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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卦 摊 记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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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 10:4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杨  先

  那天,我破例将卦摊从文化宫广场移到电视台的大门口侧。以前我从不到这儿来,这儿人少,而想从这儿进进出出的长着聪明脑袋的文化人的口袋里把钱掏出来,那得费我多大的唇舌折损我多少脑细胞!不象在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俊男靓女别看他们潇洒如刘德华漂亮如赵薇,可好日哄,说不上三句好话,他们的眼睛便笑成个鸽粪圈圈,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硬拿棒槌当枕头,真认为自己成了刘德华第二赵薇第三——我亲爱的钞票也就这样到手了。

  我到这儿,不过是想碰碰运气。你不知道,电视台要在这几天招几名播音员和记者,报名的人肯定不少,其中不乏迟疑不决的人,我打算赚赚这些人的钱。我的估计还是错了,到这儿来的人并不多,陆陆续续约摸有五六人(从他们来到电视台大门前用敬畏的目光打量大门上方正中的电视台徽记的神情中,很容易看出,他们是报名应聘来的),可从早晨到中午,只有一个路过的老太太前来占了一卦,问她儿子犯的经济案。那些一脸谦卑的报名者大都往我这儿匆匆瞥上一眼便过去了他们大都不相信我这骗人的行当。说实话,我真不懂什么《周易》、八卦及麻衣相,别看我卦摊红布上摆着本破旧的线装《易经》,可是我用来唬人的噱头,它是我从一个旧书摊上花五角钱买的。我嘴里的那几套词儿全是道听途说来的,当然,还有一部分是我随机应变瞎编的顺口溜。

  正当我收拾行头准备吃午饭时,有两个姑娘过来了。我一看也是 报名来的,便重新摊开行头。我还得碰碰运气,刚才赚的那老太太的两元钱连个饭钱也不够呢!我见其中一个迟疑地望了卦摊一眼,心中一喜:好,有了!忙张口叫道:“小姐过来问一卦!懂了麻衣相,城门楼上不敢望;看了麻衣相,神鬼都不敢拦挡!”听我说的如此玄乎,齐肩发的姑娘便拉那扎小刷的姑娘,扎小刷的忙摆摆手说:“我又不报,你报你算去。”短发齐肩的却拉住她不松手:“你实力派的不报谁报?”扎小刷的拗不过,两人便一起过来了。齐肩发的姑娘化了点淡妆,脸盘又白又嫩,双眉间满是妩媚气儿,眼睛不大,但活泼有光彩;扎小刷的姑娘则文静了点,苗条的身材,姣好的模样,一双天真的大眼睛里含着让我不安的质朴与善良。

  齐肩发姑娘半蹲下身来,伸出她的左手。我指指她的右手道:“男左女右,小姐错矣!”她笑笑,伸出右手。我心中很是高兴:她的钱已被我掏出一半了!我一边装作观察她那葱白般的手指,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涓涓清流绕门庭,屋后佳木半成荫……姑娘!你脊椎骨第六节那儿有颗痣,这痣有名堂,叫‘玉带缠腰,六六大顺’啊,近来你有好事哩!”

  你不知道,我这是胡诌,鬼知道她全身有一颗没有!她又不是内行,她知道脊椎骨第六节在那个地方?干我们这个行当说词要玄乎,话语要含糊,要会察言观色!这不,我说这些词儿时眼睛却不闲着,见她在我说痣时先是吃了一吓而后眼睛便笑成个鸽粪圈圈儿。我知道有门儿,便顺着杆杆往上爬,不改变话题,接着往下说:“不过,姑娘,你那颗是暗痣,显贵不显贵,就看你的造化了!”我不能尽捡好听的说,需要给她吊吊胃口,所以如此说。

  接着,我煞有介事地戴上茶镜,装作细细端详她的面相,尔后毫不犹豫地说出我早已预备好的词儿:“姑娘,你沾了你眼睛的福气!你长了一双凤眼。卦书上说:长了丹凤眼,三运通达九十年。怎么解释?有诗为证:此命推来福不轻,何须愁虑苦劳心?富贵荣华已天定,正笏垂绅拜紫辰。姑娘,你是有福之人啊!”我见她心花怒放的样子刹住话题。钱是被我掏定了,何必费那么多口舌?但她并不饶,把缩回去的纤纤玉手又舒过来,娇滴滴的笑着说:“再算算嘛,我的运气这两天来不来?”这天真法!我都是信口雌黄,哪能行到这份上?便双手握住她的手说:“姑娘,你知道,天机不可泄漏,违天不祥,见好就收,见好就收,好了好了……端个卦钱。”

  齐肩发姑娘见我如此说,之后作罢,笑乎乎地望望扎小刷的姑娘,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捏了一个五元票递过来。我见这姑娘出手大方,想再试试运气,便用黑油纸扇一挡说:“三六九,往前走。姑娘,不能给五元……三元、六元、九元都行,利吉数!”她赞赏似的瞥了我一眼,从那兜里捏出一沓钱,翻出个一元票,连同那五元票一起递过来。我一抱拳,叫声“笑纳了”,乐滋滋地把钱夹在卦摊上放的那本《易经》里。

  我往书里夹钱时,一边瞅那扎小刷的姑娘,她的眼际眉梢隐隐约约透出点对我将信将疑的气儿。这就够了。我便主动招呼:“姑娘,有事要问么?疑人不算卦,算卦不疑人!”齐肩发的姑娘也怂恿她:“算一卦么,我看这人算的挺好的。”小刷姑娘局不过,这才蹲下身来说:“就信这一次吧!你要给我好好算,算不准不给钱。”刚才她们嘀咕时我不留意,此时我一听这声音,真是惊讶:这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磁性十足硬将人的耳朵吸住不丢!哪像现在市台的播音员,干巴而又不乏矫揉造作,绝对的倪萍第二!可这姑娘说话真逗,如果算得准的话,我早就到国务院去当预测专家了,何苦蹴在这儿冬喝西北风夏晒老日头!

  我瞥见她右手食指和中指有红墨水迹——这不是当老师的标记吗?我知道怎么掏这姑娘口袋里的钱了。我装作大惑不解的样子诧异道:“今天我怎么了?尽碰到的是鸿运之人!姑娘,伸出手来,报个生辰八字。”小刷姑娘伸出右手并说了她的年月生辰。我装作很老道的样子,察看她手上的纹路,一面在一只手上掐掐算算,嘴里呢,胡乱咕叨着……最后装出一幅茅塞顿开的样子说:“姑娘是文化人出生,生辰八字占得好,卦云:此命生成秀而清,才高必定大器成;紫衣金带应有份,扬鞭走马脱凡庸!”说到这儿,我停下来看她的反应。她笑着说:“你们专捡好听的说!”看来,人人都喜欢戴高帽子,我知道鱼儿上钩了,便采用“欲擒故纵”的办法,正色道:“姑娘可以不赏在下卦钱,但不能猜疑在下这点三脚猫的能耐。按你的生辰八字,你今年交的是太阳运,卦书上说:交了太阳运,福禄用无穷。”我见她听得出神,觉得好话该到此为止,为了她出钱舒心,该“关心关心”她,便接着说:“可你又属马,按你这运程推算,得费点儿小钱。为啥这么说呢?卦书上云:意外虚耗,云开月朗……”

  到这儿你也许问我为何如此说话,你知道,依我的直觉,我揣度这姑娘报了名准是第一个被录用的,可现今的世道,不打点打点哪能行?头头脑脑们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像现在市播音员那水平都能用,大街上随便抓两个会说一点普通话的稍加培养培养怎么不能用?我见小刷姑娘被我的词儿引入美妙的命运遐思中,只有睫毛扑闪扑闪地眨,心中自是高兴想不到天下还有这等大傻帽!接着,我准备给我的说词留条退路——人生何处不相逢,以后相遇多尴尬——便照例往下说:“姑娘,这就看你的命粗命细了,看你能不能耗费了。”小刷的姑娘见我给她算完了,抬头朝齐肩发的姑娘笑笑,从肩膀上吊下的一只小皮挎包里翻出一张两元票和一张一元票递过来。

  我原指望也能从她的兜里掏出六元来,哪知她这样,但碍于前面的说辞,不好再翻出别的词儿,只好抱抱拳叫声“笑纳了”,收下钱,夹进《易经》里。我望着她们一摆一摆进了电视台的大门,从书里收起了钱,装进衣兜,拍拍,又亲热地摸摸嘴暗道:兄弟呀,我不过念过几年高中,是你太只值钱呀!

  这样的事多了,我也没把她们放在心上。没过几天,全市清理文化市场的行动开始了,警察们严厉起来,警车有声无声地四处巡逻。我在市里呆不下去了。你知道,如果在风头上让警察打针逮住罚了款,那我两个月的嘴皮子就白磨了。这行动极富规律性,一个月后准结束,警察们谁也不希望在自己所辖的地面上有人会不识眼色。当然,结束后便相安无事了,遇上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此,我便到乡下去了,在四处乡里转悠了二十天左右,又回了一趟家,帮着老婆干了干地里的农活,又进城去了。地里的开销、娃儿上学的开销都很大,城里的钱又好挣,不进城上哪里去?
由于“打黑除恶”行动的开始,清理文化市场的行动不了了之,我在文化宫广场边儿上设摊的那天上午,已有五、六个卦摊先我而至。见了我他们都打了招呼。别看平时我们是挑葱的见不得卖蒜的,在乡下躲躲闪闪将近一个月不见面,彼此见了还真有点儿亲切。想想,都是耍嘴皮子托警察的福搭伙求财的,平日又何必那么鼠肚鸡肠呢?

  我打开折叠凳坐稳,摊开画有八卦图的红布摊儿,取出那本《易经》和黑油纸伞摆在卦摊上,开始招揽主顾。由于卦摊少,我上午的生意不错。当我送走一位主顾将钱往书里夹时,我瞥见有一个姑娘过来了(后来才发现她手里还提着部摄像机),我怕她被同行们叫走,忙抢先一步打招呼:“要知有没有麻瘩,前来算上一卦。姑娘,来算一卦!”可眼角余光瞅见同行们慌慌张张地收拾摊儿,我还以为是警察来了,忙撇开这姑娘准备撤出。哪知这姑娘一把按住我的胳膊,笑吟吟地说:“不慌不慌……你不记得我了?”我听她这么说,稳住身,四下里望望,没见警察,明白刚才同行们为什么慌乱了:怕被这姑娘摄了影去曝光!我的脑海里怎么也搜不到她的一丝影儿。她见我一脸的茫然,甩甩齐肩的短发,引导我回忆:“一个月前,电视台门口……”

  我一听,一下子记起来了,见她提着摄像机,猜她准是考上了什么记者的,便一抱拳道:“恭喜姑娘了!你这是……”我对她手中黑乎乎的摄像机很是敬畏,老怕它像机关枪一样嘟嘟嘟地射出一梭子子弹,用手指指它,想探听一下她的来头。你想想,如果让摄了像,曝光拂了警察的面子,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她娇滴滴地说:“文化宫要办个器乐培训班,请我们报道作个宣传,巧不巧,遇见了你。”我突然想起了小刷姑娘,便打听。齐肩发姑娘摇摇头,轻轻叹了声:“你没算准她,她没考上。”我心中很是吃了一惊。乖乖,这几天市台那两个新播音员一个奶声奶气而一个又嗲声嗲气,我还认为谁在练着玩儿呢!我记起她递过的三元钱——是小气了点,是不是她在招考这事上也把钱看得这么重?姑娘啊,如果真如此,那就不值了,课本总归是课本,世上哪个领导不狮子大张口?我可不愿让人当众百面说我卦不准,装出不屑置辩的口气说:“卦没错。我让她耗费,她耗费了吗?”齐肩发姑娘微微摇摇头,又轻轻叹声气,眉宇间隐隐带出点忧伤,似乎想到了什么事,但很快回过神来,归结性的说:“这就是命吧。”

  我见她能和我这个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不入流之辈这么谈,很是感激,内心冲动,觉得蒙谁都行,就是不能蒙这样的姑娘,很想告诉她我从前到现在都是在瞎蒙人。这时有人过来算卦,我便忙我的事儿。等我应付完,那姑娘已经走了。我希望她能再次出现,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又忙于生计,忙于把脑子用在揣摩主顾的心思上,忙于怎么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上,很快就把她给忘了。

  文化宫广场是繁华,可卦摊儿多手绸,且一些痞子常生事收保护费,剥盘得很厉害,大约又过了一年多吧,我把卦摊儿移到了较偏远一点的夜市门口。夜市离我的住处近,白天生意少一些,我只好勤奋一点,在夜间也出来碰运气,能多挣几个挣几个,斤里不添两里添,算是对白天生意不佳的贴补。时节已是深秋,凉意浓浓,好多人都是着件厚外套或者再加一件摇摇曳曳的风衣出来。我冻惯了,也无所谓,只是干坐在那儿,瞅着从卦摊儿前经过的人们,看他们是不是有意于问卦。

  我做了两个生意之后,夜市上的人开始稀疏起来,一些商贩店家也开始收拾东西了。我也见好就收,准备收拾家当。这时,却见两双脚停在卦摊前。我头一抬,见一位年轻姑娘亲昵地傍着一位颇有威仪的中年男子。他们都穿着风衣,风衣领子都竖起来,挡住大半个脸,显得遮遮掩掩的。我见生意来了,忙打招呼:“要知运气,问问卦士!两位算一卦?”那男子不想算,那姑娘却不依,恳求道:“算一算吧,这人算得挺准的!我好担心好担心……”男子沉吟了一下,掀开风衣下摆,蹲下身来,那姑娘也蹲下来。我觉得这姑娘面熟熟的,竭力想,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好作罢。我拉过那男子的手,就着夜市门口明亮的电钨灯光,装模作样地仔细察看,一边问了他的生辰八字,嘴里咿哩哇啦乱打一阵弹弓,大脑却万分紧张地判断他的来路。你知道,看手纹问生辰观面相不过是个幌子,关键要从他的片言只语和言谈举止中捕捉点有用的信息。

  我觉得这人我在市电视新闻上见过,至于姓甚名谁,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但从他官派十足的脸上看来,他是个不小的官。从他微锁的眉头中,断定他有麻烦事。我掌握了这些情况,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阁下近日晦气缠身,地支相克,定有小人灾劫……”我一面说一面察言观色。可他城府很深,不显山不露水,我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那姑娘。那姑娘单纯,很会配合我似的,点点头。我见状信心倍增,顺着话音继续往下说:“阁下交游甚广,但多在酒肉场上……”我见他略略点了下头,继续摸着石头过河:“阁下时下运道不好……慧星冲日,运犯灾星了……背后的小人还是你的朋友……”说到这儿我略略一停,抬眼望望他。他被我说中心事,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那女子早已柔声叫起来:“我早说过孟局长贼溜溜的不是好东西,他侄子那事……”姑娘还想说什么,却见那男子用目光制止,便赶忙打住说多了的嘴,用不安的目光瞧瞧我,希望我没留意她的话。

  真好笑,我胡乱诌句“小人灾劫”,却能引出一桩烂脏事,说“小人灾劫”是因为他是个官儿,谁不知道官场中尔虞我诈稍不留意就会被人造粪的啊!那姑娘忽然一把拉住我:“你算的挺准的,你再算算啊,他以后会不会没事呀?”我又不是救世主,我怎么会知道他有事没事?现在的事就看上面认真不认真,上面认真不认真,我又从哪里知道啊?我转念又想,如今的官场说不清,这男子说不定还真没事,不过他有事没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先从他身上搞几元钱花再说,管他的妈妈嫁谁家!我定了定神,捡好听的话说起来:“按你的生辰八字,今年是你的铁门槛,这一灾是天定的,躲不过。卦上也说:得失同途,灾劫当前;贵人暗护,紫微渐现。明白吗?明年就没事了。”

  你不知道,我的话说的多妙!如果他的跟头栽大了,他也就没有牛毬本事了;如果有人出来给他摆平,他那事不就没了?语带双关,遇事的人往往朝好处想,我有啥办法?那姑娘果然朝好处想,听我说那事明年就会没了,高兴起来,摇摇那男子的胳膊,娇滴滴地说:“听听!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说着,她站起身来,掀开风衣,从屁股兜里掏出一沓钱,递给我三十元,又递给我六十元,然后又递给我九十元。我万分惊讶地张大嘴巴望着她,拿着钱的手也不敢缩回去,以为她给错了——当然也希望她给错,我真需要钱。那姑娘看出我的意思,摇摇头,齐肩短发一晃一晃的,眼睛里满是喜悦的光,对我说:“小意思……三六九,往前走,借你的吉言了!”

  我恍然间认出这姑娘就是在电视台门口向我问卦、在文化宫广场上和我说过话的那姑娘!但我装作不认识。你知道,如果我说我认识她,她也许会尴尬,而对这么大方的姑娘,我为什么又让她尴尬呢?说不定那当什么官儿的中年人真不出事了,保不定她会提上两瓶别人送的高档酒什么的来谢我呢!

  我对他们远去的身影抱拳一揖,打心底里说声“笑纳了”,把钱夹到卦摊上的那本《易经》里,乐滋滋地看着他们穿风衣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霓虹闪烁的街头,用手亲昵地拍拍嘴巴兄弟,开始收拾摊儿。趁夜市上的小吃滩还在开张,我打算破例吃点夜宵,回去美美地睡他妈的一觉。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发表于 2007-8-3 16:05 | 只看该作者
有趣的小说,作者很熟悉生活,算卦的场面写得十分精彩,文笔也相当老道。对社会现象和人物心理的把握与描写都准确到位。精华作品!
3#
发表于 2007-8-3 16:37 | 只看该作者
语言幽默风趣 心理刻画逼真  于轻松的描述中反映发人深省的社会现象,真是很不错,支持精华!
4#
发表于 2007-8-4 09:18 | 只看该作者
确实不错!
5#
发表于 2007-8-4 09:51 | 只看该作者
让我们看见真实的生活,站在我们看不见的一面解剖生活.这样的经历不知道作者是怎么来的?我没有算过命,不信迷信,但喜欢看算命.问好楼主并握手
6#
发表于 2007-8-4 10:26 | 只看该作者
呵,我也找过算命的,不过没有听明白他们,学习了。
7#
发表于 2007-8-5 10:26 | 只看该作者
真好,多生动!
8#
 楼主| 发表于 2007-8-6 09:34 | 只看该作者
从算命先生的角度叙述了一个故事,这是我寻找到的新颖一点的叙事角度。尽管我花了较多时间着意了解算命先生的言行举止和内心世界,只是手中的笔往往不听使唤,只能写出这么一个东西,还望诸位方家批评指正。
9#
发表于 2007-8-6 12:59 | 只看该作者
语言老道,人物心理把握很到位。支持精华!
10#
发表于 2007-8-7 16:06 | 只看该作者
啊呀,好小说啊!
11#
发表于 2007-8-9 17:05 | 只看该作者
  生动
12#
发表于 2007-8-10 11:1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有趣的小说,作者很熟悉生活,算卦的场面写得十分精彩,文笔也相当老道。对社会现象和人物心理的把握与描写都准确到位。精华作品!

好评!
13#
发表于 2007-8-23 16:33 | 只看该作者
杨老师,好象你真的当了一回算卦先生似地,有机会帮我也算一把,看我能不能这辈子超过你,呵呵.
玩笑归玩笑,不过你的小说真的写得很好,对社会现象和人物心理的把握与描写都很到位足见你平时所下的功夫了,向你学习,向你致敬!
14#
发表于 2007-8-23 21:08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风中的芦苇 发表
杨老师,好象你真的当了一回算卦先生似地,有机会帮我也算一把,看我能不能这辈子超过你,呵呵.
玩笑归玩笑,不过你的小说真的写得很好,对社会现象和人物心理的把握与描写都很到位足见你平时所下的功夫了,向你学习,向你?..



好文字,学习!
15#
发表于 2007-8-23 21:11 | 只看该作者

杨兄指导

天地人
村里人都叫他光棍。
一个老光棍。
没有妻子儿女,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给生产队放牲口,赶一群山羊早出晚归,一间土房,一个锅台,一床破被……
空空荡荡的大草滩。风刮来刮去。风把云刮走了,把天刮蓝了,把山刮老了,把水刮瘦了,只有他还没有变化,像一个石头,或者说像一截烧焦的树,被人遗弃在那里。羊吃饱草,睡下去,打盹,磨牙,反刍,然后抬起头,朝他咩咩叫几声,复归于寂静。他呢,就拄着一个木棍,蹲在那里,一蹲就是半天,看看远处的山,再看看近处的河,野着嗓子吼一句:哎呀呀,我的那个妹呀……再想不起来词了,便咧着嘴嚎叫,嗷嗷地,狼一般发泄着内心的孤独,那时,混浊的眼睛里已是泪花荧荧的了。
一年四季,他都穿着羊皮袄。灰白的羊毛在身上簌簌晃动,仿佛是一只老羊。人混在羊群里,日子久了也就变成了羊。他放羊,羊也放它。村上的人说,他喜欢吃沙葱,吃野蒜,跟羊一样,拉出来的屎也有青草味,是羊粪蛋蛋。甚至说,他睡觉也恍若一只羊,蜷着腿,在青草窝窝里做梦,梦见自己摸母羊的奶子。一个老光棍,像不长叶不开花的枯木头,就这样戳在荒滩里,被人笑着,骂着,揶揄着,议论着……
别人不知道他的年龄,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一年,上面来工作组核查户口,有人问他的出生年月日,他回答道,不记得啦,俺娘说,那一天有五只母羊产羔,产下的都是花鼻梁,银耳朵。说完竟然憨憨地笑了,笑得很自豪,也很幸福。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走进了城市,曾不止一次应邀参加朋友的生日晚宴。在橘红迷离的烛光中,跟着人一起拍手,一起唱“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子,太多的浪漫,太多的温馨,使我常常想起老光棍,想起那些跟他同时走进世界,转一圈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羊。人总是要记住自己的生日,在纪念的过程中,更多是怀旧,更多是对光阴流逝的无奈和怅惘。
而光棍只记住了羊的生日。
我见过他系着一条羊毛腰带,有细细的穗子,用红色颜料浸染过,像流苏般垂在屁股上。每到产羔的日子,他就扯下一根红穗儿,拴在母羊的脖子上,等羊羔落地后,再把红穗儿取下来,拧成绳子,系在自己的腰间。他用结绳记事的方法,记录着每一只羊出生的日子,以此感恩天地日月。
一生中从没有沾过女人的身子。
村上的年轻人有事没事喜欢逗弄光棍,耍嘴皮过瘾,问他:摸过奶子吗?
他答:摸过。
问:那家的?
答:黑头,还有花鼻梁……
他说的是母羊的名字,大家就轰然大笑。
再问:跟女人做过那个啥事没有?
他反问:啥事?
那边就做出一个很猥亵的动作。他立马笑了起来:嘿嘿,不就是羝羊走骚嘛,没球个意思哩……
天地之间,男女交合的事,在光棍眼里,其实跟公羊母羊差不多。问者想寻求点刺激,答者则云里雾里,索然无味,大家只好作罢,骂几句傻×,很无趣地走开了。
其实,光棍并非不想女人,而是太想,想疯了,也就成了傻子。据说,他年轻时爱过一个叫米丫头的姑娘,但人家的大人嫌他家里穷,说啥也不答应这门亲事。米丫头最后远嫁青海,他就当了一辈子光棍。
有一回,光棍说,米丫头到那边就死了,变成一个鬼,天天晚上来在羊圈里找他,喊他的名字。没想到这句话传到米丫头爹的耳朵里,米丫头爹狠狠地把光棍打了一顿,还在他的嘴里塞了羊粪。事实上,米丫头根本没有死,我好几次都见她来站娘家,穿着很时髦,手腕上还戴着玉石镯子,跟人说话,不时抬起胳膊摇晃几下,发出晃朗晃朗的声响。
光棍从此后再不提米丫头的事情。
但他心里始终想着那个女人,说她死了,变成了一个鬼。
那时候,村里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到了晚上,我们七八个孩子就聚在生产队的饲养室里,听光棍讲故事。狭小逼仄的土坯房子里,一盏油灯忽闪着昏黄的光晕,到处弥漫着羊毛和羊粪的腥膻气味。光棍就蹲在火炕上,拿出一个羊脚把烟锅头,划一根火柴点燃,狠狠咂一口,“噗”地吹出浓浓的烟雾,接着故事就开始了。
出场的鬼魅是女人变的。
他说,清明节那一天,村前的杏花开了,那个鬼就站在树下,摘一朵花戴在头上。
他说,鬼长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辫子又长又黑。
他说,鬼穿着碎红花袄袄,鞋子上绣着蝴蝶。
他说,鬼走过的地方没有脚印,只留下狐狸一样的爪印。
他说,鬼像一阵风,说来就来了。
他说,鬼一直就住在他的羊圈里,到了七月七日才离开,走时就喊他的名字。鬼说,三娃子,走啵,走啵。
……
光棍故事里的鬼转了一圈就变成了一个女人,妩媚,漂亮,妖冶,风情,再变,就成了真实的米丫头了。
说道最后,他烟锅里的火星就暗了下去,我们能清楚地听到他呜呜咽咽的抽泣声。
那个年月,我们还小,没有谁能听懂光棍的故事。他放了一辈子羊,只有他的羊知道那些羊沉甸甸的故事。还是那个荒滩,还是那个河谷,还是那些芨芨草马兰花,还是沉默不语的石头和羊粪蛋蛋。
他仰八叉躺在草丛里,看天,看地,寂寞难忍了,就冲着吃草的羊喊一声:米丫头哎——
一只花斑母羊走过来了。静悄悄地来到他身边,咩咩叫几声,然后低下头,伸出红润的舌头,添他的脸,舔他的鼻子,也舔他的眼泪,舔他眼睛里的忧伤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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