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有个女孩名叫帆

李兴泉

　　　　　　　　　　　　　有个女孩名叫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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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不信！”

　　帆嘴一扭，猛转身一甩，她脑后的那条羊尾巴便在圆润的美背上方，潇洒地荡起来。把她袅娜娉婷的身子，直挺挺的后背留给众人，在一片嬉笑声中慢慢走远。听到这放荡的嬉笑声，她肥厚的羊尾巴似乎被鼓荡了起来，左右上下疯颠颠地个跳。

　　帆是不服气的，一个大学生凭啥叫他们这些土老帽竖挑鼻子横挑眼呢？凭学历，土老帽们没有几个是上过正规学校的；论气质，土老帽们连个西装也不会穿,只知道一天干呀干的。尤其是站长，说话土得简直掉渣，连个普通话半个音儿也吐不出。那熊样儿，简直是些低等动物。帆觉得在这样的治沙站工作实在没什么意思。帆实在不服气的是站长和同志们，小芳小芳的喊她。“我叫杨帆，不叫小芳。帆，船上的帆，不是芳草的芳！”这些读音不准的家伙，还是在纠正无数次后，一如既往地叫她小芳。这或许是李春波的《小芳》在作怪。一个字音竟然纠正不过来，这是让她实在想不通的。难道这个字会焊死在他们嘴里不成？

　　“帆就不信！”

　　不久，帆在一期省级文学期刊上看到了名叫壁木的人写的一首诗。这首诗合辙压韵，极有情趣，极合她的胃口。帆便用自己独有的隽秀书法把它写在了一只竹篾扇子上，插到笔筒里。这幅字铁笔银钩，形呈刀剑枪戟，姿似龙腾蛇舞，实在不同凡响。潇洒的字体配精致的小扇，单个字如龙腾似虎跃，个个栩栩如生，整体观留空布白天衣无缝，浑然天成，清新之气扑面而来，惊风拔树之势逼人。真是一件气韵生动，不可多得的杰作。这一手将帆书法的才能和文学素养充分地展示了出来，令大家啧啧称奇。质朴的小扇，独树一帜的书法，耐人寻味的小诗，清高孤傲的女孩，四者谐和中见锋芒，无声中显奇志。帆露这一手，露出了一个艺术氛围浓浓的小天地来，衬托出了她桀骜不驯的性格，凸显了她高雅的气韵。有了帆这一杰作，自此她的办公桌上，时时透出一种阳春白雪的风雅来，与站长等下里巴人的格调来了个黑白分明的对比。她的作品不断更新。硬笔的、软笔的、行书、草书、隶书、篆书，无所不备。这一切悄悄溢出来，天天如花般地开起来。不时地叫同处一室的人们看上几眼，议论上几句。让帆那红润润的小嘴再抿上几次，那羊尾巴再醉了似地荡上一遭，实在美得不同一般。

　　站长桌上的物件没有什么变化，但一杯一报一个笔记本一摞文件变了，像听了命令的战士摆成一条线。有帆的存在，桌子不见人擦，亮了；报不见人整，齐了；垃圾不见人倒，没了。有时还会意外地出现几枝与时令同步的花，芬芳大家。治沙站正在悄悄地变化，变得更加洁净，整齐起来，人人在暗暗地与帆的高雅趋于一致。决定改变一切的帆，每每看了这一切就会暗自高兴，但还是昂了头，让自己的羊尾巴要荡起来，与自己动听的歌配合舞上一阵子，让大家都眼儿对着眼儿，再盯着她醉上一阵子。

　　“帆就不服，帆就不信。”她攥紧了小拳头使劲甩，使劲吼，“不改变——我不叫杨帆!”她的声音在沙地的天空飞,飞得好远好远。

　　治沙站要接受省级检查，需要一个解说员。帆没说什么，单等着站长点她的将。可站长的眼光指向她时，她的羊尾巴一甩，硬把站长的眼光无情地打掉了，站长低头，不得不转向下一位。一位位挨过去,没有一个敢请缨出战的。帆便转了头，得意的一笑，羊尾巴又是一甩：“让我来吧！”

　　“好！”站长笑了。帆扭转了头，傍若无人地盯着自己的作品，昂了头，把小扇上的诗读出来。帆的声音甜润而响亮，每一个音节都像一粒粒沐浴着晨光，闪着七彩神光的钻石，叫人感觉慰贴，华丽而又温暖。办公室的人无不觉得帆是一只山涧幽谷中的百灵鸟，正在伴着淙淙的山泉鸣唱。众人醉了，得意的帆倏地弹起，削大家一眼，头有力地一扭，那羊尾巴借此一扭的力，便醉了似地跳荡起来，如一只扑翅欲飞得意的鸟。帆的小鸟随着帆幽雅的步态离开了会场，人们眼里便只剩她脑后跳荡着的羊尾巴，脑里只剩那扑腾不已的鸟了。她就不服。帆美丽的身子和声音在大伙猛然而起的鼓掌声中渐渐溶化掉了。这由衷的掌声帆也听到了，她走得不远，只是转过了一个墙角就停了下来。

　　检查的日子转眼即到，准备充分的帆却有了意外，她的喉咙肿了，声音沙哑，似破旧的麻袋。打了点滴，含了十几袋草珊瑚片也无法恢复了。帆眼里是一泓浊泪，脸上盛满了歉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帆向站长解释，也向着大家，显得很委屈。

　　“知道了！”站长从帆的手里接着话筒，清了清喉咙，准备自己解说。

　　“不！”帆忙了，一下从站长手里抢过话筒，目光灼灼地燃烧。她不能让站长用那土得掉渣的话来迎接省级领导。如果是这样的话，站长要她这个大学生干啥？她的声音尽管沙哑，但发音毕竟是标准的。她握紧了话筒，清亮的眸子里有雾腾起。帆向站长点点头，去迎接省级领导。

　　十几辆车停在治沙站的门口时，帆像一株山顶迎风而立的小松，已端端正正地立在那儿，开始解说。站长跟随其后。帆猛然发现与检查人对话的土得掉渣的站长竟然也讲了普通话。帆顿时明白了，这是近几十天来站长暗暗地跟着磁带和她学的。站长讲了几句望着她笑了。帆也会心地笑了。

　　不几天，帆为站长整理桌子，她发现自己抄的那首诗竟也被站长抄在本子上，可日期要比她早了老远。帆再一翻，翻出了出版社给站长寄来的样书，信封上赫然写着站长的大名。站长就是那首诗的作者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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