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女孩儿生病

一了

女孩儿生病

作者：一了

　　　女孩儿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有点美丽但不是绝对漂亮。她可能是艺校毕业，也可能仅仅是幼师毕业。女孩儿生病是因为乡长郑的一句话。那一天，乡里的迎春晚会正式演出，县里的领导来了，周边乡镇的领导也来了，乡长郑就冲穿了长裤外面又着了白色连衣裙已经上台的女孩们喊了一句：统统回后台将裤子脱掉。这样，只着了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儿们美丽是美丽了，但也就出了女孩儿生病的事。

　　雯和七八个女孩儿跳罢了群舞《庆丰收》，又去跳《在希望的田野上》，她们刚刚下场，便听到后台有人喊有人晕倒了。后台便浮起一阵乱。大家看到一个薄薄的女孩儿躺到一个女孩儿薄薄的怀里，两个薄薄的女孩儿的连衣裙裹在一起抖动。这时，玉一下奔上前来，玉是一个长发披肩的英俊小伙儿。玉上前一下将雯拥住。玉说：雯。雯不吱声。玉继续喊：雯。乡长郑就是这时走过来的。乡长郑望着一片的乱，皱一下眉说：上医院吧。对琼说。琼说：好吧，就扶起了雯向外走。

　　玉回回头。玉的快书节目已经敲响了节奏。

　　琼手扶着琼一步步从后台门慢慢走出来，夜色如墨，，风儿如一条细细的钢丝，抽打着人的脸。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暗影里卧着一辆辆高级的、半高级的轿车。雯柔软的脖颈不胜重负地弯曲着，小巧的头垂下来。这时，琼看到明的黄色吉普车一下驶进院子，明刚停下来，琼就说：雯你等一下。琼跑到明的近前对明说：明呀，一个女演员病了你将她送到医院去吧。

　　　是一个女演员吧？明问。

　　琼说：是雯，跳下一圈舞就病倒了。

　　车灯撕开夜幕，通往医院的柏油道路狗脖子一样亮起来，内科病房办公室内坐着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大夫。女大夫将身体倦成一根黄豆芽伏在桌面上。琼推门进去说大夫有一个女演员生病了，我们正在搞一场晚会，她刚刚跳罢一圈舞，就晕倒了。

　　　雯在琼的搀扶下坐在一张木椅上。女大夫挂上听诊器，信手摸一下雯的头。雯的身体上已经披了琼的假呢大衣，头儿依旧垂着。是不是感冒了？女大夫一边取过一支体温表，一边轻声地问。
这档儿琼就悄悄地离开病房来到一排职工宿舍里。职工宿舍由一排老式病房改建而成，踏进暗暗的门洞，琼来到一个暗暗的房门前，他扬高了声音喊：沉红大夫在吗？沉红刚刚跳罢那个《庆丰收》的舞。她跳罢舞就回来躺下了。沉红听到喊声，披起衣服问是谁喊我呀？琼说我是琼呀，沉红大夫，雯病了。沉红将灯咔嚓一下开亮了，然后 开启房门：是那个个子高高，体态有点弱的雯吗？琼嗯了一声。

　　沉红还没有将身体全部移出来，便叹一口气说李玲醉了。琼说：你是说李玲醉了酒？沉红说气死我了，回来刚想休息，他便一下闯了进来，吐了我一地，气得我把他送进了值班室。

　　　沉红随着琼走进了病房，沉红问雯头痛吗？雯摇摇头。
女大夫回答说：血压有点铁低，是不是低血糖？

　　沉红说：先挂个针吧。女大夫想了想，就同意了。

　　琼看到她们将一只吊瓶用温水浸过了，又将两支药剂注入到里面，然后打开输液器。女大夫的手在雯的手背上用力拍出几脉青青的血管，取过滴着药液的针锋一下刺下去，琼听到雯眼睛轻轻呻吟了一声。

　　琼的这一声轻轻的呻吟就一下落不明让琼不安起来，琼知道自己如果不举办这次晚会，乡长郑就不会命令女孩儿们只着了纱质连衣裙上台的。

　　在沉红大夫和女大夫忙碌的时候，文化中心歌舞厅内欢乐的气氛已经达到了高潮，哑剧小品演员无声的台词将台下冲荡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男女歌手嘹亮的嗓音擦亮了每一位观众的笑脸。人们丝毫没有因为一个女孩儿的生病而不高兴。玉就在这样的欢乐声中忧心忡忡，少女雯的病让他飞走了一缕神魂，玉的台词频频出错，演出一结束玉就飞身下台妆都没卸抓起一件风衣向外跑，节目主持人刘征就一下喊住了他。

　　　刘征说玉你到那里去？

　　　玉说雯病了我去看一下。

　　玉刚想抬动步子刘征一下喊住了他。玉，，刚才文化馆的戚馆长找你了。他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刘征便笑一下，刘征一打媚眼说你不坐下来我不告诉你。玉着急地一跺脚迈腿欲走，刘征生气地一转身他便一下站下了。玉就在刘征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刘征回过头来问玉你干嘛不走？你增吧。玉说我给你道歉了。刘征说你道歉就只说道歉？玉说道歉不说道歉还说什么？刘征说你喊我一声好妹妹，我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刘征说玉你唱的民歌《太阳山》在县文艺演出中获奖了，文化馆决定保送你这个节目参加明年年初在市里举办的《闹新春》元宵晚会。

　　玉很惊喜，他想仔细问一问，演出厅内唿嗒一下灯儿暗了下来，电子琴声、吉它声以及歌手的嗓音一下都蛇尾巴般越来越细。这时就有人喊琼呢琼呢，保险丝烧坏了，听口音粗粗拉拉是乡长郑。乡长郑喊毕了琼这才想起琼陪着雯到医院看病去了。乡长郑便一个电话打到了供电站。刘征便和玉在乡长郑的电话声中站了起来。

　　病房里沉红和女大夫轮流看着雯，她们的脚步像踩着棉花。有没有鼓针？注意观察呀你。她们像嘱咐一个不会看护孩子的小弟弟。她们不来病房的时间，琼就会在地上来回轻轻地走动，增累了便在吊瓶下停下来，看那种标有“高渗糖”的黄浊液体一滴一滴滴落下来，他怕药液流急了会凉透雯的手臂，就用手调得很慢，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样无疑又延长了雯的痛苦，又将它调回来。然后琼便在一侧的空床上坐下来，投了目光静静地看着雯。雯已经睡着了，呼吸声蜘蛛网一样静静地透过来。因为上了淡淡的演出妆，雯的眉心还点了一颗病人痣，雯便显得格外好看。

　　琼看到点了眉心的雯格外好看的时候雯动一下手臂轻轻哼一声。琼走到近前伏下身问雯你疼吗？雯睁开眼睛，眼睫毛在灯光下挡住一片影，琼说雯你睡得好香，你睡了快一个钟点了。雯说我睡着了吗？

　　雯伸出手来。雯说：你摸一下我的手。我有点儿热。琼伸出手怯怯地握一下，琼说：是有一点儿热。

　　雯说：是有一点儿热吧？雯的目光绒绒软软。
琼的目光避开雯：我们换一个话题吧。

　　　雯说：换一个话题？

　　琼说：换一个，比如......你是家在北林村？

　　雯笑一下：问这个？但雯还是回答：对的。

　　门响了，女大夫推门进来。她托一个纸夹，女大夫对琼说：你先签个字，帐明天付好了，这是制度。琼签完字，女大夫说：输完了液喊我呀。就走了。

　　房门一声扣合，雯抬起眼睛说你签字，哥哥般的？

　　琼在雯的床上坐下来。

　　　雯说：我哥哥也像你。

　　　干干瘦瘦，不说话？琼问。

　　　每个哥哥对自己的小妹话都不多。　
　　
　　　那是因为每一个哥哥都爱着自己的小妹。我哥哥今天会等我的。

　　你演出，他不知道？

　　　哥会在院门前等我。每天下午，夕阳西垂，我回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我的哥哥。他总是站在那棵老榛树下，双手插进裤兜子里，哨着口哨，假装很闲心的样子。雯的声音凝重湿涩。

　　　玉踏进雯的病房时是凌晨两点多钟。玉喊一声雯，伏到雯的面前，用手抚一下雯的额头，又拉住雯的手：雯，你现在怎样了？噢，真让人担心。

　　玉坐在雯的床前对雯说对不起雯，我将他们陪足了又送上车，将他们送上车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了。

　　雯望玉一眼，雯看一下玉拉住自己的手，突然眉毛一扬：玉你可真有意思。玉说你说什么雯？雯说我说什么了吗？我可真的什么也没有说。你看天都亮了。

　　天没有亮，不过天亮的步子正在走近着。空气还是灰灰的颜色，像一块黑黑的布，让水慢慢洗着。
　　
　　琼看到玉拉住雯的手时悄悄掩上房门走了出来。褪着夜色的空气将琼包裹着。琼的身体挤进夜色也就成为了夜色的一部分。琼操着步子来到了值班室门口，琼轻轻地敲门将门启开一道貌岸然缝将自己移了进去。他想问一下沉红李玲怎么样了，醉酒的滋味可不是好滋味。琼走进去，灯光下看到李玲的口角挂着星期三点的自由秽物躺在床上，微微的呼噜声证明他睡着了，同样以睡的姿势伏到床上的沉红大夫侧楞着脑袋，她泽润的双唇微微开启，变形的口角流下一丝酣畅的涎。
　　
　　雯站进来是第二天早晨的事情。看了一夜的节目，乡大院的干部们还在懒懒地睡着，家住县城的则早早带着倦意与满足回到县城的家去了。

　　琼在乡长的办公室找到了乡长郑，乡长郑边收拾公文边指挥司机将几个木箱子搬到车上，问琼雯的病好了吗？琼说大夫说可以出院了，只是雯现在还有一点儿弱。乡长郑问：不能骑自行车？琼说不能。乡长郑就说：那就用车。你找辆车将她送回家去吧，要过年了。琼还想说什么，乡长郑就一下钻进小车走了。

　　琼来到办公室，秘书刘正在看报纸。琼说一个演员病了刘，秘书说真的病了吗？琼说昨天晚上病的今天出院。秘书说是该出院了，都要过年了，琼说她还不能骑自行车。秘书刘说，那就用车。秘书刘又说：不过乡里的车都是有规定的，要乡长签字，郑乡长可是刚走。

　　琼来到街上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南山的头顶。人们来去匆匆，音容笑都透出一种年的意思。琼看到柏油路上一辆辆小车格外忙碌。他们的主人都要赶在年前交织一番，消费一些牛肉茅台和吉庆词语。琼在车顶亮着”ATXL“的几辆绿皮吉普前刚刚停下，便有几个小伙子吹着口哨摇晃着走过来。他们说琼站长您想用车回家过年吧？他们说要过年 了，老妈子涮亮的菜板子正空着的吧？给亲戚送礼还是用车气派。琼说什么呀什么呀，演节目一个演员病了正在医院的病房里面躺着呢。他们说一定是一个女演员吧，女演员爱生病。琼说生病可不论男女。他们说生病不分男女，演员病了总该送人家回家吧，都要过年了。琼说到北林村要多少钱？司机们问你是公事还是私事？

　　胖六走过来，胖六是出租车司机的头。问明了情况后胖六眼睛一横说一个女演员病了不定期分什么公事私事，二辆汽油还分男的女的？就是二崽子你了，老子将好事给你，让你沾一下女演员的仙气。

　　　到医院接到雯时，二崽子的脸上才多云转晴。医院的那个内科病房里面一清早就被一帮女孩子拥满了，她们像一群被抓进笼子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围着雯。

　　　二崽的绿皮吉普车一路脆笛，车轱辘碾过商业街时划出一个漂亮的弧，车窗外玉戴一副眼镜手里提着一团黄皮桔子青皮香蕉迎过来。二崽的脚向下用力刹车时弄出一声吱响，车轱辘在柏油路面粘了一下。雯一抬眼睛说二崽师傅你干嘛停车？二崽说玉。雯忽然不高兴了：是玉我还不清楚？我们走吧。二崽从思想上对戴眼镜的人有点儿烦，于是二崽的脚下重新踩一下油门呜地走了。

　　吉普车拐上去北林村的路时雯的脸上才慢慢露出了笑容。雯说琼站长你到了我们家可一定吃了饭再走呀，我妈妈做得一手好棒棒面。吃毕、了棒棒面我再领你们到我家的苹果园。我家的苹果园里面长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果树，挟本书儿在果园里面一走或者在草地上坐下来，心情一好，你就会看到苹果花开了，山楂花开了，山桃野花都开了，红红白白，香气撩人，呛得你直打喷嚏。雯的脸上红光扑扑，小巧的鼻尖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她神采奕奕回过头来。雯说：心情再好，你还可以看到花朵间到处飞满了金黄色的蜜蜂，它们嗡嗡叫着，你只要有勇气在果园里面坐下来，不长时间就可以摘到香甜诱人的果子。琼听着笑了，琼说是吗是吗。雯说你是没有勇气看到鲜花和果子 了。

　　爬上一个山梁雯的家便到了，远远的一只花毛狗子狂吠着迎接他们。

　　　雯将迎出来的两对中年夫妇和青年夫妇向琼介绍：这是我妈。
琼便知道站在一侧搓着一双大巴掌的五十来岁的汉子是雯的的爸。
雯又说：这是我嫂。琼便知道那个稍稍离开，一言不发望着他们的小伙子是雯的哥。雯的哥哥既不干干瘦瘦也不胖胖肥肥。大家进了屋，雯的哥哥便一次次给他们的本子里添水，不说话。

　　　琼说：你放年假了？雯的哥便说放了。

　　　然后一屋人再无话，然后琼便站了起来。

　　　你们就走？雯的爸妈说。

　　　我们走了。琼说。

　　　中午了，你们吃了再走？

　　　琼说：不了，我们不饿。送走琼雯还在生爹妈那句话后面问号的气。雯便来到了哥嫂的屋子里。她知道自己只要这样长时间坐下去，爹妈就会急了。那样才好。

　　　嫂子说死妮子咋不回来，害得你哥老去找。什么时候找个婆家才不操了这份心。

　　　雯说丢不了。雯恹恹的。

　　　哥的目光望望雯。

　　雯走出嫂子的屋子向正屋子走。父亲正骑在木凳上修一条扁担。父亲侧头望一下雯。

　　　妈早已端坐在屋子里等着。

　　　妈说：死妮子。雯说：妈。妈说：你爸下午才吃下两个馒头。雯说：妈。雯在妈的身前蹲下来，用手去抚妈的膝，脸儿娇媚地仰着。

　　妈的脸上依旧绷着。妈想我的女儿可真漂亮。从小到大妈妈没有说。她用目光乜着女儿：他叫什么名字？

　　琼。雯的目光被妈妈逼得一合，然后望着妈妈的手。
多大了？

　　二十七八岁吧。

　　　好孩子，什么时候正经领家来？

　　雯说：啥？妈说：那个小伙子。

　　　雯说：搞不定人家娃子都会跑了。

　　　妈说：撒谎。雯说：真的搞不定的。

　　　妈说：这孩子越来越会撒谎了。

　　　雯一跺脚站起来，然后木然地站住。她的心中乍然涌上地团什么，后来雯慢慢向自己房里走。唉，雯叹一口气，这个事情一定要搞清楚不可。雯说。雯刚在自己的床沿坐下来，门口的花毛狗子便狂吠着将一辆摩托车咬近了。叔婶，雯在家吗？

　　　隔着窗棂，雯看到玉提着那团黄皮桔子青皮香蕉一步步踏进门来......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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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生病

作者：一了

　　　女孩儿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有点美丽但不是绝对漂亮。她可能是艺校毕业，也可能仅仅是幼师毕业。女孩儿生病是因为乡长郑的一句话。那一天，乡里的迎春晚会正式演出，县里的领... [/QUOTE你看，又发错了，烦那位版主给清理一下．

一楠

另一贴已清除！问好！

一了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另一贴已清除！问好！

谢！

天姝

问好。

蓝色的小木屋

这篇小说写得有韵味儿。

孙士东

细腻，朴实，好文

陌笛

又见一了好文章。描写依然生动细致，你是善于观察细节的，运用的也自然，能够打动人的句子很多。学习。。。

叶柄

隔着窗棂，雯看到玉提着那团黄皮桔子青皮香蕉一步步踏进门来......
学习1

马碧静

　　小说描写细腻、到位。很有来自生活的韵味。请注意别字及个别地方的排版。

一了

最初由 马碧静 发表
　　小说描写细腻、到位。很有来自生活的韵味。请注意别字及个别地方的排版。

谢谢!

猪儿粑

好文欣赏，问好一了：）

一楠

这一周的帖子我始终没能看全，一是网络不行，二是不能登陆，发不了帖子。来得晚了，但还是要祝贺！

一了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这一周的帖子我始终没能看全，一是网络不行，二是不能登陆，发不了帖子。来得晚了，但还是要祝贺！

谢谢．我是太忙了．真的，有时有些力不从心．工作繁重，还要写一些长一点的东西．问一下纸质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