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困惑的称呼

姜仲华

　　　　　　　　　　困惑的称呼（小小说）

　　小李大学毕业，分配到某局。这天上午，他在办公室读书，杜科长推门进来，问：“华主任呢？”

　　小李连忙笑着站起来，说：“华主任在里屋。”随口问：“忙啊，杜科长？”

　　“你大爷去世了！”

　　小李像当头挨了一棒，懵在当地，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他在大爷家住，早晨和大爷一起吃饭，大爷有说有笑，还去买菜，怎么突然去世了？这时，杜科长走进里屋，他跟进去，不料杜科长“扑通”一声跪在华主任面前，磕了个头。华主任的笑脸顿时变得严肃凝重，赶快搀起他，迟疑地问：“这是——？”

　　“你大爷去世了！”

　　小李由惊转奇：这么巧啊，华主任的大爷也去世了？华主任却不慌不忙，脸上多了几分关切，问：“啊呀，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李没再听下去，赶紧跑到外面往大爷家打电话，意外的是，接电话的竟是大爷！小李又惊讶又恐惧，张大了嘴合不拢来，结结巴巴地问：“大、大爷，您……您没去世吗？”

　　“混帐！我好好的，怎么去世？你这孩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大爷挂了电话。小李舒了一口气，对杜科长的话更加莫名其妙。

　　回到华主任办公室，杜科长已走，小李说了刚才的事，华主任听完后哈哈大笑，说：“要是按你的理解，今天全单位所有同志的大爷肯定统统去世了！”小李迷惑地看着他。华主任解释说：“是杜科长的父亲去世。杜科长年龄较大，他的父亲，就是咱们的大爷。”

　　“他怎么不直接说自己的父亲去世？那多么明白？吓了人家一大跳！”小李苦笑着说。

　　华主任微笑着点上一支香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说：“怎么给你解释呢？这样称呼，有人情味儿，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显得大家不分你我。你想想，对不对？”小李一想果然对，他的爹，说是别人的大爷，叫法上就套近乎，就是觉得亲近，真妙啊！以后可要学着点儿。

　　小李忽然想起《红楼梦》中有这样的叫法，秦氏向宝玉介绍自己的弟弟时，说：“宝叔，你侄儿年小，倘或言语不防头，你千万看着我，不要理他……”忍不住笑了，原来这样有人情味儿的称呼古已有之，自己第一次在现实中碰到，真是处处留心皆学问！称呼的这点儿微小变化，却显示了中国语言文字的丰富巧妙，以及中国人处世的精微圆滑，以后研究研究，说不定能写篇论文！想到这里，不禁高兴起来。

　　学到新知识，小李心情格外舒畅，下班后哼着小曲儿去大爷家吃饭。在楼下碰到对门张姨，小李打招呼：“张姨，忙呢？”
“你大爷犯病送医院啦！”

　　小李想起上午的事，心想，“你大爷”，就是你自己的父亲啊，也把表情变得像华主任那样严肃凝重，问道：“啊呀，什么时候的事儿？”

　　张姨生气地上下打量他，好一会儿才说：“听说给气得！你说什么啦？把他气得犯了病？！”

　　小李懵了，急忙问：“张姨，我什么时侯气你父亲啦？”

　　“我父亲？”张姨气不打一处来，说：“你胡说什么呀！我是说——”她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你、大、爷！”
　　
　　小李打了个冷战，问：“我？我的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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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妙！小小的事，却写出了别一番滋味，构思堪称精巧。

脂砚

是啊，小说短小，但构思巧妙，道出了一个事实：在这个社会，有人随时可以喊人爹，可以随便地给人当儿子——只要有好处。

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