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死敌

黄会兵

　　　　　　　　　　　死　　　　敌

　　　　　　　　　　　文／黄会兵

　　高亮从小汽车里钻出来，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惊了一村人。他挨个给看热闹的村民敬烟，发糖，一边说，谢谢你们呃。谢谢你们呃。大家的脸色就暗淡了，纷纷撤了，有人将高亮散发的烟、糖丢在地下，又被小孩捡起来。高亮得意地笑着，冲着大家的背影喊，谢谢你们呃。谢谢你们呃。

　　确实，高亮能有今天，还要谢谢大家，尤其要谢谢村主任。村主任现在还是村主任，高亮提着一袋礼品走进村主任家，村主任阴沉着脸。高亮说，村主任我要谢谢你呃，当年要不是你把我赶出村，我能有今天。十三年前，高亮穷得丁当响，偷鸡摸狗地过活。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却是兔子偏吃窝边草，左邻右舍地偷了个遍。有一次，他被当场逮住，大家决定还是放过他一次，但要他写保证。高亮感激涕零，很快写了一纸保证书，村主任看了气得胡子翘起来。原来高亮写着：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们饶过我，我也不是不识羞耻的人，下次我保证绝不让你们逮着。村主任指着高亮的鼻子骂，狗改不了吃屎。就这样，村主任做主，高亮被赶出了村。高亮回望着村庄，一边退一边骂，村主任我操你祖宗！村主任我操你祖宗！

　　村主任把礼品丢在门外，婆娘却屁颠屁颠地捡回来，冲着他喊，你疯了，这要一二百块钱呀。村主任鼻子重重地哼了声，他知道高亮这是冲着他来的，当年他就预感高亮有一天会找上门，他果然来了。

　　其实高亮要报复的还不光是村主任，一村人都得罪了高亮，他还要报复一村人呃。这是高亮醉酒时说给顺子听的，顺子当年和高亮走得近，所以顺子的话村民相信。但一整个冬天过去了，高亮并没找谁的麻烦，遇见村主任也是满脸地笑，村主任我要谢谢你呃。村主任脸上罩着冰霜，他觉得高亮的笑容让他恶心极了。

　　春种开始了，当村民们赶到村南的水渠放水灌溉田地时，却发现高亮端着把椅子笑眯眯地坐在阐门前。高亮指着水渠说，我和乡政府签合同了，这条水渠我承包了，这里的水不能给你们。村民们被激怒了，操起扁担锄头要和高亮拼命，高亮阴沉地笑着，想打是吧。他掏出手机啪啪啪按了几个键，汪所长吗？我是高亮，老高呀，你过来一下，这里有人没礼貌呀。也就十几分钟吧，一辆警车呼啸着开过来了。从车上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民警，领头的正是乡派出所的汪所长。

　　村主任走上前，敬了汪所长一根香烟，把事情的经过说了。汪所长抽着烟，很遗憾地说，高亮是有合同的，他不让放水就不让放水，要不我做个中间人，你们说说。村主任只好走到高亮身边，不卑不亢地说，高亮你尽管冲着我来，你把一村人都坑了是啥意思。高亮露出笑容说，村主任你说哪去了，我能有今天感谢大家还来不及，我咋会坑大家呢。可这条水渠我承包了，要养一种观赏性金鱼。你也知道，金鱼这东西最娇气了，要是水源不足，还不死光光了。你就给大伙儿解释解释，我这是十几万块钱的买卖，可不能玩砸了，我发财了请大家喝酒。

　　高亮又把皮球踢回来，村主任憋着一肚子火气，要水要不到，打又打不得。村主任回到家，指着墙壁骂，高亮我操你祖宗。婆娘走过来，轻声说，你想想高亮那次说的话就知道了，他这么做是要逼咱们种他的太空蔬菜呀。村主任呵斥道，你知道什么，他跟咱们有仇，他叫咱们种太空蔬菜还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婆娘嘟囔着，你就只有骂女人的本事。村主任恨恨地踢了一脚墙，疼得他抱着脚趾哆嗦起来。

　　尽管村主任极力抵制种太空蔬菜，可一些人家还是悄悄种上了，种上了太空蔬菜的人家，都可以到高亮的水渠里挑水。眼看着春种时间已经过去了，又一些人家开始种太空蔬菜。最后，村主任发现只有他一家的地里还光秃秃的。婆娘坐不住了，嚷嚷着要去找高亮，村主任叹了口气。他什么也不说，心想你就等着去碰钉子吧。可是婆娘回来时，却喜眉喜眼地告诉他，高亮真不错，他免费提供菜秧，还担保收购。我算了一算，比咱们种庄稼收入高多了。村主任冷笑着，你就等着高亮整惨咱们吧，当年可是我把他赶走了。

　　婆娘尽管也有村主任一般的顾虑，可看见人家地里长势喜人的太空蔬菜，她坐不住了。她起早摸黑地干，太空蔬菜抗病能力强，生命力旺盛，不过两三个月就收成了。高亮没有食言，叫来大卡车收购太空蔬菜，村民们醮着唾沫数着一张张百元大钞，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这时，婆娘却病了，村主任照顾了婆娘几天，婆娘惦记地里的菜，赶村主任回家，把菜收了，给高亮送去。村主任不肯，可想到婆娘昂贵的医药费，他只好回了家。他挑着筐，握着镰走进地里，却发现自己的菜都给收割了。有人走过来说，是高亮叫人收割了。村主任一屁股坐在地里，这个高亮，果然算计着整我一把呢。

　　回到医院，村主任不敢告诉婆娘，婆娘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钱说，高亮来过了，这是卖菜的钱。村主任看着床头堆着的营养品、水果，惊愣愣地站着。婆娘看出了他的心思，悠悠地说，高亮这人是真心呀。

　　这一年换届选举，高亮全票当选村主任，高亮望着老村主任。老村主任说，你就好好干吧，然后拍拍屁股走掉了。泪水从高亮的眼睛往外淌，那一年他离开村庄就有人找他干活，他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村主任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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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崧

构思不错，主题鲜明，短小精悍。

脂砚

小说行文简洁有力，看得出作者很强的文字功底。小说中，读到最后明白，高亮、老村主任都是好人，“泪水从高亮的眼睛往外淌”是因为感动。大家生活在一个彼此都明白的美丽谎言里，要的是高亮浪子回头，做出一番事业。事实上也是这样的，他全票当选村主任，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协调的地方在于高亮打电话叫汪所长来一事。首先，派出所长不是作者想象中那样，一个小老板一个电话就轻易来；二是这件小事严重破坏了高亮的正面形象。还有，小说开头说高亮是小偷，屡偷不改，怎么后来一下子又变好了呢？

所以小说的不足之处在于文气，或者说文势没有一脉贯通，再梳理一遍，可能就出彩了。

田瞳

仍是一贯的风格。会兵新春快乐！

于文华

有些意思，但还须完善和提高！学习，祝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