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海娃海娃

武诚

　　　　　　　　　海  娃　海　娃

　　　　　　　　　　　　武诚

　　海娃是槐树坝最早出名的人，大名鼎鼎。方圆三五十里都知道海娃娶了个年画似的大美人做老婆，都知道海娃为了娶红玉没日没夜地烧了三年的窑，也更知道海娃为三万元而喝了一碗马尿，他的那玩艺蔫了残了。

　　海娃小时长得很蛮气，也有人背地里说是匪气，跟土匪样的。也怪，海娃长得虎头虎脑不说，两只眼睛特大，看什么东西时常居高临下的样子。眼光也是凶凶的。记得上学时海娃就从来没背过书包，只把那碎花布绣成的书包拎出来，一手插腰一手的食指挑着书包的带子转圈，那书包就一圈一圈转起来，且越转越快。直等过来一位同学，海娃立时收了书包，伸出手指向那位同学勾了一勾，那位同学就像中了邪似的乖乖走上前去接过书包，成了海娃的书童。海娃则像公子哥样洋洋自得地前面走着。

　　也不知为什么，凡小一点的娃们都怕海娃，说海娃的眼睛像老鹰的一样，一碰见两只        腿就颤。唯比海娃小两岁的冷娃很喜欢海娃的这种骨气，常常跟屁虫样跟前跑后，乐不可支的。

　　上了中学以后，海娃就像雨后春笋，个头一个劲地猛窜，和班班同学 相比整整高出一个头，海娃就拍胸挺肚地说我是天上飞的大雁你们是马桑树上的麻雀。等学了鹤立鸡群这句成语后又自命为鹤，他们是鸡了。其他同学也不敢辩论，海娃就这么一直鹤立鸡群着。

　　槐树坝村还有一名很靓的女子，这女子名叫红玉。红玉小时就很漂亮，惹一村人喜爱，眼睛大大的，还是双眼皮儿。最惹人的还是红玉的长脖子，红玉的脖子比一般女孩的长出二寸有余，白白净净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工艺品。

　　古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红玉真像出水芙蓉般让方圆凡见了红玉的人都赞叹不止。红玉不光貌美，还很文静，笑不露齿，说话细声细语，像毛毛雨样滋润着人的心。红玉和海娃同在一个班，可红玉不爱跟海娃说话儿，也从不对海娃笑，好像海娃是陌生人，见了海娃脸上连任何表情都没有，目不斜视旁若无人从从容走过，好像海娃不过是路边的一棵树或一块石头而已。

　　心高气傲的海娃开始还无动于衷，可看别的同学跟红玉说说笑笑，他心里就不舒服，尤其是跟那个和二强。和二强也是槐树坝的孩子，瘦高瘦高的，学习极好。海娃就对和二强恨恨的，也对红玉
恨恨的。和二强也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害怕海娃，对海娃的吹胡子瞪眼全然没放在眼里。海娃忍不住了，一天放学回家时，海娃见红玉跟和二强走着，和二强的手还居然搭在红玉的肩上说说笑的，神采飞扬，海娃怒火冲天，憋着一口气加快步子走上去，把毫无防备的和二强碰得长展展趴在地上，连鼻子都擦破了。和二强半天才站起来，看海娃龇牙咧嘴地瞪着他，知道又在挑衅他，和二强哼了一声走了。海娃说红玉，我俩一块儿回家。红玉瞪了海娃一眼也走了。

　　第二天早上刚上自习，和二强正摇头晃脑地背着“唧唧复复唧，木兰当户织。不闻织机声，唯闻女叹息…”忽然看到一股寒光，只听嗖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了他的桌上，和二强只是在电影上看到过匕首，吓得猛坐在地上，半天才抬起头，一看是海娃凶凶地瞪着他，他“你……你”了半天再没说出来。海娃伸手去抓起和二强，说你这熊样还敢和我争红玉，说完猛地拔出匕首，说你有胆量扎你一刀吗?和二强连说不敢不敢，海娃轻轻地笑了两声，伸出左胳膊，抖了几抖，就裸露出一截胳膊来。教室里的同学全呼啦围拢过来，好奇而又心惊胆颤地看着。海娃右手操刀，慢慢举起，举到一定高度，咬着牙嗨了一声，突然向自己的左胳膊上刺去，随着刀尖滑过，一颗颗鲜红的血珠蹦出来，就想一朵朵盛开的梅花，随着一朵一朵又连在一起，半个胳膊就红红的一片。教室里的学生一个个露出恐怖的神色，有的尖叫起来。   

　　学校开除了海娃，正中海娃下怀，海娃当天下午就去了红玉家，进门就往地上一跪，高叫着说岳父岳母老泰山，小婿给你们叩头了，你女儿已是我的人了，就许给我吧。红玉爹妈又羞又恼，转身喝问红玉：这畜牲把你弄了?红玉满脸通红，一个劲地摇头。海娃说还说不是，我让你都流血呢。红玉爹一听蹦跳起来，照着海娃的脸上扇去，红玉妈也跑过去扇了红玉一巴掌，说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丢人现眼的东西。

　　红玉只有哭的份儿，红玉的爹娘又跺脚又叹气，在他们眼里，海娃是愣头青，又穷，女儿怎么嫁给他呢，这样一个小畜牲，将来不蹲班房就不错了。但红玉的爹郭有也是个很难缠的人，说海娃，
我们把红玉喂大也不容易，就是说不能白给你当媳妇，你如能拿出一万块钱，你就领红玉走吧。当时槐树坝要彩礼没有超出六百元的，这个天文数字没料海娃一口答应，说不多不多，你们红玉值，真值，你说的可是真的?红玉爹说真的。   

　　海娃猛地站了起来，牛眼一样瞪着问：

　　真的?   

　　真的……红玉爹也怕海娃凶凶的目光。

　　海娃猛地拔出匕首，在红玉爹眼前晃了晃，说你给我听着，娶女人当然要花钱，娶红玉这样的女人更得花钱，我是一个讲理的人，不过我现在没钱，但不等于我以后也没钱，红玉你给我留着，三年五载，到时我一定拿钱来领红玉，否则这把匕首就会过问你。

　　海娃扔下这句话走了，回家给父母打了个招呼。父母惊讶地叫道，儿呀你疯了，一个女人一万元，这能娶上二十个女人的，就从你祖上积到现在，也才千儿八百的，我们给你央个媒人看能不能
便宜点。海娃说不贵，人家红玉值，就是二十个女人都抵不过的。

　　海娃把书包里的书掏出来扔了，塞进去一件衣服，甩甩头就走了。海娃一口气走了二里路，趟过东河，再翻过一座山，趟过一条名叫青泥河的河，就到了一所小站，这站他是熟悉又陌生的。前几年看了《铁道游击队》后很想看看这威风凛凛、又像长虫的铁伙，听老人说翻过一座山就有一个小站，有过往的列车，海娃便叫上冷娃逃学去看了一回，天黑了才摸黑来，赶了一天路也不觉乏，骨子里还充满劲儿。槐树坝的老人对海娃另眼相看了，说你看人家海娃多有出息，见火车了。

　　现在这个站和原来没什么两样，仍孤零零的像沙漠里的一堆驼粪，死沉沉的。海娃就在货棚下面的一 堆原木上躺下来，等待过往的列车，心想不管是上行还是下行， 停下来就上。躺了一会儿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习惯地摸了摸书包，书包是软软的，没有可供充饥的东西，海娃很失望，十六岁的海娃体会到了出门的艰难。海娃放眼望去，看到对面一家餐馆门前一个老头正在劈柴，门口的木盘子里摆着些烧饼，海娃想，帮他劈柴该能混一碗饭吧。想到这，迈着发酸发软的腿走了过去。劈柴的老头看有人来了忙问吃饭啊有炒面、烩面、牛肉面。海娃说老伯，我很想吃饭但我没钱，让我给你劈柴。老头白了一眼海娃又抡起斧头，海娃急忙让开，恳求道，要么给我一个饼子吧，我实在太饿了。老头怒道：滚，这里不是混饭的地方。海娃很想给老头一 巴掌，但忍住了，海娃瞬间成熟了许多，很是想念 和二强及冷娃他们，但又恨恨的，心想，我就是要混出个人样，挣上一万块钱，接回我的红玉，让你和二强及槐树坝的人看看，我海娃决不是孬种。想到这，很是看了一眼可恶的老头，仍回到原木堆上躺下静静地等。   

　　迷糊中突然感到天崩地裂的抖动，紧跟着一声长长笛声，海娃一阵激动，盼望已久的火车来了。可这辆绿色的长龙风驰电掣从他面前冲过，海娃气得呸了一口时，一个白晃晃的东西从他眼前落下，是从一扇窗口扔出来的·。海娃紧跑两步，原来是一个塑料袋，装有几只包子，有一只是刚咬了一口的。海娃喜不自禁，长叹一声说吉人有天相，捡起那只有缺口的包子就往嘴里扔，眼睛的余光发现馅里有个熟悉且恶心的东西，是只苍蝇。海娃干呕了几声，把半个包子硬塞进嘴里咽下去。几只包子下肚后，海娃满意地打着饱嗝，自言自语说不是说苍蝇蚊子都是肉吗?之后畅饮了一阵自来水，舒服地摸了摸肚子，围着原木转起圈来。等日头把它那张脸全藏到山后时，终于来了一辆货车，海娃见有人爬到尾厢上去，也跟着往上爬，但他爬了几阶时，头碰在了一个物件上。海娃好不恼火，抬头一看，身穿制服手拿小旗的一个家伙叉着腿堵着，看海娃
抬头时喝道：干什么?海娃想也没想说：乘车。那家伙说：乘什么这又不是客车。

　　我知道……海娃还是往上挤，头又一次碰在那家伙的物件上。那家伙用旗子敲着海娃的头，凶凶地吼：知道还扒。    ’

　　不是扒，是搭。海娃说。

　　不行。那人冷冷地说，伸手去推海娃，海娃却借机从胯下钻了上去。那人回头伸出一只手说拿来。海娃不懂，问什么拿来，那人说给包烟钱。海娃拖起哭腔，我哪有钱孝敬你，我连饭都没吃呢。
那人沉下脸说，下去。海娃说，叫声爸行不。那人仍瞪着他，海娃说要么叫声爷行不。那人怒火冲天，饿虎扑食般要掀海娃。货车却及时雨似的动了。那人向站台上同样手挥旗子的人挥了挥旗，哼
了一声就钻进厢内。海娃手扶着栏杆，看着一座座山峰快速向后隐去，知道列车在高速奔驰，高兴极了。天空几枚星星向他表示祝贺，他也向星星挤眉弄眼，还吹起口哨儿。没料高兴得太早，列车猛然停下来，海娃一个趔趄靠在尾厢的门上，那个可恶得不近人情的家伙一手持灯一手持着警棍来轰他，海娃不得不狼狈地下去。原来这里还是一个小站海娃想总不能在这站上过夜吧。想到这海娃向前走，看见一节像是空的车厢就爬了上去，原来这厢里装的是煤，海娃想煤车就煤车吧，反正比赶下去强，他刚想到这里，列车就放了几个响屁．哐当哐当动起了。海娃就扶着厢边站在煤上，看着轮子与铁轨间飞溅出许多的火花，I觉着那火花美丽极了，简直比星星都好看。夜风吹得脖子凉凉的，很想吼几声，抬起头时脸上忽然滴下粘乎乎的东西。两点、三点、四五点，又顺着下巴溜下来，原来是下雨了。星星已躲得无影无踪，整个天空黑得像脚下踩的面子煤。眨眼间雨滴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打得脸上麻麻的，眼也睁不开，鼻子吸进去一半水，呛得海娃觉得肺都烂了，海娃索性趴在煤上，闭上眼睛和嘴巴。

　　海娃也不知道列车是何时停的，自己又是何时醒来的，只听得咣当一声，觉得身下的煤在动，不，是在下沉，想爬起时手脚好像不听他的指挥，还在徒劳挣扎时唰一下溜了下去。

　　躺在煤堆上的海娃仍然头昏脑胀，睁开眼看时几个黑不溜秋的人一人手持一把铁锹，惊讶地看着他这个怪物。海娃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想动一下，连头都摇不了。还是那几位过来七手八
脚地把他抬到水龙头下，用水管子一阵乱冲，水泥地上全是煤屑和黑水，有一个年龄大的取来毛巾和香皂给他洗脸，身上给剥得光光的。之后，他又被抬到墙角处晒暖暖。经过太阳的沐浴和恩赐，海娃也就有了知觉，先摇了摇头后又伸了伸腿，慢慢站起来，扶着墙，像咿呀学步的孩子来回走了几步，好了。海娃顺着记忆的路走了过去，那几个人正呼哧呼哧地堆煤，车厢已没了踪迹，海娃默默接过给他洗了脸的那位的大锹，咬牙干起来。   

　　从此海娃就与这些装卸工为伍，装卸原木、竹子、矿石、煤、粮食、化肥等，都是些很吃力的活，生活单调而枯燥。没活干时就打扑克，打困了就睡觉，睡觉时就放屁磨牙打鼾。睡醒了撤一泡长
尿打个懒颤再睡。海娃睡了几天，可睡不着，心里老惦记着红玉他就沿着铁轨走，走一段后再过一座大桥，从桥头上顺台阶下来再走一段就是一座小城了。海娃就去市上溜溜，东看西看看得眼花缭
乱，然后站在梧桐树下看过往行人，看来回奔驰的大车小车，看过来过去的女人。过去一位女人时，海娃摇头说没红玉漂亮，又过去一个时海娃看了又嘀咕着没红玉漂亮，眼睛像麻雀。又过去一位，海娃只看了一眼，跳起来大叫：河马。吓得行人以为海娃是疯子。海娃不愿看了，就看天，天空蓝得很，几朵白云悠闲地嬉戏着，忽东忽西。然后再看梧桐树的叶子，绿得让人心醉。海娃想，站在这里有什么用呢，自己又不是麦蝉，喝风屙屁，自己要吃五谷杂粮，还要娶红玉。   

　　海娃无精打采地回去时，那几个正在原木上睡觉。有的口水流到原木上，在太阳下闪闪发亮；有的在梦中蹭脚丫。海娃叹了一口气，正要走开，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给他洗过脸的那位。那位说跟我来，海娃就跟了去。走到僻静的地方，那位先掏出家伙撒尿，一泡尿足有五分钟长。然后又拍拍海娃的肩，两人蹲下，问海娃有啥心事，海娃说了。那位说，你有种，大男人就应这
样，不过这些钱也不好挣，钱难挣，屎难吃，得想个法子。海娃说我能想下法子就不出来了。那位问你庄可有烧窑的，海娃说没有，那位眼一亮又问，可有烧窑的柴，海娃说我村荒坡上全是洋格刺。那位一拍大腿，说海娃，你不如回家去烧窑，要不了三年，老婆就娶进了门，还能盖房子。海娃千恩万谢，告别大家后立时搭车回了槐树坝。

　　红玉爹看海娃一身寒酸回来了，忙去说：海娃，我也不为难你，全当你没说过那些话，就等于放了个雏雏屁，让红玉另找婆家。海娃眼露凶光，说：不行，我要烧窑，一定娶你家红玉。海娃说干就干。立即动身去请了一位师傅选地方，就在师傅的指导下，开始打窑。请了村里的一些劳力，用了一腊月的功夫就完了工。师傅说你备料，我过了年再来。

　　海娃首先备柴，槐树坝阳坡上全是洋格刺。一人深的，密集集的，粗的有筷头样，很好烧的。海娃弄了个木杈，备了三把快镰，拿木杈抵住刺，持镰从地皮割去，割下一大把后用木杈和镰刀夹住放在背夹上。海娃心毒，一回背回一座山，有着精卫填海的毅力，有程咬金马前三斧的狠劲，半月下来，一座山已被海娃剃成阴阳头。槐树坝的人惊了，说：海娃这狗日的毒啊，就不害怕挣出病来，是条汉子是条汉子啊。二月了，阴坡上槐树吐出了绿意，阳坡被他剃过的山也出了些新芽，海娃就丢下木和背夹开始运土，架子车吱吱响，一回又一回，活脱脱一只土鼠。十天过去了，院子里就堆起一座土山。海娃没歇气，又挑起扁担挑水，扁担又唱了十天的歌。这当儿，有好些槐树坝的人来看海娃，就像看西洋景，有几家有女子的就托人给海娃妈说愿意把女子嫁给海娃。海娃妈给海娃说了，海娃手—挥，不要，我只要红玉。 海娃牵着牛踩泥，踩着踩着就怪牛慢，索性跟在牛屁股后踩。虽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泥里还是刺骨的冷，腿上就像      刀尖划的，一道道血口子密密地布着，连红玉妈也被感动了，红玉听了后硬是过来看了一回。   

　　红玉第一次叫了一声海娃哥，说你这有何必呢，你你……   
   
　　为了你，值，红玉……海娃更有劲了，在泥里做高抬腿跑的运动。

　　一窑泥下来，海娃的腿像灌了铅，可他仅睡了一天。师傅看海娃像蛮牛一样，也感叹说从来没见过如此的玩命汉。加上海娃出手大方，对他很孝敬，师傅就尽力帮助海娃烧了第一窑。

　　第一窑很成功，烧的瓦很蓝，蓝得让人刻骨铭心。海娃捧着一片瓦，用手指敲了敲，瓦发出清脆的声音，动听得像美妙的音乐。海娃的瓦烧得呱呱叫的消息像风样传遍四方，几天功夫就销完了，架子车拉的、驴驮的、人背的，络绎不绝。算了算账，一窑少说也能挣一千多元。海娃很是兴奋，把一叠钱在手里抖得哗啦啦响。

　　就这样，海娃备料，烧窑，出窑，过了三年，挣了一万多元。海娃在一只洋瓷盆里盛上一万元，一手端着一手敲着，把盆子敲得震天响，在村里招摇过市地转了一圈，叫着说我海娃要娶红玉了要娶红玉了，弄得村里人倾巢而出，对海娃会付出如此高的代价服帖了。

　 海娃也不要红玉爹的陪嫁，拉了红玉出门，弯腰背上红玉，像兔子样蹦跳着回了家。接红玉回家后的一月里，海娃也以蛮牛的方式，让红玉爱得死去活来，真是风一阵雨一阵火一阵，忽然是天塌
裂忽然浪涛冲天忽然又是和风细雨。     

　　和二强已经师范毕业分在槐树坝教书，村里人说还是人家和二强行，晒不着淋不着一月就一百来块，人家还是有学问的人啊。海娃听了后很不舒服，心想你和二强做了有学问的人，我海娃就做个有钱的人。红玉抚着海娃说有你我就够了。海娃不依，又披星戴月地烧窑，就烧出了槐树坝第一个大户，一幢青砖小楼很是醒目地耸立于那些茅棚瓦舍间，海娃说这是鹤立鸡群，家里电视机录音机这腿那腿四十八条腿的家具一应俱有。海娃还不满足，还烧，只不过请些小工，自家和师傅坐在窑前呷酒吃肉 。

　　海娃的名子也像风一样吹遍方园三五十里，都知道槐树坝有个像蛮牛样的海娃，现在富得流油。可事情就出在海娃的富上，海娃为了生意上的方便，也为了抖风，买了一辆“雅马哈”摩托车，闲
时就骑着抖风，把它叫“野马哈”。有一年正月的一天，海娃喝了几杯酒，就骑着他的铁驴出了村荡悠，一下子就蹿到邻近的马泉村，正想返回时看小港里走出一位女子，因过年天，这女子穿戴很新，脖子里还系着一条白纱巾，恍惚中海娃像是见了西施，忙加了一把油追了上去，拍了拍那女子的肩。那女子转过身灿然一笑，就把海娃给笑晕了，就去拉那女子的手。女子恼怒地拒绝了，给海娃一个耳光，并送海娃两个字：流氓。海娃一下子怒从心起，从摩托上跳下来抱起女子向旁边的麦场上走去，在一个麦草垛上三下五除二干了她。当海娃做着最后挣扎时突然肩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抬头看时四个蛮牛般的小伙子虎视眈眈望着他。海娃爬起来边系裤带边说我是槐树坝的海娃，槐树坝的海娃你们知道吗？

　　那女子提着裤子哭泣着跑了，四位小伙子对视了一眼：哎，不就是槐树坝的海娃嘛，大名鼎鼎，我们一看那雅马哈就知道你是海娃，别人骑的起吗？

　　你们说咋办，看上那破“野马”了？给你。海娃很豪爽地说。

　　这几年挣了几个钱，你那棒槌就硬起来了，娶了红玉不说，跑到马泉撒野来了。一头铁驴就行了？出三万怎样？其中一个说。

　　三万？海娃惊得跳起来，说我娶红玉才花了一万，弄一次就三万，不干。海娃昂着头。

　　那四个小伙子把头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一个小伙子去了，片刻端着一只瓷碗来其中一个接来看了看，说海娃，这是一碗马尿，你是出三万元呢，还是喝这一碗马尿呢？你选。
　　
　　马尿。海娃没加思索的说。

　　那好，不过要一口气喝干。

　　海娃接过碗看了一眼，马尿淡黄淡黄的。海娃眼一闭喝了一口，先是一种臊味扑鼻而入，紧跟着一种刺骨的冷从心里向周身扩散。海娃一连打了几个寒颤，举着碗不动了。

　　喝，还是出钱？四个家伙像狼一样逼近。

　　三万元哩，是我一背背柴换回的，是我一镢头一铁锨换回的，是我一担水一担水换回的，是我起早贪黑挣来的你们想一想，她又不是金豆银豆，萝卜拔了坑还在嘛，就那么值钱！
　
　　你是不出钱又不喝是不是。他们围拢了海娃。

　　海娃说好好好，今天我认栽了，不就是马尿吗？又不死人。说着一仰头憋着一口气咕咕咚咚喝完了，还把碗口朝下扬了扬，如喝酒的壮士一般。
　
　　那四个小伙子互相看了看，阴阴地干笑了两声，拍了拍海娃的肩，走了。

　　海娃觉得万箭穿心，浑身的筋在猛烈收缩，整个人像筛糠般抖动，勾着腰好不容易扶气摩托回家，刚到院子就栽下来。红玉以为是喝醉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弄上炕，看海娃越团越紧，活像一条狗，连忙给盖上被子，海娃还抖，红玉又给加了一床被子，海娃还抖，红玉脱了衣服把刺猬一样的海娃抱在怀里。半夜里，海娃才不抖了。红玉起身给海娃脱衣服，看海娃的一只手揽着自己的家伙，红玉一惊，可海娃的那东西正吐着一根亮晶晶的线丝，透明状的，已沾了海娃的满手。红玉忙去摸，那家伙像条蚕，冰得入骨。红玉跳下炕拿热毛巾敷了半天，那家伙是热了些，但就像是坡上了一只蚕，不停地吐丝。

　　几天后，海娃的声音哑了，人也瘦了，腰也弯了，像个小老头……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天行健

好一个硬汉形象  可硬劲用错地方 人便毁了  值得唏嘘三思

天姝

挺好的。
问好！

陌笛

个别语句需要打磨，排版有些乱。本文故事性强，人物刻画形象逼真，整体感觉不错。

问好！

叶柄

不错

叶柄

不错

蓝色的小木屋

海娃这个人物写得很活，心理描写也不错。文章再细一点就更好了。

一楠

小说写的确实不错，有励志警示之内容，对人物的刻画也到位，只是个别地方没有排好版！望能回来编排一下！此作品精华！

邱天

好小说。人物性格描写得很细腻。

武诚

非常感谢斑竹的指点!

点绛唇

真正写活了!堪称大手笔!叹赏!

小丫丫

故事写的很生动，把海娃那种教人佩服又惋惜的性格写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