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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历史小说)豪主与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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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14 16:2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吴养春

  我吴养春,家住徽州,乃大明天启年间的江南首富。我一共弟兄四个,老大老三都在十几岁时做了短命之鬼。剩下我老二养春,还有老四养润。我与老四从小就不太合得来。原因很简单,就是他自恃自己是老小,常常在父母面前说我的坏话。这样,父亲去世之前,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们兄弟两个平分了家产。父亲把他的商铺、盐店平均分给了我们两个。我在徽州,老四常年住在扬州。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父亲在扬州留下一部份盐店,让家奴吴安保经营。只是每年年底,由我与老四两个查查吴安保的帐目而已。我不明白父亲他老人家为什么要这样处置。

  按说,兄弟两个虽然不大投契,但各人经各人的商,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矛盾的。不行,争强好胜大概是人的通病。我们吴氏兄弟,自然也不能避免。

  在我45岁时,长达几十年的磨擦,终于使我们兄弟两个反目为仇。为了消除心头之恨,我们经官动府地打起官司来。

  在打官司的时候,吴安保这个家伙很是可恶。他暗中帮助老四与我做对,险些让我成为输家。我吴养春哪里受过等气呢。于是,我派出下人,三下扬州,准备把他抓住,狠狠地惩罚惩罚。没有想到,这小子闻到风声以后,逃了。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这官司,怎么才能打赢呢?

  吴安保

  我要奉劝天下男儿,千万不要去当人家的奴才。当了奴才,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像我吴安保,三十多岁,也曾读过几本书,也曾学过一点算术,但偏偏就是因为当了吴家的奴才,就弄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吴养春的父亲倒是比较信任我,让我管理扬州的店铺。但是,等老爷把家产一分为二、撤手归天之后,吴养春对我就很不好了。按照老爷的意思,我留在扬州,尽心尽力地打点店铺。因为与吴养润同居一城,接触自然就多一些,感情慢慢地也就深厚了。这样的话,在吴氏兄弟反目时,我就自然地向着老四说话了。谁料想,这一帮老四,可就帮出乱子来了。这不,老二养春派出悍仆,要抓我回徽州治罪。老二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我万万不敢去他的面前领教。没有办法,我从店铺里拿了几千两银子,连夜逃走,逃到北京来了。

  哎哟,北京城那可真叫大哟。棋盘街、长安街,繁华风流,纸醉金迷。我虽然生出去花街柳巷冶游一下的念头,但也只是一闪而已。因为,我现在哪还有这份心思呢。

  我一门心思的,想找到什么人当靠山,以便帮着老四把官司打赢。

  我想:扬州人在北京做官的,都有谁呢。顾,顾什么了,对了,顾秉谦,他是扬州南面县份的。找他,行吗?他是内阁大臣,太大了,恐怕连大门都进不去。那么,还有谁呢?

  对了,我想起一个人来了。他的名字叫做倪文焕,是一个御史。他是扬州人。他在二十多岁时,由魏忠贤帮着去求一位在扬州当税监的鲁太监,先是成了秀才,后就成了举人。对,找他,找他准行。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于这么一天的寅时,我到了倪御史府前,当当地敲那一扇小门。

  “做什么的?”门公打开小门,斜着眼睛问。

  “噢,我想拜见御史倪老爷。“

  “你是谁?”

  “我是扬州人,是他的老乡。”

  “老爷不在府上,出门拜客去了。”说完,就想把小门关上。

  “别,别关门。”我从门缝里硬挤进去。

  “你这人,想做什么?”门公发怒了。

  “嘿嘿,请多帮忙。”边说边把一两银子塞到门公手里。
门公笑了,说:“来,坐在耳房里等会吧。老爷快回来了。”

  等得时间不长,倪御史便打道回府了。门公通报以后,我到了倪御史的客厅里。

  彼此见礼之后,我拿出贴子,上写着:“呈上白米千担”,递了过去。倪御史看了看,放在一边,说:“蒙先生见赐,不知有何吩咐?”

  我听了,便一五一十地把吴家兄弟打官司,把自己也牵连进去。并且,明显的,是吴养春不占理数。请求倪御史帮忙,给徽州的抚按两院的官员写封书子。

  倪御史听了,半天没有说话。

  “此事还望御史大人多多帮助。”我离开椅子,躬身祈求。

  “是这样,书子不是不可以写,只是徽州的抚按两院,我只与抚院的陈老爷是同年。按院的李大人,我却是不熟。所以说,这书子我只能写给陈大人。”倪御史不紧不慢地说。

  我一听,连忙上前跪下,口气变得更加可怜,说:“万望御史大人伸出襄助之手,也给按院李大人写一书子。停会我回到下处,再送叶金二十两为大人祝寿。”

  “起来起来,厚赐已经不簿,叶金万万不敢再要。好了,这两封书子,我写就是了。”

  “多谢御史大人!”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回到下处,我把一千两银子并二十两叶金用食盒盛上,雇人抬着,上面贴上“河南道”的封条。一路上的缉捕之人见了,不敢多看一眼。这样,就把礼物顺利地送进倪府。

  倪御史收下金银,随即写下书子。

  第二日,我就踏上了回徽州的路。

  吴养春

  他娘的,你看这官司打的,真是窝囊。明明是我有理的事情,偏偏抚按两院的官儿说我无理,说什么你这老二是当哥哥的,应该让着弟弟一点。这叫理吗?糊里糊涂地就让我输了。这气,憋在心中,让我咽不下去。

  也许是老四没有享受泼天富贵的福气吧,在打胜官司回扬州的路上,他让一帮劫匪拦住,一语不合,双方打了起来。劫匪人多,最后把老四打死了。

  我现在知道我的官司是为什么输的了,就因为吴安保这个奴才去北京贿赂了倪御史。抚按两院见了书子,自然会给倪御史面子的了。

  怎样才能出这口恶气呢?

  这天,我招来几个心腹家人,商量对策。

  大厅里,好茶好酒好菜。我坐下来,手一摆,众位家人也就落坐,小心地陪着我吃酒、说话。

  “此气不消,誓不为人。”我说。

  “那就再去上告,他吴安保一个奴才能求御史,我们还能求阁老呢。”一个家人说。

  “这,恐怕没大意思。我们吴家可以与官场接触,但决不能去巴结他们。”我说。

  “主子,‘富不与官斗’,您也不能太与他们争竟了。”

  “我与他们争竟了?我只是在大堂上说理罢了。”我瞪大了眼睛。

  说话的那个家人立即不敢回话了。

  “是这样,主子,如果这官司再打的话,也没有多大意思了。吴安保既然是求了倪御史的,估计抚按两院不会再给我们翻过来的。再说,老四官已死,您总不能与他的儿子您的侄子再把官司打下去吧。不如,把吴安保这小子抓起来,关在密室里。想什么时候揍他了,便拉出来狠狠地揍一顿。这样,不就可以解恨了吗?”一个有智谋的家人说。

  “好,就按你说的办!”

  派出三路人马,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花去一千多两银子,终于把吴安保这小子抓住了。

  残冬的一天未时,小北风呼呼地刮着。我与我的两个小妾拥着皮衣,围着木炭一边取暖,一边喝酒。吴安保呢,则被家人绑缚在院中的一棵老梅树上。他被剥得浑身只剩一件亵衣。他被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即使这样,家人们还是不放过他。隔四分之一个时辰,便往他的身上泼一点水。那水哗啦一声到他的身上时,他的身子立即一哆嗦,随后便发红发黑了。

  “二老爷,饶了奴才吧!”他终于求饶了。

  我听了,嘿嘿笑着,痛快地喝下去一杯酒。这酒从嗓子眼里下去,热热的,一会儿便到了肠胃,很舒服。我看一看我的两位小妾,脸蛋都红馥馥的,眼睛都水汪汪的,美极,艳极。我不由得伸出手,捏住了一个叫郁燕玉的小妾的皓腕。用手指一褪她的衣袖,便看见了一小截如莲耦一样的白肉。忍不住,我用火热的嘴唇吻住。立即,肌肉的软、腻,使我对她的怜爱之心满满腾腾的。眼睛里,也就溢满了幸福的泪水。

  “老子就是为了女人,才拚命地保护家产,与老四打官司的。”我的脑子里,闪出这样的想法。

  好一会儿,我的嘴唇才离开燕玉的玉腕。

  外面又传来吴安保的求饶声,爹啊娘啊的。

  “把他关起来吧!叫得怪烦人的。”我对家人说。

  这天夜里,我在燕玉房里歇下了。不消说,我与燕玉两个少不了翻江倒海。两粒“蛤蚧丸”,让我精壮如少年。燕玉在我的怀里,娇喘如急步之后。

  我好酒好饭地供着吴安保。四五天吧,四五天我就把他提溜出来,狠狠地揍上一次。每次,我还都看着。看着吴安保这小子挨揍,我心里舒服。

  这一次,已是三月天气。冷冻他的办法,自然是不能用了,怎么办,那我就用火烤你。我要让你吴安保尝尝冷与热的不同滋味。
  
  在我的父亲手下,你不是曾经炙手可热吗?在北京,你不是上窜下跳得很顺利嘛,老子那就让你再热一次。

  院子里,用炭盆围成了一个圆圈。圈内,只容一个人或站或坐。待木炭火红火红时,家人把吴安保架来了。他现在是被捆绑住了的。我怕他热急了眼,会四处乱跑。双臂捆住后,他就跑不快了。

  “进去!”两个家人一抬,吴安保便到了那个圈子里。

  大约半个时辰吧,吴安保开始求饶了。什么软弱的话他都说出了口。只见他的身上,汗水渐渐地流了出来。他的脚下,有了一小片湿。

  出了一阵子汗后,吴安保叫唤起渴来。他的双唇,起了白色的大泡。他的眼睛,也变得红红的难看。终于,他忍受不住了,想迈步到圈外。但是,圈外有家人围着他呢。他一抬腿,便会被手执木棍的家人一棍子打回去。

  “二老爷,求你了,饶了我吧。”

  我不理不睬。

  “二老爷,求你杀了我吧!”

  最后,吴安保一下子晕了过去,倒在火盆上。家人们眼快,一下子把他拖开,重新押进了密室。

  吴安保

  这个吴养春真会折磨人啊,他用火盆烤得我都快成为肉饼子了。他不光烤我,还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打我。用有棱角的棍子,用沾水的鞭子。每次打完之后,便是好酒好菜地供养。养胖了,养得伤好了,提出来再打。

  这样地对待我,有半年之多。转眼过了夏天。也许,家人们折磨我,打我也烦了吧。到了立秋前后,就不在关我密室了。但是,他们只许我在后花园内走动,只能在后花园的那间屋子里住着,不许往前院一步。

  在一个刚刚有月牙儿的夜里,我举头望月,心境十分凄凉。想想自己,为了吴家,也算尽心尽力了。没有想到,因为吴氏兄弟的一场纷争,把自己弄得体无完肤。与自己的妻子,也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眼泪,不觉地流了下来。

  也许是老天有眼吧,我终于见到了我的救星。七月十一的夜色里,我一个人,在假山后面转悠。忽然,听到前面亭子里有娇柔的说话声音。哎哟,我有多少天没有听过女人的声音了啊。以前,我在扬州,不只与妻子颠倒衣裳,还隔三差五地去“风月楼”找艳妓们消魂。可是,这大半年来,哪里见过女人呢。不对,见是见过一次,就是我被剥光衣服,捆在梅树上受冻时,看见了吴养春的两个小妾。其中一个叫郁燕玉的,还是我在扬州帮着迎娶的呢。簿情寡义的吴养春,要不是我,你就是再有钱,也不一定找到郁燕玉这样美艳、这样风情万种的女子的。

  还别说,想到谁,就遇见了谁。

  我听到两个女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吓得不敢动弹了。躲在假山后面,身子贴住假山。可是,两个女人却向假山走来。她们大概是赏花的,而假山的旁边,便有两株百合。

  两个女人走近了,刚刚把鼻子凑到花的近前,突然就发现了我。口里,同时发出了惊叫。

  她们的声音,使站在她们不远处的丫头们蜂拥而来,围着我,一阵拳打脚踢,把我打趴在地。

  “你是何处奸人,敢在这里偷看大家女眷?”

  “我,我是吴安保。我是吴府上的管家。”我大声说。

  这时,郁燕玉把众人止住,问我:“老爷还没把你放走吗?”

  “有大半年了。”我的声音里,透着哭泣。

  “好了,你回你住的地方去吧”郁燕玉说。

  说完,便走在前面,众女人随着,走向前院。

  我站起来,从其他女人之间的缝隙里,盯着郁燕玉贪看起来。她款款而行,如凌波的微步。她轻轻摆手,似微风中的柳条。她侧脸望月,如惊鸿之一瞥。……

  郁燕玉

  相公也太恨心了。把人家吴安保关起来,几天揍一次,几天热一回的,总也不说放人家回去。人家也是有妻儿老小的,何苦这样地离散呢。想想四年前,自己的父亲有病,没钱医治,差不多,母亲已到了让我卖身的地步了。可巧,这个时候,二老爷让吴安保在扬州给他寻访美女,偏偏就选上了我。对于我的美貌,我是很自信的。但是,对于琴棋书画什么的,我就不是面面俱到样样精通了。听说,二老爷给吴安保的话是这样的:光好看不行,还得有琴棋书画的才能。琴棋书画四艺,必须样样精通才行。吴安保一共物色了四个妙龄女子,试看了好几次,最后定下了我。他向二老爷禀报说:“郁燕玉虽然不会画画,但她的书法绝妙,学瘦金体而又有女人的丰腴。”二老爷便说:“不妨让我看看。”吴安保便呈上我写的字。二老爷一看,心中十分满意。接下来,便亲自把我相看了一次。这样,亲事便定了下来。

  此外,在吴安保的劝说下,聘礼也较为丰厚。这样,父亲便有了钱治病。不消一月,病体也就痊愈了。

  娶进门后,虽然是一个小妾的身份,但好在二老爷的正房焦娘子是一个出自诗书之家的大家闺秀。她一点也不因为身份的高贵而轻看我们这些做小妾的。她笃信佛教,与老夫人一起,吃斋念佛,广结佛缘,多做善事。这样,我就能全力地侍候好二老爷了。对于扬州的娘家,二老爷多有贴补。

  二老爷凡事都好,只有一件,那就是因为是江南首富,难免有点财主性儿。遇事,便想与人争个高低。再加上一些下人在一边瞎起哄,常常便把一些应该办好的事情办砸了。

  就像吴安保这件事吧,老爷你为什么非要把人家关起来不放呢,人家上有六十多岁的老母,下有十几岁的孩子。即使他得罪了你,也不宜把这冤仇结下来不去化解啊。不行,我得劝劝二老爷。

  这天,二老爷喝了点酒,很高兴地来到我的房里。我小心地侍候他,让他满意得浑身舒服。这时,我便劝他:“老爷,那个叫吴安保的,您把人家关了有大半年了吧?不能放了他吗?”

  “哼,谁让你管这事的?对这样的恶仆,我这样做还算客气了。”二老爷顿时来气了。

  这样,我就不敢往下再说什么了。

  但是,对于吴安保,我还是有一点同情之心的。我让丫头隔个一天两天的,便给他送去一点茶水、果盘、酒水。我听丫头说,吴安保请求我在二老爷面前说说好话,把他放了。我对丫头说,你给他说,遇到机会,我会帮他这个忙的。

  吴安保

  她安排丫头给我送酒送菜,这样的心意真是让我感到心里头热乎乎的。这不,清秋之夜,星月在天,我喝了二两郁燕玉送来的美酒,身轻也便像了一支燕子似的,在后花园里慢慢地散起步来。

  郁燕玉的倩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样的女子,天下少有,偏偏让我找到,给吴养春找到,成了他的宝玩。吴养春这人,我是深知其心思的,自恃富可敌国,恨不能把天下的美女全都玩遍。除了家里有五、六位侍妾外,南京、镇江、扬州、杭州等地方,都有他的外室。

  凭什么?不就是凭着祖先开创下盐引、黄山木这两项来钱的大门路吗?又不是你吴养春自己一手创下的。

  不行,我得逃出去。我得想法报这一箭之仇。我要让吴养春家破人亡,我要把他的小妾夺到手里,成为我的女人。特别是郁燕玉,近来频频入我的梦中,馋得我百爪挠心。走着瞧吧,吴养春。

  郁燕玉已经答应帮助我,看来是真心的。她的扬州老家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她的父亲,是一个饱学的老儒,穷儒,考了不知有多少次,也没有考出个功名来。他却偏偏讲究什么名节,一开始还不愿意让他的女儿做小。是我反反复复地去说,又加上他的病体沉重,才算把事说成。估计,郁燕玉会对我产生一些感激之情的。这样的话,我逃走的希望,就会比较大了。

  郁燕玉

  机会来了,可以帮助吴安保脱身而去了。今天是八月十四,老夫人吩咐家人们在后花园里摆下宴席,她要与我们这些侍妾、女佣什么的饮酒赏花。我预先通知了吴安保,让他在我们吃酒吃得高兴时出来,给老夫人磕头,说明原委。我呢,则从旁边极力劝说。以老夫人慈善的心性,这事没有不成的。

  辰时,先是一班家人、媳妇、丫环、使女十几人,穿绸着缎,珠佩盈盈,簇拥而到花园。次后才是老夫人率领着我们这些女眷姬妾入园。

  我们先看过花,然后才到亭子里吃茶。午时上席,杯盘交错,笑语喧阗,一时之间,热闹非凡。老夫人不时地说些笑话,让我们听了不得不捂着肚子发笑。

  日哺时分,席散,老夫人让我与正房焦娘子陪着,于园中闲步。刚刚走到假山后面,吴安保走了出来,向老夫人磕头。

  老夫人说:“你是安保呀!几时来的?为何这样落魄?”

  吴安保说:“小的在此大半年了。”

  “你来了这么久,怎么不来看我?”

  “小的因为四官人的事,被二官人锁禁在这里。”

  “四官人已死了,还说他做什么?”

  这时,我连忙插嘴说:“只因二老爷恼四老爷,所以才连累到吴安保。论起来,其实也不干吴安保的事。禁他在这里也没有用,老夫人做个好事,放他回去,也好让他骨肉完聚。”

  老夫人本是一个仁慈的人,平日里极为喜欢我,对我说的话,多有听进耳中的。她见我说了这话,也便动了恻隐之心,便对着吴安保说:“罢了!你起来,我自有道理。”

  老夫人走向正室焦娘子,说:“你官人也可能成个人?四官人已死,就是弟兄们有些不和,如今也应该丢开了。怎么又将安保锁在这里?他家里也有妻子老小,何苦离间他!”

  娘子答道:“我也曾屡屡劝他,可是他就是不依。”

  老夫人说:“依我说,放他去吧。”

  娘子说:“老夫人主张,我们怎敢不遵,只恐官人回来不依。”

  这时,我多说了一句:“既然老夫人做主放了,等官人回来,老夫人向官人说一说也就没事了。”

  娘子听了,白了我一眼,说:“肯定要惹他回家后一场吵闹了。”

  老夫人说:“没事的,我自会向他说。”

  老夫人让人赏了吴安保一桌酒饭。待他吃完,对他说:“你回去吧。官人回来,我自代你说情。你以后须要学好。生意上尽心尽力,各房的事情须要一例,不可偏护。”

  吴安保磕头下去,说:“蒙老太太恩典,小的知道。”

  吴安保告辞老太太,迈步离开。走出去三五步了,又悄悄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立即,我的脸红了,红到了耳朵根。

  吴安保

  我回到扬州,正是三更时分。妻子见了我,像是走路时拾了个金元宝似的,拚命地搂着我,主动地引着我退倒在床沿上。我们两个可可地盘桓了半个时辰。最后,两个人都像从水里走出来的一样。妻子那秀美的头发,湿漉漉的,于夜色里发着亮光。

  没有想到,刚刚在家里过了一天的安生日子,我的手下人给我报信,说吴养春被手下的那班帮闲朋友说动了心,又要来扬州抓我了。他们说,二官人回家后,听老太太说把我放了,表面上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示,但心里却很不舒服。在大厅里,一班小人从旁边嘁嘁喳喳地议论,说放了我等于放虎归山,必须斩草除根才行。
  
  于是,吴养春便下定了再次抓我的决心。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可不敢再被吴养春抓回去了。吴养春的手段,我是领教过了的,那滋味不好爱。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北走北京,请倪御史帮忙,求他庇护吧。

  我从店铺里开出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连夜逃往北京。
非只一日,我来到了北京。与第一次来时相比,我的心里踏实多了。毕竟,我有了一些经验。

  我见到倪御史,说:“昔日多蒙老爷帮助,发书子搭救,可是家主一定不肯饶恕我。被他抓住,锁禁了大半年。蒙老主母怜悯,把我释放。可他现在又四路差人访拿,非要把小人置于死地不可。没有办法,只得又来求老爷庇荫了。”

  倪御史听了,向我说:“你虽逃到京师,但终不是长久之计。我也难庇你很长时间。如今,我倒有个道理。除非你投到魏祖爷的门下,方可免祸。”

  我忙说:“若得老爷玉成此事,刻骨难忘。

  第二天,我备了礼物,倪御史引着我来到魏府大门前面。我的心里吓得咚咚直跳,我知道,这是天下第二号,说不好,是天下第一号权力无边的人物。皇帝年轻、好玩,有什么军政大事,都是这位魏祖爷一人定夺。拜见这样的人物,能不紧张吗?不过,话说过来,只要我小心应付,能投到他的门下,不只性命可保,弄好了也许还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倪御史把我领到了魏祖爷的面前。

  我磕下头去,呈上礼单。

  我偷眼观看,魏祖爷接过礼单,看都没看,便递与掌家,命我坐下。

  我说:“小的怎敢坐!”

  魏祖爷说:“既是旧交,坐下何妨。”

  这样,我才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用半个屁股。

  魏祖爷说:“劳你大老远地跑来,送给咱礼物,只是我的手下人没有一个不当官的,须要赏你个官儿才好。武职,恐你做不来。那就代你上个中书吧。”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一见面,魏祖爷就赏给我一个中书的官做,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连忙跪下,流着泪水感激道:“谢老祖爷恩赐!”

  魏祖爷见状,只是摆了摆手而已。

  停了一会,摆上酒来。席间,魏祖爷问我:“你家主人富压江南,实有多少家私?”

  我说:“一二百万吧。各处盐引当铺,每年有十余万利息。黄山木最多,每年足有四十余万。”

  魏祖爷听后,吃了一惊,他说:“朝廷各项钱粮,每年也只有五六百万,他一家就有十分之一。如今,三大殿修复正缺钱粮,那就向他借上几万用用,不妨事吧?”

  我说:“当年兵讨达虏时,他曾进过五十万充边饷的。万历爷赐了他个中书之衔。”

  魏祖爷听了,脸色一变,恼了,说:“这家伙却也可恶!万历时他助边饷,怎么,到了我兴三大殿时,他就不助了?他这富贵,难道不是残害众人而来的吗?你回去,把他的过失写下来。我好差人拿他,向他要钱。”

  吴安保

  我虽然对吴养春恨得没法,巴不得有什么雷霆万钧的手段来对付他,以雪我的心头之恨。但是,一旦机会来了,我却有点犹豫了。毕竟,我们是一个老吴家。毕竟,我们世代受吴养春家的照顾。

  脑子里存着这样的念头,我来到倪御史家。

  我说出了我的犹豫。

  倪御史说:“你这样的想法我理解,你们主仆之间毕竟不光有仇恨,还有恩情的。但是,你不见吗,是魏祖爷动了拿他的念头,你也就顾不得你的主子了。况且,正像你说的,他巴不得能够置你于死地。那么,你还有什么可以怜悯他的呢?”

  “也是……可他家虽是富足,却世代忠厚,未曾刻剥一人。就是盐务当铺,只有人骗他的,他却没有什么过失可说。”

  倪御史瞪我一眼,说:“事到如今,也讲不得天理了。你如果不写,连你也逃不脱罪责。”

  我听了,咬了咬牙,说:“请老爷指教,我如何去写。”

  倪御史说:“你做个揭贴:上面写上吴养春父子是歙县的土豪劣绅,一贯地囤窝财利,阻挠盐法,遍开典铺,刻剥小民,侵占黄山,每年获利六十余万,以致家累巨万,富堪敌国。写好,赴东厂出首。”

  我依倪御史之说,把揭贴投到了东厂。

  吴养春

  特大特大的错误,让我吴养春犯下了。我还自许为天下少有的才智之士呢。看来,我只不过是一个有两个钱的土财主罢了。一个奴才,我连吴安保这样的一个奴才都没能对付得了。

  本来,母亲把他放走之后,这个顺水人情做了也就没有什么事了,可我偏偏听信那班帮闲朋友的主意,第三次派人捉拿他,把他吓到北京去了。在北京,他投到魏忠贤门下,弄了个中书舍人当当。

  吴安保送礼用的银子,可都是我家的啊。他不只弄了个官,还把我家的富可敌国的内情说出,引起了魏忠贤的觊觎之心。这不,魏忠贤矫旨,差锦衣卫到江南拿我来了。

  校尉狐假虎威,第一天,就诈走我一万两银子。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看不开也不行了。我对母亲说:“将各处典铺盐店都关了。您放心,我又没有犯法,朝廷也不过想要我的银子罢了。我走后,家中姬妾都让她母家领去,任其改嫁。”

  母亲与娘子听见我这样说话,都放声大哭起来。

  带了五万两银子,我到了北京城。

  立即,我被发往镇抚司拷问。为了不受皮肉之苦,我遍行贿赂。我给镇抚司的指挥许显纯送了足有万金,希望他能帮我开脱一二。但是,每次拷问都有魏忠贤的耳目在场监督着,使许显纯无法可施。

  我从小娇养惯了的,哪受得了这样的刑法。光说杖刑吧,他们把我的衣裳剥得干干净净的,用一支带倒钩的棍子狠狠地打。打下去肯定是疼的了;把棍子从屁股上收起时,还是一样的疼。并且,还把皮肉带起来一小块一小块的。其他刑法,更是惨无人道了。怪不得,杨涟等大臣都死在了这样的刑法之下。

  没有一个月,我就被折磨死了。临死前,我望着南方,泪水打湿了脸面。我悟到:我的人生,错误还是很不少的。我太注重财富的积累了。错误地认为只要有钱,便没有办不下来的事情。我错了。这世上还有一种力量,那就是权力。在权力面前,财富只能甘拜下风。我堂堂江南首富,富可敌国。最后,还不是让一个恶奴假权监魏忠贤之手,把我打败了吗?

  胸中的这口恶气,此生已是难出的了。如此悲惨的人生结局,让我吴养春死不暝目。

  郁燕玉

  悔,我十分地悔,万分地悔。我没有想到吴安保这个狗奴才怎么就生就了这么一副蛇蝎心肠。早知这样,我何苦要救他呢。他竟然向恶名天下知的魏忠贤献媚,来整治他的主子。

  当听到二老爷在北京被镇抚司的刑法整治死了的消息后,我立即昏厥过去。家人们一阵忙活,把我救醒之后,我放声大哭。我知道,吴家没有了二老爷,天就会塌下来的。接下来,肯定是家破人亡了。

  老太太在二老爷往北京去后的第二天,就把家中的几位姬妾打发回娘家了。我偏偏不走,我说我要与老太太一块承受这天大的人祸。老太太见我心志这样坚决,也就没再逼我。

  大祸接二连三地降临吴家。朝廷下旨,其实也就是那个不是男人的太监魏忠贤的意思,让一个工部主事协同徽州抚按两院的官员追比吴家的财产。

  他们是带着圣旨来的,圣旨上说:“吴养春赃银六十万,山场木植银四十万,宜尽早追比足数。”

  本来,吴家是有数百万家私的,可自二老爷被逮至京师以后,老太太和焦娘子为了搭救二老爷,委托亲友四处请托。亲友们要一千就一千,要一万就一万。自然,亲友当中也有真心为了吴家的,说是只要把钱用到地方,效果自然灵验。也有借这个事由脱骗的,可惜老太太与娘子不能明辩。这样的话,使用银子,就像挑雪填井一样。等到主事与抚按来追赃的时候,家私已用去一半。

  惨祸,让我一次一次地目睹。我的心,在泣血,在紧缩。

  从腊月的一天开始,工部主事会同抚按官员清查吴家财产。那些平时天天长在吴家的亲友见势不好,都避之而去。只有一个老家人,名叫吴良的,出来撑持危局。那主事是个钦差,遇事根本不与抚按两院商量。本来,二老爷与抚按两院还是有一些交情的,虽然与四老爷的官司是在他们手里打输的。主事把有关的知府知县聚集起来,让他们将山场木植变价,要人们去买。那价格,定得却是极高。但是,变卖到最后,四十万的数目却远远没有卖到。人们都说这里面猫腻多了。不用说,肯定是主事与地方官从中贪污了许多。

  这个时候,吴家已乱得不像样子了。仆人们偷盗财物,各自逃散。主事天天带着老仆吴良追比。这吴良已年近七十,那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时间不长,忧病而死。主事又差人来拿二老爷的家眷。老太太那是出不得门的,差人便要索拿焦娘子。焦娘子已是没有生存之想的了,见这阵场,便放声大哭,说:“我为世代簪缨之女,富贵家的主婆,岂可出头露面,受那狗官的凌辱?罢,罢,与其死于此贼之手,不如死在家里干净!”任家人如何劝说,她就是不听。老太太派家人看管着她,但一个不小心,她便解下丝绦,悬梁自缢。她的两个女儿,见母亲已死,也相继自缢身亡。

  娘子与两个女儿先后死去的消息,由我出面,进行了封锁。但是,过了没有三天,还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只见她啊呀一声惨叫,便一下往后仰去,摔在地上,死了。见状,我悲声大放,几欲跟随老太太而去。

  扬州的父亲听说吴家的惨变后,放心不下,差人来探视我。见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便把我带回了娘家。

  吴安保

  刚刚听说吴家家破人亡、姬妾四散的消息时,我的心中还是有一点不安的,但时间一长,也便释然了。人嘛,什么事情都是逼出来的。老太太把我放回扬州了,你吴养春如果不再派人捉拿我,我能跑到北京来吗?不来北京,也就不会让魏祖爷知道你的巨富了。你也不会被逮到北京了。没有想到,几次轻轻地拷打,就让你那细皮嫩肉的富贵之命去了西天。你的家人,也不会被逼得上吊而死了。

  这样的心态,使我在北京过得十分快活。我的中书官儿,并不用去当值的,而薪水,却可以一文不少地领到手里。另外,我从扬州带来的那一万两银子,还剩下四千多两呢。这样,我不只又纳了一房小妾,还经常地与倪御史一起,去逛私窝子。这私窝子可不是专门卖笑的所在,而是犯了王法的官员家眷,生活一时无着,临时出卖色相的。她们或老或少,都不深解风情。好事刚刚开始时,我会因其忸怩,因其娇羞而感到趣味极浓。

  一次,在极其畅快地玩弄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后,倪御史对我说:“还要想法多弄点银子,才能玩得更加恣意。”

  “噢,老爷有什么妙策吗?”我立即感兴趣地问。

  “这,还得去求魏祖爷。”

  在倪御史的帮助下,时间不长,魏祖爷就给我委了个徽杭催趱织造的差事。

  这个差事可是一个好差啊,这是钦差。一路之上,道、府、县各官,对我高接远送,好酒好肉地招待。不一日,便到了扬州。

  五、六只大船停泊在岸边。我让长随去城里打听,看郁燕玉是否回到了她的娘家。一想到这俏佳人的媚态,我不禁浑身肌肉发痒、发紧,性欲勃发。

  半天功夫,长随回来,说:“老爷,郁燕玉已是回到她的娘家了。”

  “知道了。”我说着,随手赏了他一两银子。

  郁燕玉

  世事真如白云苍狗,人生真是空幻迷离。我又回到了五年前天天住着的家里。这五年,二老爷大约给了我娘家一千两银子,三百两金子。这样,我的父亲才得以能够衣食无忧地看他的圣贤之书。母亲,也免于像那些街坊邻居似的叫卖于大街小巷。她只是每天洗洗衣服,做做炊事,生活倒也从容优裕。

  对于我的回到娘家,父母除感慨了一番吴家的巨变外,倒显得很高兴。因为,我的一个哥哥早已分家另过,他们正愿意与我这个女儿长相厮守着呢。我呢,虽然因为没有了二老爷,夜晚睡下后会有一点点空落落的感受。但是,一想到像二老爷、像吴家这样的江南第一大家,人说死就死家说败就败了,于是便觉得人实在就像一只蚂蚁似的了。能够活下去,已是奢侈;再想别的,就是贪心了。于是,我也就慢慢地入眠了。

  每天,除了帮助母亲做做家务外,就是写写书法、看看诗文了。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往下过。

  没有想到,吴安保这个狗贼,又来扰乱我的平静的生活了。

  这天,我去大明寺上香回来,发现父母神情有点异样,我便问:“有什么事吗?”

  父亲不语。母亲说:“玉儿,是这样,吴安保给你送来了京中礼物。”

  我不听则已,一听,眼睛立即变得通红,我骂道:“这害主子的恶奴,把我一家坑害得家破人亡,他还来送什么礼?”说完,抓起礼盒,摔了个粉碎。

  “小声点,小声点,差人还在隔壁呢?”母亲说。

  我哼了一声,跑回自己的房子里。

  吴安保

  乖乖,燕玉,你迟早要扑到我的怀抱里来。很快,我吴安保就能温香软玉抱满怀了。这是何等快乐的事情啊!昨天,我送的礼物,听差人说燕玉全收下了。这,不就证明她对我有意思吗?今天,他的父亲又颠颠地跑来谢我。这事,不就有八分成了吗?

  扬州,我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我找来王媒婆,让她去郁家说亲。

  王媒婆来了,四十五、六的人了,还抹得脸上雪白。如果没有皱纹的话,这女人还算有点姿色。年轻时,年轻时她还好吧。

  “吴老爷,妾身给您见礼了。”王媒婆说着,道了个万福。

  “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生人。”

  “老爷现在发达了,不比往日了。”

  “闲话少说。你去郁家给我说亲。”

  王媒婆听后,马上离去。

  一个时辰后,她回来了。

  “说得怎样?”我有些迫不及待。

  “老爷,是这样,我到郁家一说,她的父母道是老爷您现在的荣耀,燕玉嫁您也不吃亏的。只是碍着主仆的身份,就怕燕玉不肯,又怕别人议论。我说她主人家已死,怕谁议论?姑娘虽是激烈,也不过是一时的性气。妇人家水性儿,等到了那边,见那等富贵荣华,也就肯了。”

  “到底,这事如何办理?”

  “老爷您别急嘛,我又对她的父母说,如今先瞒着她,我明日找一个少年标致男人来,把她相一相。只说是一个过路官员,要娶她做个二房。哄得姑娘中了意,你老人家就能受些财礼了。最后,找个日子嫁过去,不愁不成。”

  “她的父母同意这样做?”

  “那是自然。他们一是怕您的势要,二是可以得些财礼,为什么不做。莫非让姑娘老死在家里不成?”

  郁燕玉

  这天,我的右眼皮一个劲地跳动,不知是什么预兆。下午,家里来了两个媒婆。其中一个,便是有名的王媒婆。

  母亲把我拉到她们跟前。王媒婆对我说:“燕玉啊,像你这二十露头的年龄,正是花儿才开了一半呢。这几个月,我一心地替你打听着了。这不,喜事说到就到了。如今有一个翰林王老爷,是浙江人,现在住在河边,有三、四号座船,三十多号家人。他新近没有了夫人,要娶个二房。昨日,他把我们叫到船上,亲口吩咐,不论初婚、再醮,只要人品标致,性格温柔,就可以。那老爷三十上下,好不风流俊俏。我们想了一夜,把扬州城里的美人都想遍了,除了姑娘,没有第二个能够配得上的。”

  “我不嫁。”我简短地说。

  王媒婆一愣,随即说:“这可是少有的机会啊!”说完,又看了母亲一眼。

  母亲说:“孩儿,你总不能一辈子在家里吧?”

  “是啊是啊,快听你母亲的话,打扮打扮吧。”

  我禁不住母亲与媒婆的一再相劝,就仔细地理鬓添妆,修饰了一番。这,得到了媒婆的啧啧赞美。

  不一会,只见门外一乘小轿,打着黄伞遮阳,一对银瓜,跟着
  
  十几个家人,拥着个少年官儿,进了我家。

  我正躲在我的房里偷看呢,媒婆把我搀了出来。我细细地看那官人,只见他生得黄白面皮,眼睛明亮,心下便有几分欢喜。看那官人的神情,也像是对我十分满意。家人把聘礼捧了上来:金簪一对,金戒指一对,锦缎二端。

  入夜,我兴奋得半夜时分方才成眠。想想我的后半生又有了依靠,想想父母那高兴的样子,我还真有一点幸福的感觉。想到最后,我有了些微对于男人的向往,我想让男人紧紧地拥抱一下。毕竟,我好长时间没让男人挨身了。因为,我没有了我的二老爷,我的养春老爷。他在床上,对我那可是怜香惜玉,百般温柔,万般旖旎啊。

  吴安保

  好事马上就要成真了,再有一个时辰,燕玉那一身白肉,就要被我压在身下了。我要让她气喘吁吁,我要让她呻吟连声,我要让她说我比吴养春厉害……

  迎娶的人马已去了一个多时辰了。我闲着没事,便与几个随从喝酒等待。

  由于心情好极,随从们敬我的酒,我是杯杯见底。在北京呆了这么长时间,我学会了喝白酒。现在感到,还是白酒过瘾。喝的时候,虽然辣,但辣后,就是浓浓的香了。这就像是人生,必须先经过辣的、苦的奋斗,才能赢来如蜜一样的甘甜、如花一样的芳香。我能把燕玉弄到手,不就是一件甜美的事情吗。

  来了,来了,铜锁钠高吹,牛皮鼓大擂,我的新娘子,我的朝思暮想的可人儿,被伴婆架着,登上的彩船。

  郁燕玉

  做梦一样,被父母被媒婆劝说着,我又嫁了一次。

  我虽然蒙着脸,但感觉到船上有许多丫头养娘一类的女人上下忙活。我身下的妆奁铺设,也极其华丽。但是,新郎却迟迟不见来到。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有讨赏钱的,有传拜贴的,好像官府也派人来做贺了。天色将晚,点上灯烛时,已是将要交更时分。丫头伴婆收拾完床铺,然后出去。这样,停了一会,新郎就进来了。于朦胧的灯光中,他让丫头脱了靴子。我悄悄偷看,感到这人不是相亲时的那个少年官人模样。只见他胡子老长,身量高大。这,就让我犯疑惑了。怎么回事呢?莫非,我让那两个老乞婆给哄骗了?丫头出去,新郎执着红浊到房舱里来。他揭开了幔子,将烛放下,便来搂抱我。我抬头一看,认得是吴安保。我不觉心头大怒,猛地用手一推,把那贼子推得一交跌倒。我厉声骂道:“你这欺心害主的恶奴!害了主人全家性命,今日又要奸占主母吗?”

  我走到妆台边,拿起手镜,劈头一下,打破了吴安保的狗头。这时,伴婆使女们听见,连忙进来,把吴安保扶了起来。再来劝我时,我已站到舱外。我高声叫道:“两岸上并过往的贵官客商听着:恶奴吴安保,是徽州吴养春的家人。他送了主人一家性命,今天又要逼奸主人之妾郁氏。皇天后土有灵,快来共杀此贼!”

  骂毕,我纵身向河里一跳,追寻老太太、焦娘子、二老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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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主| 发表于 2006-7-14 16:36 | 只看该作者
13000多字,排版半小时。像这样的臭长文章,贴出来,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如果愿意看,一目十行好了。
写法上,以人物视角行文,这样使得人物自陈心迹较易。
一段尘封的往事,于此想透视一下古时的人性。
3#
发表于 2006-7-14 20:51 | 只看该作者
挺好的。
4#
发表于 2006-7-15 08:06 | 只看该作者
武兄厉害,写了个长的好小说!佩服。
邱天捣鼓个7000字,弄了俩月,累死了,还不知怎样。烦请武兄赐教!谢谢!
5#
 楼主| 发表于 2006-7-15 10:35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天姝 发表
挺好的。


谢谢惜墨如金的天姝:))))
6#
 楼主| 发表于 2006-7-15 10:36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邱天 发表
武兄厉害,写了个长的好小说!佩服。
邱天捣鼓个7000字,弄了俩月,累死了,还不知怎样。烦请武兄赐教!谢谢!


谢谢邱天!
你是精益求精啊。
7#
发表于 2006-7-16 18:08 | 只看该作者
先提起来,我要下班了,明天细看。
8#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10:05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蓝色的小木屋 发表
先提起来,我要下班了,明天细看。

谢谢!
做小说版版主辛苦,每篇太长,阅读不易。
问好!
9#
发表于 2006-7-17 10:51 | 只看该作者
容量大,多重矛盾展现,是一篇不错的历史小说。

个人感觉小说的这种“多角度个人”表现的形式容易造成故事的“散”,由于都来“唱主角”,就容易给读者带来一些“平行”的错觉,失去了故事的高潮和趣味性,降低了阅读欲。一管之间。问武版好!:)
10#
发表于 2006-7-17 13:50 | 只看该作者
看完了,只是又变成了游客,登陆好几次才上来。这么大的文字量,如此丰厚的内容,武版辛苦了:)问好!
11#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15:32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容量大,多重矛盾展现,是一篇不错的历史小说。

个人感觉小说的这种“多角度个人”表现的形式容易造成故事的“散”,由于都来“唱主角”,就容易给读者带来一些“平行”的错觉,失去了故事的高潮和趣味性,降低了...


谢谢一楠版主!
我是在尝试文学与历史的结合.
<章回小说>,一编辑让我改这篇小说,我没改.我在试着这种多角度的效果,无论理想与否,总算走新路.
12#
 楼主| 发表于 2006-7-17 15:34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猪儿粑 发表
看完了,只是又变成了游客,登陆好几次才上来。这么大的文字量,如此丰厚的内容,武版辛苦了:)问好!

谢谢猪儿粑一直以来的关心。
13#
发表于 2006-7-19 16:45 | 只看该作者
我挺喜欢的~
14#
发表于 2006-7-19 17:26 | 只看该作者
只有学习啦.
15#
发表于 2006-7-20 00:20 | 只看该作者
这样的写法其实不是独创,关键在于把握个性鲜明的人物性格,把题旨凸现出来。
感觉武班语言生动,故事性强,是篇颇有吸引力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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