住上一夜，明天再回，反正明天就要离校，也没人管咱，敢吗？
　　
　　玉凤说，你敢我就敢。
　　
　　李斌说，我敢。
　　
　　玉凤说，我也敢。
　　
　　一切都那么尽如人意，李斌心花怒放。
　　
　　李斌还从没尝过偷情的快乐。
　　
　　然而，两人走进旅社登记时，却要他俩的结婚证。
　　
　　两人再走进一家，同样的遭遇。
　　
　　最后，李斌和玉凤有些沮丧地返回学校。
　　
　　李斌一夜合不上眼。
　　
　　第二天，两人依依惜别，各自走向回家的路。
　　
　　此后，李斌也还常常想起那次没有如愿的约会。这对已近中年的李斌来说，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李斌万没想到，玉凤却突然走上门来，并约他去见面，还特别声明这次是她登记的房子。他到底有什么叫她钟情的地方呢？难道她和丈夫离异了？
　　
　　这时，小车嘎地又一次刹住，前面的路又堵住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正在进行着拆迁，大概是扩建什么路，路两边的楼房已成残垣断壁，砖头，木料，码得到处都是，车辆根本无法通过。
司机看他一眼，说，怎么办吧？
　　
　　李斌有些气极败坏地说，都是你给我绕的好道。
　　
　　司机说，我也没想到这里在拆迁，我已好久没跑这条道了。
　　
　　其实，在堵车的那会儿，李斌若再等两分钟就不会停留在这里了，他们的车刚走，车辆就畅通了。当然，李斌是不知道这些的。
李斌现在真后悔坐车，就是步行，20多分钟也走到了，现在倒好，三个小时过去了，他还在约会的路上滞留。
　　
　　就在司机要掉转车头的时候，一辆大卡车已停在身后，车上满满一厢红砖。司机停稳车，锁了车门就走开了。李斌他们刚掉顺车头，那司机已走得无影。这回，就是退也没个退处。
这时，走来两个青年卸砖。
　　
　　李斌问司机上哪儿去了？高个青年说不知道。再问，那青年说，我又不是司机他爸，我能管着人家上天入地。另一个青年说，可能吃饭去了，你去找吧。
　　
　　李斌对此无可奈何，想，现在要步行去大酒店也不知怎么走，更不知远近，就只有等车卸完，看司机会不会来将车开走了。

　　这会儿的李斌，就像装在笼里的猛兽，有狠无处发泄。
　　
　　司机还要他付出计程的两倍车费，说，停在这里的一个多小时，他至少也能挣到30多元。
　　
　　李斌一次又一次看时间，时间嘀哒嘀哒嘲笑着他，一边不停地向前走去。
　　
　　李斌看到的时间已是夜晚10时30分了，就是说，玉凤早已上飞机了。
　　
　　在这段时间里，李斌也几次到附近寻找公用电话，想将第二次遇阻的事向玉风说说，可偏偏附近却没有一家公用电话。
　　
　　李斌冤死了还不能叫一声冤枉。
　　
　　砖卸完了，司机也在卸下最后一块砖时来了。

　　李斌还是不甘心地奔驰到新风大酒店，登记薄上留着玉凤清晰的笔迹。
　　
　　服务员说，这位客人临走时在门口转来转去，好像是等什么人。服务员还说这位客人气度真不错，40多岁的人，看上去像30出头。
　　
　　李斌在酒店向玉凤打手机，想说请她原谅的话，想说一路受阻的事，想说他多么渴望见到她的话……然而，耳机里却回答他，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李斌回家时，却一路顺风。
　　
　　妻子见他回来，笑着问，事办完了？
　　
　　李斌说，完了。
　　
　　妻见他一脸不悦，问咋不高兴了？
　　
　　李斌说，没有。







                                      200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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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天

哈哈，有意思。
友情提示：过段要空行。

陌笛

是的，段落空一行。

蓝色的小木屋

帮你排好了，采用全角。细读了一遍这篇小说，虽然写两个人的约会，但写得很细，读后大家能感觉到，世上有许多的事情，会发生的很偶然，但看是偶然，也可能是必然，反正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它终归会发生。当我们发现它发生了，挽回也来不及了。问好！

左显辉

我完全能够理解主人公急切而无奈的心情，这样的心情我们或许在其他方面也体验过。从另一个角度说，这样的“搁浅”对主人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都说人生无常，我们以为对自己很了解，以为迈出一个脚步便可以毫不费力的迈出下一个脚步。其实我们都很无知，因为我们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读完文章，最大的收获是我跟文中的主人公一样有着无法派遣的失落和无奈，也许这个夜晚我都要在遗憾和自责中度过！
好久不见。问好！

叶柄

问兄好！

式路

感谢蓝版主了

式路

左版主可要休息好噢

叶柄

提

陌笛

如果为了暂时的快乐而失去了终身的幸福。搁浅的事情来得更多一些吧。道路经常堵塞了，手表慢了一个钟头了，刚迈出的脚步被别的事情阻止了：））如果，等等的话，还是爱护好身边吧。其实，最真实的在这里。

问好式路。

天姝

一段另人难忘的婚外情成了泡影啦，不过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故事很好玩。你好，式路。

式路

陌笛版主好啊

式路

天姝兄好啊

王纪金

也许,文中已经显示了生活中的人们真实的影象!学习

妖娆月色

行文简约,对话生动,有趣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