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最后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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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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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醒了。他意识到自己还在世界的刹那间心房一阵剧烈的颤栗。他往起翻了翻身，但不得不又静静地躺下。眼皮沉沉如同厚重的铁门。他费力地拉开铁门，太阳立即劈头盖脸热烈扑来。太阳很遥远很亲近很陌生很热情，使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莫名其妙。他怀疑自己是在梦境。他抓了一下身边，是草，是青青的渗着绿汁的茅草。茅草上沾着暗红色的血。他彻底明白了他还活着。
       
        　　他半眯着眼睛望着太阳。他脑海里烟雾朦胧，浑身好象很僵。他不觉得疼痛。腿根部有个枪眼在汨汨喷血，身下的土已成了红色的泥。这刺眼的红色带着悲凉钻入他的心中。他试着伸缩了几下腿，还能移动。他慢慢 地抬起头，慢慢地挪动身体，慢慢地靠在了田埂上。他艰难地脱下外衣。他想把伤口包扎一下，可他怎么也撕扯不下一块破布。他喘着粗气停住了手。
       
        　　他军装上的肩章在阳光下烁烁闪光……
       
        　　昨天，或许前天，他还有两万多人，两万多血气男儿。一场厮杀，那些血气男儿不知道都在哪里去了。卫兵背着他朝着黑暗奔跑，跑着跑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卫兵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只剩下了他，和这鲜红的太阳……
       
        　　他让田埂支撑着头部。他软弱的脖子转了转。这里是一个小山岗。战争还没有波及到的小山岗这时还是一片宁静，宁静得使他仿佛觉得躺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正是那张《卧龙岗》。虫叫，鸟鸣，庄稼棵子在拔节……
       
        　　“怎么办？”突然，他心头滚过一阵颤栗。
       
        　　在会上，司令官那冷峻的目光盯着每一个人的脸。司令官的目光如同两把刺刀。司令官雷霆似地发问：“最后关头怎么办？”
       
        　　他们，血气方刚的将军和白发苍苍的将军雄壮而凄凉地呼喊：“杀身成仁……”
       
        　　他试着站起来，可他无法站起来。他开始爬动。他希望他能爬到自己的人那面去。他爬得很慢。他爬得艰难困苦。山花和庄稼棵子沾上鲜血，变得无比美丽。他爬一会歇一会，在他觉得力气快要用完了的时候就不再爬了。他将沉重的头颅和苍老的白发埋进松散的黄土里。他的意识又开始朦胧。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正在穿着开裆裤捏着小鸡鸡对着大人撒尿，一会儿觉得自己正在鞭打着毛驴在田间耕作，一会儿好象正坐在大礼堂里听着伟人庄严的演讲，一会儿又好象在火光交织的背景中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千军万马向前冲杀……
       
        　　“……怎么办？”
       
        　　他现在一筹莫展了。生死问题不是他能回答得了的。现在他不需要答案不需要希望只需要继续爬行。他又挣扎着爬行了。石块和草叶的磨擦使他的伤口剧烈地疼痛。他咬着牙镇压着巨痛……
       
        　　爬着爬着，他的视线被陡峭的石崖拉长了，眼前忽然豁然开阔：他爬到一处绝壁前了。道路彻底没有了。他只得歇了下来，枕着崖畔的青草喘气。
       
        　　时间过得很短又似乎很长。他的心忽然从一种状态中跳起。他摸摸腰间，手枪早不见了。他举起白色的头颅朝山腰处望望，心头滚动起一阵惊悸……
       
        　　山腰草丛里人头攒动。绿色的人影黑色的枪口白色的闪光向着他围拢。他已经看见了年轻士兵眼里的兴奋和紧张。黑色的枪口快速地围拢着……
       
        　　“最后关头怎么办？”
       
        　　“杀身成仁——”
       
        　　古老的太阳下突然响起威严而苍凉的惊雷……
       
        　　他抬起头，贪婪地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他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看那可爱的蓝天了。然后，他垂下头奋力朝前爬去。他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力量。现在只要轻轻地朝悬崖一伸展，他就可以成全一生了。可是，他忽然停住了……
       
        　　钢铁半圆不再围逼。黑色的光芒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等待他白色的归宿。
       
        　　他觉得自己忽然清醒了。他望着山崖下，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突然升腾。他仿佛从茫茫混沌中挣扎出来突然看见了一幅奇丽无比的图画。这幅奇丽无比的图画比那幅《卧龙岗》更清淡更安闲更神圣：阳光扬扬洒洒舒展在崖下的一抹平川上，平川上一片亮丽的色彩，青色的河流在蓝色的天际下轻描淡写，灰色的鸟儿在白色的云朵下安详地翻飞，粉红的果树和碧绿的禾苗结构和谐清静。古朴的村落里鸡鸣犬吠；农夫荷锄，村妇浣纱，凸出的山嘴处牧童正横在牛背上吹着柳笛，清越的笛声漫天飞舞……
       
        　　这就是没有战争的大自然!
       
        　　他又迷蒙恍惚。他仿佛回归到了遥遥童年，仿佛又对着大人捏着小鸡鸡撒尿……他猛然惊觉，惊觉中莫名地想起了《三国演义》中刘皇对牧童的感慨：“吾不如也!”
       
        　　大自然无限美好，人类社会充满辛酸。战争啊，为什么我一生都在追求着你呢？……他苍老混浊的泪水哗哗流下，溶进崖下美丽的图画中。他吃力地举起了双手。他吃力地向着围拢他的黑色枪口举起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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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一个瞬间的感觉。心理刻画入木三分。小所情节似乎弱了些。

柯英

氛围营造的不错，人物刻画很见功夫。
那个投降的结尾似乎不合乎职业军人的选择吧？

脂砚

一个小片断，想象力丰富，用笔老道。只是像一个中篇中的一小段~

lqm407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一个瞬间的感觉。心理刻画入木三分。小所情节似乎弱了些。

谢谢田老师评说。小小说，只能这样了……

lqm407

最初由 柯英 发表
氛围营造的不错，人物刻画很见功夫。
那个投降的结尾似乎不合乎职业军人的选择吧？

我想营造出一个最有人性的“投降”氛围。不知达到目的没有？
谢谢。

lqm407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一个小片断，想象力丰富，用笔老道。只是像一个中篇中的一小段~

谢谢。
我觉得，我们以往的作品写投降者都比较简单化，我想写出我的意思来。只是可能没有表达好而已。

牟兴海

是的，是一个有血肉形的投降!是刻画出来了的！问好！

一了

最初由 柯英 发表
氛围营造的不错，人物刻画很见功夫。
那个投降的结尾似乎不合乎职业军人的选择吧？

小说是单了，不过人物刻画不错．

跃农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一个小片断，想象力丰富，用笔老道。

杨春山

氛围营造的不错，人物刻画很见功夫。欣赏并问好李版。

于文华

一个小片断，想象力丰富，用笔老道.刻画深刻!问好!学习!

lqm407

最初由 牟兴海 发表
是的，是一个有血肉形的投降!是刻画出来了的！问好！

谢谢。
就是想写一个在另一类“感召”下的“投降”。

lqm407

最初由 一了 发表
小说是单了，不过人物刻画不错．

谢谢一了评论。

lqm407

最初由 跃农 发表

在这里见到了跃农。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