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吹 鸡（小小说）

李兴泉

　　　　　　　　　　　　　　　　　　　　　　　　　　　　　　吹　　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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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孝一入伍就有了革命性了，革叔叔这个四类分子的命，还要革爷爷给他带来的封建家庭的命，爷爷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已经死了，他同样要革。这革那革的，时间一长连亲朋也被他革了，个个见了他远远的躲开来。白孝在言语和行动上对叔叔一家人不客气是有目共睹的，好像是真革了。可白孝无论如何革不了他爷爷是个阴阳这一事实，他的骨髓内打扫的再干净，也还是多少有点爷爷的迷信思想未被彻彻底底地清除掉。

　　白孝没赶上过鸭绿江参加抗美援朝的战争，但这绝不会影响他成为功臣，成为最光荣的人。正因为是这样他才敢养鸡，他才敢见谁都不低头，昂着头像机器一样从所有人面前开过去。大家都看不惯，可他特殊的身份，谁又敢与他斗呢。这一点白孝早考虑过，他认为这或许是老天对他格外照应的原因。要不，那能那么巧呢？为这，白孝在心里多少念过几句他爷爷念过的“上天保佑”的咒语。

　　白孝特殊的身份致使他成了一个江湖独行客，几乎不与任何人来往，他是队里唯一能享受星期天休假的又有工作的人。过六天就来在家休息一天。在这一天里他总是瞅着自己的几只小鸡，左瞅右瞅。那些小鸡是些耐人寻味的谜，叫他永远看不够，永远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他一天唯一的乐趣就是看鸡，看不厌，也看不烦。那阵式仿佛是多会看不出味儿来，多会是不肯罢休的。在这种时候无论是谁靠近他，总能听到他弹着舌，摇着头得意地说：“好鸡，好鸡，一天就长了这么大，一天就长了这么大。”他看鸡并不看来人，把双手圈成一个大过鸡好几倍的圈儿，高高斜放在空中让来人看。每在这时眼睛总是笑成一条缝，嘴里总是连续不断地发出啧啧声。“怪了，长起来这么快。”他的这些话叫谁都摸不过头脑。见过他鸡的人怎么看，鸡还和以前一样大小的。他为什么说一天就长了那么大呢？来人看过他比的手圈，再看他，再看鸡觉得他太不正常。想来巴结他的人便看了又看，看了那么几天也不见鸡有什么变化，还是拳头大小。来的人看鸡次数多了，人人便都知道，那是白孝在他们面前胀气呢！当大家都知道了，他是想叫所有既不敢养鸡，又养不起鸡的人为他权势而骄傲的时候，大家也便再不来看他，听他吹鸡，崇拜他了。

　　又一次，白孝如期地出现了，又是在鸡圈子傍看鸡呢。“鸡几天不见又长了。”七月的太阳红光光的，把他头上的汗都烤下来流，他也不觉的，他把这句话说了无数遍，像吃了摇头丸一般说着看着晃着脑。中午饭前他又看了一阵，叹了一阵，笑了一阵，吹了一阵，赞了一番，得意地他还是弹着舌儿，晃着头，像是这鸡身上有酒让他醉了一般。

　　中午，白孝刚刚抹了嘴上的饭，照旧去看自己的鸡。这次他吃惊地发现：神话般的那6只小鸡果真一晃眼长大好多。6只，一只不少地长得足足大出了几圈儿，就是小孩子也能看出这明显的变化来。每只小鸡都把毛扎煞起来，像是一只只圆滚滚的刺猬；胖鸡们每只都尽力伸长脖子，像是伸不长就不痛快，就对不起主人的样子；每一只都站不安稳，脸憋得红红的，眼也凸出来，急得满眼是泪。身体都圆磙磙的，要是吹一口气，准能全部滚走，那怕是平地。白孝这回是真遇到问题了。“这、真长了!”他擦了一次眼，又擦一次，还是不相信这些小鸡们竟然这么神地在半个多小时内长成这样叫人吃惊的样子。难道是谁念了咒语，那咒语生效了。他下去一只只地看，不说话，心中真还期望奇迹就在他的身边出现才好。他心里忽地想起了活神仙的阴阳爷爷来，并且为他感到自豪了。他常虽这么想，话是那么说的，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让鸡们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有什么惊人的变化，神速地膨起来，长出一身肉来。这不是有神相助，这是什么？这太离奇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一只一只仔细地看。这些小鸡今天格外乖顺，不需要他追就等候他的手到来。他抓起来，一只只地看，也没有看出个毛病。经他魔手一抓，这6只小鸡不约而同的和他开了个大玩笑，都把屁股眼儿翻出来，一会儿都把一截肉努出来，吊在屁股上晃，使劲晃，个个竟然显出比较得意的样子来。白孝看手，左看右后，看完左手，看右手。还在裤腿上左抹右擦，足足过了十来分钟。他听过神话故事中有驴拉金子的，也听人说爷爷能点石成金，可没想到自己鸡今天能拉肉出来。这时他就又念了一句“上天保佑”的话。难道是上天给了我神鸡？白孝惊得全身发抖。渐渐地那鸡屁股眼上的肉越来越长了，竟拖到了地上。有的还是一堆。白孝搓着手，晃着头简直是既兴奋又吃惊，这么离奇的事儿就在他的面前发生，他高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这些鸡们拉出了好多肉，立即都快乐地跑起来，互相把那挂在屁股眼上的肉叼着拉，一时三刻竟在白孝一个马虎眼的功夫全给扯断的扯断，拉得拖地下的拖地下了，血也开始流了，拉出一条条血路。白孝看着后悔了，悔不该早些动手收拾了自己留着吃。这新奇的事，叫他头脑仿佛已经离开身子一般，感到木木的怪怪的。但“上天保佑”的话却一句也没有停。小鸡们吃着自产的肉，没坚持多久，火热的天一个个便累了，都奄奄一息地睡了。白孝瓷着眼，不敢惊动他的天降的神鸡。可没想到他盯着鸡睡了半天也没有一只醒来。一天了也没有醒。他不敢相信鸡那种直愣愣的样子叫死。他实在是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从那天开始白孝有了心事，他一直都在考虑着这一离奇的事儿，从发生到结束，仔细想。他想从中找出那么一点儿可以解释的理由来满足自己，可这个理由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他想问问别人，可他的革命性叫他不敢向任何人说这牛鬼蛇神的事。

　　他的母亲到是给他找到了：连娘老子都不敬的败子子，天不惩罚谁惩罚？这句话迷信了点儿，白孝也多少有点儿相信。但那事，他还是不能归结到自己的不孝上来。

　　白孝的鸡病像是自己害上了一样，总是放不下。在他革命性渐失，也不再做独行侠的时候，他已经老了。时间已是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农村土地承包，家家发家致富，户户办起了养鸡场，他却是谈鸡色变。他的儿子和他闹吵了近半年时间要养鸡致富，他就是不同意，他用埋在心中的这个故事一次又一次地给儿子做解释。儿子不相信，他便捶胸顿足地保证老子不说谎话。他确实是经见过这样怪的病了。儿子说是鸡瘟，可那症状又是那样奇怪，儿子查了好多书，也查不清时，白孝拼死阻止，深怕那神奇地惩罚再度降临，儿子无奈只能眼看着别人养鸡发家。可奇怪的是一个队里的人，家家都养鸡发了财，却一家也没有发现他说的那种事。白孝糊涂了，向谁说，谁都要白他一眼，以后竟然谁也不听他的了。人都说白孝一直说话没有下巴，在胡冒。白孝相信，那是自己吹鸡老天对他的报应。不实诚的名，白孝眼看要背到下世了。

　　“哥，那是我听人说你天天在吹鸡。小孩子好奇，我便用麦杆儿插到鸡屁股眼里给你吹的啊。”他叔叔的小儿子在三十年后，终于向他吐露了事情的真相。

　　白孝不信：“别骗我了，我对天发誓讲的是真话。我是真吹捧过鸡，你们是看不惯的，别再讽刺我了。”供上了祖像和佛像的白孝，还是又打躬又作揖不相信。大家就笑出了眼泪，儿子就气愤地瞪他。想不到一件小小的事，竟然叫一个人一辈子都放在心上，并且连累到了下一代人。

　　白孝说：“要养就得先处理掉我。”大家无论怎么劝说，白孝就是不行，“死都不行，世上谁见过那么神奇的病。”有他在，他是绝不让儿女们受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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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泉

希望各位多多指点！

陌笛

在他的面前亲自做下实验，让鸡在几分钟中之间长大了，他也不会继续苦恼了。人啊，有时就是这样，总在一个时辰徘徊，寻找不到烦恼的出口，所以活着累。

问好朋友。

蓝色的小木屋

白孝这个人物写得有特点。

一楠

小说构思的巧，有讽刺意味！

北雁

开头有些《白鹿原》的感觉，北雁一向十分喜欢这样的行文。看你的简介，我们该是同行，希望以后多交流。

田瞳

半年前参加过作者的作品讨论会，这篇小说明显有长进，艺术性强了。祝贺！

一楠

小说描写精到，主题明晰，有意蕴！精华作品！

中学

祝贺兴泉朋友！

李兴泉

能得到大作家田瞳老师的指点，真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