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狗日的五月

土孩

　　　　　　　　　　狗日的五月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这个月份。

　　我总觉得这个月份是没有性格的，它处在春末夏初，它没有春的温暖，夏的狂热，它给人的感觉是那种不阴不阳的，暧昧的，模糊不清的，它就像李宇春的长相，林雨生的唱腔。人也跟着它这种脾性变得张狂不定，从人们的衣着上可以看出来，有光膀子的，有穿裙子、T恤的，扎领带穿西装的，甚至有穿棉袄的。

　　我对这个月份由憎恨转为恐怖起源于一个馒头，让我奇怪的是昨天还好好的一个馒头，第二天中午我打算食用的时候，上面竟然长满了黑色的斑点，再仔细看的时候上面甚至长满了长长的黑色的毛，多么像是长了梅毒的人的肉体啊，恐怖的五月，连馒头里面也住进了撒旦！我感到了不祥。

　　我们公司五月份没有放假，全国人民都在休闲的五一，我们老板却在忙着吸血。老板让我买一批小铜锁，是给员工们饭橱上用的，2元钱的小铜锁老板却要从每个员工的工资里扣4元钱，一百个员工老板将挣去200元钱，多么会算计的老板啊！这些年我看够了这个老板丑陋的表演，我说你真恶心啊！他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说你他妈地真恶心，老子不干了，不给你个吸血鬼干了。说完我扬长而去，我感到从小活到大，从没有这么豪气干天云过。公司里的员工们夹道为我送行，我有一种郑板桥出潍县的自豪感。

　　无论我在辞职这件事上做得多么有风骨，多么有豪气，但终归我是失业了。这就意味着我得算计每月的房租、水费，看女朋友的脸色行事。失业，我这百八十斤的肉体创造不出价值，等同于行尸走肉。

　　那天我百无聊赖地在我租住的房子里似睡非睡的时候，我听到了马元鸣的嚎叫。

　　说一下，我租住的那个楼的住户结构。租房住的共有八户，小到嗷嗷待哺的黄毛小孩，老到六十多岁的老妪，是个捡垃圾的。还有几个四十多岁的猜不透是什么职业行踪难定的人，以我、马元鸣还有一个衣着暴露疑似从事色情行业的女子为代表的少壮派。

　　白天这些人似从人间蒸发，大门紧闭。只有马元鸣的房子里还有声响，马元鸣抽烟，看租的廉价黄碟，马元鸣失业已经快半年了。

　　我失业的那天，马元鸣跑到我的房子里，对我说：作家，你也歇下了。说这话时马元鸣脸上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作家”是马元鸣看到我发表的几十篇花花绿绿文章的刊物时，给我起的绰号，马元鸣翻了翻我那些刊物，对我说：作家，你太有才了。

　　马元鸣嚎叫时，我从房子里跑出去，我以为马元鸣看黄碟一时受不了自宫了。我没有看到自宫的马元鸣，却看到了一个胖胖的老板模样的人。

　　马元鸣赶紧向我介绍，作家，这是华天集团的张董，张董向我伸出胖胖的手掌，我感到受宠若惊，握到一团软软的肉。

　　的确，在这个垃圾地方租房子住的人，都是些五谷拉撒，居无定所，若尘若埃的人。张董，集团老总啊，在我看来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啊，比天上落到地上的不明飞行物还稀奇，还金贵。

　　集团老总怎么会来这么个地方？看到我满脸疑问，马元鸣忙向我解释：张董厌倦了花天酒地高高在上的日子，想在我这里归隐一段日子。

　　马元鸣说张董正在上一个新项目，急需一大批人才与他扶翼而飞。听马元鸣话里的意思，新项目建成后，他很可能成为张董的助理什么的。马元鸣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好像是说只要我能陪张董高兴，说不定张董会让我在公司里干一个文职角色，做办公室主任也说不定。

　　我当然心领神会，接下来的日子，我、马元鸣开始一起陪着张董共欢乐，我们一起抽烟，一起看黄碟，一起陪张总打牌，那种叫拖拉机的游戏，玩牌时我故意头脑发昏，故意把钱输给张董。每天把我仅有的一点积蓄通过打牌供给张董，然后我说今天我真他妈地高兴，真高兴。

　　5月20日的时候，我问张董，你的新项目什么时候开工，我等的花儿都谢了，张董脸上表现出从没有过的一种颓废：兄弟，你是个实在人，我也不瞒你了，华天集团一个月前破产了，我是为了躲债才藏到马元鸣这里的。不过兄弟，我会东山再起吗，你相信吗？说着张董眼里划过一丝垂死的人抓住稻草的神情。

　　说完，张董随便撕了一张纸，写了一个手机号，说感谢你陪了我这么长的时间，我给你介绍个人，这个人叫王一放，盛大鸭厂的老板，你见到他把你发表的东西让他看一下，他喜欢显摆。但你千万不要说你认识我！

　　从此，我成了盛大鸭厂老板王一放的助理，王一放大字认识不了几个，发短信时，一般是他念，我用拼音给他发。王一放出席重要场合时都会带上我，向别人介绍我时，总会这样说：刘铁，大学生，某某作家协会会员，有大作几十篇全国飞。这种古典的介绍常常会让别人或赞叹或偷偷窃笑，王一放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王一放常对我说，你别看我现在开帕萨特，要不是华天集团的张董那个狗东西欠我30万，我早换本田了。华天的狗东西张董，你认识不？我说听起来很熟，但我不认识。

　　5月31日晚，马元鸣跟过来让我到他的房子里，指着张董说：作家，你看到张董印堂发亮吗？我说我看不出来，马元鸣说，你怎么看不出来呢，今天上午我找人给张董算卦了，六月一号是张董时来运转的日子，说这话时我看到张董脖子上那条沉甸甸的金链子不见了。

　　六月一日早上，我到马元鸣的房子里，看到张董盘腿做在地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副淋浴更衣，盘脚打座的样子，面前极其整齐郑重地摆放着一摞彩票，大约有几千张。

　　马元鸣说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奖了。

　　这时，王一放打来电话说：刘铁，梳洗打扮，今中午有个重要宴会，快点。

　　我对马元鸣、张董说，我不能陪你们等那个重要的时刻了。

　　我走出租住的房子里，今天是六月一号，狗日的五月过去了，我看看天，六月的第一天，天上并没有祥云朵朵，我步履匆匆，我很想再粗野地骂一句：狗日的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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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小说不错，文笔甚是老道，且无闲笔。作者一定在报刊上发过不少作品。

脂砚

行文干练简洁，诚如田老师所说，笔法老道，只是这篇小说缺少情节来支撑——也许这正是作者有意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