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祭奠
一个生命消失了，一个贫穷的生命消失了，一个父亲的生命消失了，消失在儿子高考的高分上，消失在贫瘠的土壤里，消失在盖了半边的屋檐下。
高考结束后,太谷一中理科考生陈力(化名)估出600分。6月19日晚9时30分,陈力的父亲——榆社县西马乡新村43岁的陈东生(化名)最后一次将家里的羊圈回羊舍,回屋盛上一碗和子饭,呆呆地坐在门口。近半个小时,陈东生没吃一口,也没有与儿女和妻子说一句话。家人早已习惯了他的木讷,所以没在意。晚上,妻子被陈东生的呻吟声惊醒,只见他手捂肚子,满嘴黏液,脸涨得通红。儿子陈力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邻居家,找来一辆面包车,在邻居们帮助下,将父亲送往榆社县人民医院抢救。两个多小时后,陈东生经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医院诊断其为农药中毒死亡——陈东生就这样服毒自杀了。
陈力难忘父亲在医院接受抢救时那愧疚的眼神。他几次追问父亲,为什么要这样,陈东生只是说,自己对不起儿子,不配做一个父亲。邻居和家人反映,陈东生说的对不起儿子,是指陈力上学的事。类似的话他在儿子高考一结束便说过。
陈力一家原本生活在榆社县西马乡大山深处一个只有几户人家29口人的小村庄。4年前,随着国家移民并村政策的实施,搬至山下的新村。新村全村650人,村民们主要依靠种地生活,陈东生一家8口人（4个上学的孩子,七十多岁的父母）,有6.4亩土地。 6.4亩地,按当地的耕种习惯,4亩种玉米,2亩种谷子,0.4亩种点蔬菜改善生活。当地玉米亩产最多800斤,一斤最高售价0.6元;谷子最高亩产300斤,一斤售价0.7元。这样,他们家一年种地的毛收入是2340元。加上陈东生贷款养羊的收入3000元,是5340元。
开支为:种地每亩50元种子、50元肥料钱,一年640元。他们家8口人,一个月吃3袋白面,一袋白面45元,一年是1620元。这还不算工钱、耕地的牲口的成本。加上各种婚丧嫁娶上礼等开支,一年他们家的纯收入只有1340元。这1340元,要给4个孩子交学费,要给生病的老人看病,要……
6月12日,陈力的第一志愿报了西安交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一批A类年学杂费文史类为3850元,理工类为4950元; 住宿费1000元左右,一个月吃饭400元,加上书本、日常等费用,一个学生一年的最低消费在1万元以上。 照此情形,陈东生一家要用七八年的全部收入,才能供起儿子上一年大学,32年的收入方能供出一个大学生。而他家,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分别上着高中、小学，家里还欠了两万多元外债。
（陈东生家盖了一半的房子，因为没钱，一年多了还没完工）
这就是一个父亲与儿子的故事。
汉魏时代的察举制、唯才是举令和建立太学，从基层、民间网络了一批有用的人才，为当时王朝的兴盛和扩疆略土奠定了坚实的人才基础。恢复高考后的几年，高考选拔出了一大批人才，为国家的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那时的高考是一个硬指标，刚性很强，任你是平民的孩子还是高官的衙内没有真才实学你就没有办法迈进大学的校门，将来好的工作岗位也没有你的份。上大学学费生活费国家几乎全管，学生只要专心搞好你的学习就行了。随着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一部分人先贵起来，政治、经济上的崛起肯定要占有更多的社会资源，要有更多的话语权。他们的欲望需要满足，就像嫌弃家里住得面积小的一样，需要三、四百平米，需要别墅，需要高尔夫球场。于是有人马上先满足他们，因为他们是社会的精英。连他们的儿女根据遗传学的原理证实也是精英，精英能够不接受高等教育吗？
高校受孕了这么多精英的要求体积瞬间变大了，高校开始海纳百川了，前天的学校昨天叫学院今天叫大学，就像一个女孩子叫姑娘、服务员继而叫小姐。高校要做成产业，要赚钱了。高层有人站出来说：“扩招是为了普及高等教育，让广大老百姓的孩子都能够进入大学，受教育收费天经地义。”这就是高等教育改革，算是咸与维新了。
普通老百姓的孩子就算你起鸡叫睡半夜，三更灯火五更鸡，考一个好的成绩，你不一定能够走一个成绩不如你的小精英的学校，招录工作都是精英们在做。再说，好学校的收费你普通老百姓能拿出来吗？即使精英的优良品种有千分之一的变异，小衙内是粪墙之土，抹不上墙，也不用担心，今年陕西洋县有人组织高二学生替人参加高考，坐享其成的人被调查组说成是一名社会青年，暂且不论几十人的替考说是有且只有一个，单从准考证的办理到替考前的预选就说明有人为精英不学无术的衙内们服务了，宠物狗给主子叼鞋子的精神实在可嘉。
就是你走一个好的大学又能如何，倾全家所有四年出来你还得背着铺盖卷儿，加入到属于你的阶层南来北往打工队伍的洪流中，精英的孩子上个小中专也有公务员可做，没准儿过两年弄一个研究生文凭来，那就只能升迁了。有什么不能理解的？那更说明你没有文化，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够不着精英，难怪做不了公务员，一边去看遗传学原理去。
也许陈东生临死前也有过一丝欣慰，脸上露出过买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的笑容。祥林嫂是在新年的祝福声中死去的，陈东生也是在别人羡慕与祝福中死去的。
在××的经幡下，在盛世欢歌的鼓乐中，陈东生走向了祭台……
精英们，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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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2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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