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吃肉

yangyizhuo

吃肉

　　吃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是一种高尚的理想。

　　孟子说，如果君主贤明，百姓和乐，人到了七十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吃肉了。他甚至还说过一句狠话，“不食肉不饱”。可见孟夫子爱吃肉到了什么地步？然而，吃肉就免不了杀生，这与他平日倡导的“仁术”很是有些尴尬。于是他就说，“闻其声，不忍见其死”，那怎么办呢？――“君子远庖厨”。这样问题就解决了，既避免了杀生的不仁，又可以吃的饱，吃的香，吃的美。看孟夫子吃顿肉，还要大肆排摆出诸般理据，辛苦也哉，辛苦也哉。

　　啸聚梁山的天罡地煞们顾不得这些，酒是想喝就喝，肉是想吃就吃。有钱时必然倾囊而出，无钱时也要赊得“但有下口肉食，满满摆一桌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本就是他们的至高境界。在他们看来，吃肉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好事儿，还需做甚鸟样文章？

　　看一部“水浒传”里面很多提及吃肉的情形，但却极少写吃“猪肉”。只在“拳打镇关西”一节中，有几句写到郑屠是个“杀猪”的。据有关专家考证，书中写到的“大块肉”指的是牛肉。而在农耕为主的那个社会里，杀牛是违法的。所以写好汉吃牛肉本身就是一种胆大妄为的“忤逆”行径了。笔者私下忖夺，那些“三天不吃肉，嘴里就能淡出个鸟来”的人儿，让他吃肉时，还要照顾到是为了“忤逆形象”，着实也是难为众家哥哥了。我自猜测，这些草莽秉性豪阔。在吃食上也应当有些“崇高壮大”的不自觉审美意识在里面。牛最是壮大，他便要取它来吃。相信若他们的聚义所在不是“八百里水泊”，而是东海南洋，使能捕得大鲨长鲸，怕最是大快朵颐之时。若让鲁达提辖、李逵大哥弄些小鱼小虾在那里摆弄两三个时辰，还消不下半点饥火，少不得焦躁起来，抡了禅杖板斧把个饭店酒楼拆作平地了。坐在隔壁的宋江吴用之人或正吃着两个螃蟹，闻声起来，喝道，“铁牛，你这黑厮，又没来由的撒野！”李大哥必然要说，“大哥莫怪。看这帮鸟人，知道俺正饿的要死，偏将些鱼鱼虫虫特地消遣。却是恁地气煞他家黑爷爷？”

　　我们这里地处正中，千里平原，没山少水。鱼虾是难得的，即便凑巧得了些，一般家长又少有人做的好菜馔。记得我父亲就说过，鱼有什么好吃？吃一顿饭只是在那里拨刺。虾就更不用提，整个一个烧蚂蚱的味道。牛肉也不大吃，即便没有官令，牛的主业还是要耕田的，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忘恩负义的屠杀“功臣”的。也据说，有的牛被杀前，会掉眼泪，这就更多添了些浪漫的悲情。倒是猪这东西，天生便是人碗里的菜。吃猪肉最是理所当然。

　　民间有歌谣，唱的很好听的，可惜我只记得其中一句，“看门看的嗓子哑，杀俺不如杀匹马”。大概意思是说，过年了，要杀牲炖肉了。要杀鸡，鸡要下蛋，要杀狗，狗要看门；马要拉磨，牛要耕田，最后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实到猪头上了。它好像说，“吃您的糠，喝您的汤，给俺一刀，俺得叫两嗓。”大约是说它在刀架脖项时，也很是不平，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吃人家喝人家，还什么活不干，直养了一身肥肉，到头来还没有些舍生取义的精神，的确不太能说的过去。“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只好扯了嗓子大叫也。”这便是猪的哲学了。

　　现在我们还有个不太雅观的形容，说起某时某人“杀猪般的大叫”。据说，这大叫也是有来由的：人要杀猪羊了，二位都大不服气，要去找玉皇大帝评理去。说好，一大早起身去上天路找玉帝，可猪喜欢睡懒觉，早晨只是呼呼大睡，说什么也不肯起来。羊只好自己去了天庭。据说，玉帝的答付让羊很是认可，于是羊上肉案的时候，表现的是超然，是平静，很少声张。而猪的心理却没有得到平衡，所以要挣扎，要大叫。然而这又怪谁呢？只能怪它自己懒惰还有些无赖。

　　说到这里，有些素食主义者，或者动物保护协会的会不会有些非议？“肉食者鄙！”。我看如此鄙视也大可不必吧。不吃肉吃什么？动物是生命，植物便不是？是生命就不能侵害，那么人只喝清水就能活着？佛家又说，一口水就有虫千万亿，算不算杀生？那我们只有靠吃风活着了。佛家弟子上帝的信徒一经虔诚祷告就算是超度了生命？儒家的一个“远”字就可以成了“仁者”？在我们肉食俗人的眼里，也只不过一个“掩耳盗铃”的游戏罢了。

　　“食不言，寝不语”吃便吃了，还念什么经，找什么劳什子的理由？

　　历史上吃的再精彩的当推樊哙。在鸿门宴上，剑拔弩张命悬一线之时，他却吃的好不慷慨。据太史公载的当时的情形是，项羽丢给他一条生的猪前腿，（哪里来的？现从厨房去取的？）要看看他怎么吃。樊哙“咣”的把盾丢到地上当砧板，用剑当菜刀，割成生肉条子，放嘴里生吞下去。“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也不得不承认，“真壮士也”。相信，熟的猪肘子远比生的要好吃的多。樊哙的吃法，更的是示威，是作秀。另这种做法除了要很大的胆囊，还需要很好的肠胃。我们平常人只得作欣赏却不可效仿的。

　　豪放之人大块吃肉却是不约而同。苏东坡豪放派词人之宗，他就自己创作了“东坡肉”。说白了就是小火慢炖的大块猪肉。他要吃的洋洋自得，也还要做诗，“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刚刚睡醒就能吃上一碗的大块猪肉，这怕也是一门功夫。相信，若没有这大碗猪肉的肚量，怕也难得有“大江东去”“惊涛拍岸”的气概。

　　我们老家，有一芳邻，少寡，酷爱吃肉。积攒钱财，少买衣物，逢有人杀猪，一买半片。吊到自家里屋，每日做饭想吃哪块，就在哪处着刀。如此丰肥江山，任她宰割，于吕后武皇何异？

　　凡事有度，物我皆然。原来吃肉是过年，是待客，是享受。而现在肉吃的多了，“肉香、肉趣、‘肉欲’”却淡了。吃肥肉像肥皂，吃瘦肉像劈柴。并且吃肉往往又吃出了诸多不幸。　　　　

　　首先，吃肉多了容易生病。现在就有人弄得自己吃饭像吃药，每天按营养学，医学，生理学，安排食谱。整个饭桌就是个大药房。盘盘碗碗成了瓶瓶罐罐。吃一口蛋白质，再来一口维生素，当然少不了加勺微量钙铁镁。肉就是脂肪，就是脑血栓、动脉硬化、心肌梗塞……是万万招惹不得的。想想这些生命和生病还有什么区别？

　　那你是要肉还是要命？

　　人要活着，又不让吃肉真的闷杀人也么哥，真的闷杀人也么哥。

　　其次，吃肉多了容易长胖。猪吃到人肚子里，又像是它又附体还魂了。弄的爱吃猪肉的人一个个肥头大耳猪模猪样。我们没有赶上大唐朝，现代人视胖为丑，于是人们又视肉为仇。但人类的情感也便这么微妙，“爱就是恨，恨也是爱”。恨到行动上，就是要“吃它的肉，喝他的血”还要“敲骨吸髓”。这就是恨到了极点，其实是爱到了极点。其现实中的结果很惨的，你在饭店吃了它们的肉，又去医院吸自己的油。“美丽”与“美食”是那么一对相生相克的悲喜冤家哟！

　　现在有一种人再是人们艳羡的对象，就是敞了坎的吃肉，自己就是不长一丁一点，一幅很无辜的样子。更多的人没有这么优秀的基因，更有甚者吃肉半斤，便长肉五两。是不是骇人？有人慨叹，我喝口凉水都长肉！信哉？
　　
　　刚见网上有文章――“孟子云：七十不食肉不饱！”我相信我的七岁时，就已经七十了。相信在说这话时，多少的无奈与洒脱，豪爽与悲怆？这吃肉啊，正和说聊斋的歌词有的一比。“……喜怒哀乐一起那个都到那心头来……笑中也有泪，乐中也有哀。几分庄严，几分诙谐，几分玩笑，几分那个感慨。此中滋味，谁能解得开？谁能解得开，谁能解得开？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渭水河

一块好肉，吃起来可口啊。文章不错。

心静如水

好文章，学习了，读之回味无穷。

武俊岭

平和的文风.

莫明

佛教徒在上古时期也是吃肉的，无他，生存耳。
禁吃肉也好象是传入中原后，与儒家文化融合后新出的戒律。
没有详细考证，隐约记得是这样。有待方家指正吧。

武俊岭

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