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那年我模仿主任的签字

杜永生

　　　　　　　　　　那年我模仿主任的签字

　　　　　　　　　　　　文◇杜永生

　　这是个秘密，一直收藏了二十多年。而公开这个秘密却是因为最近一次与老同学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当着我家属的面披露了当年模仿供销社主任签字，批条解决尿素事情的真相。家属知悉后，不由得错愕，故作嗔怒：“啊！原来你还有这么一手啊。要不是当时你帮我家这个忙，我怎么可能对你产生好感呢？”我嘿嘿一乐：“当时也是情急之下没有办法的办法哦！”

　　那是上个世纪的一九八三年春。包产到户没几年，乡亲们种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正是春耕生产的时候，农户必须购买化肥。购置的化肥主要是两种，一种是碳氨，一种是尿素。而碳氨基本上是敞开出售，这尿素就很紧张就要凭票供应了。相当一部分的农户也只能有几十斤的供应量，不管你田亩多少，就是这些。那么，大量的缺口怎么办呢？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主要是托门路找关系，千方百计地也要把足够量的尿素搞到手。

　　要不说，那时候的供销社员工都是非常受人敬重的。吃香的喝辣的不说，他们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啊，在乡镇，甭管自己的亲戚朋友有多少，他们就是能搞到批条。这批条值钱啊，就那么几个字，就能神通疏畅的从仓库里领出尿素来。而有批条权力的就是供销社的一把手----主任。

　　其实主任和我家门挨门，是紧邻，我们两家平日里相处的非常好，我从来不喊他主任，遇到了就是一声脆亮的“大叔！”至于有什么物资紧张了，一般我们家是根本不愁的。他都是主动地帮我们解决。而这年由于尿素生产量很小，所以也就有计划的供应。这么一个有计划的供应，无疑这供销社主任更是吃香的很了。我们家当时种植有7亩多农田，按照供应标准，也只能有35公斤的供应量，而按照农作物每亩的施肥量，除了底肥（碳氨50公斤）外，尿素起码要有10公斤的施加量方可。显然满足不了春耕的需求。当供销社的第一批尿素运到时，主任就批好了一袋（50公斤）的条子。父母很是感激。

　　我当时正在念初三，班上的同学几乎都是农村来的。而对于他（她）们的家庭来讲，每家都有10到20亩的农田。显然，尿素的缺口更大了。同学们之间也形成了相互帮忙的局面，相互打听着谁有亲戚在供销社，谁和主任家沾亲带故等等。只要有那么点点线索肯定不会放过，大家也都乐意帮忙。所谓“鱼有鱼路，虾有虾道”。班上和我相隔几个座位的一个女同学，家里种植有20来亩水田，也只有那么100公斤的尿素供应票。一连几天都愁眉不展的样子。大家都清楚，这个100公斤的缺口忒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她怎么知道我和主任家是邻居，这天中午放学时，她怯声怯气又羞羞赧赧地问我：“你能帮我们家找主任批100公斤尿素吗？”说完这话，她脸色绯红。我当即愣怔了老半晌，因为平时我们很少说过话，虽然当时我还是团支书，可是主动和女同学说话的勇气还是弱脉余忌的。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她主动恳请我帮忙。愣怔后就是激动。这么一激动，就来了底气、来了爽气、来了豪气了，满口答应着：行！一定想办法给你搞到！

　　这么一句承诺之后，我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答应的这么干脆，这么及时，怎么也要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啊。放学的路上，我可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开了，怎么才能搞到这100公斤的批条呢？说实话，我不敢跟父母说起这事，也不敢直接找主任。怎么办？居然已经答应了人家，不能让人失望啊。

　　午饭后，我把生产队长的儿子请到我的房间，假装请他过来欣赏最近写的几幅书法。他是我的同学，我们两家就是前后邻居，初二因成绩太差而中途退学，跟着人家学习泥瓦匠手艺。我当时就转着弯问他家里还有没有主任的批条。他说应该有吧。问干什么？我说，你回去找找，如果有，就拿过来给我看看就行了。他没作考虑，回家就拿来一张主任的批条，这批条是在一张展开的“光明牌”卷烟纸上签的呢。很简单，没有什么讲究，上面显眼的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请发尿素壹袋。

　　X  X  X

　　某年某月某日。

　　我认真仔细端详着这张批条，同学就感到很纳闷，心想你到底想干什么呢？见我时而攒眉，时而蹙额，更是大惑不解，急切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嘿嘿一笑，继而又诡谲地对他说：我一个同学求我搞张尿素的批条，没办法只有这个方法或许行得通。见我这么一说，同学豁然开朗。哎哟，你是想模仿主任的字，整张批条！他瞪大了眼珠子溜瞅着我。还不忘给我打气鼓励，你是练书法的临摹能力强，你准行。我撕下一页作业纸，规规矩矩的裁了两张32开大小的纸片。就这样开始模仿了。甭说，一次成功！

　　请发尿素贰袋。

　　X  X  X

　　某年某月某日。

　　那行草字的笔锋走势，字的间架结构简直就是不差累黍，形迹一致。同学是赞不绝口啊，“你也忒狠了点吧，一下子‘批’了两袋！”他还不忘戏谑这么一句。我呢，也似乎有种成就感。那个开心的劲头甭提了。可是，激动之后，还是有些担心，万一被识破了呢？同学安慰说：“绝对没问题的，谁会想到这批条还有假呢？再说了，人家主任一天到晚到底批了多少条子出去他能清楚吗？就是现在把这张条子放在他面前，他敢说不是他的‘手谕！？’不行我下午去先垫钱帮你把尿素提出来。”他这么一分析，我倒释然开怀了，同时真有点感恩戴德了。

　　下午上课时，女同学起先并没提及此事，等第一节下课了，我可是欣然自得地向她表示：下午就可以搞好！她回眸一笑。放学后，我一再嘱咐女同学在学校等我消息。我心急如焚，几乎是一个奔子跑回了家。同学呢正在村口的路上等着我呢。我气喘吁吁，上接不接下气的问他；“怎么样？搞好了吗？”他大大咧咧又豪放不羁地说：“你交代的事情能不完成吗？尿素就放在街上我姨妈家里呢！”我闻听惊喜万分，真不啻于得到了欧阳询书法真迹一样。赶忙又是一路狂奔回到学校，喘息不定，喜滋滋、乐陶陶地告诉女同学，尿素已经搞好了。是两袋子！女同学眨巴眨巴着眼睛，嗫嗫嚅嚅嘴角，是喜不自禁？是难以置信？

　　本来是准备让她回家告诉家人次日过来拉的，也是青春年少，也是精神感召，居然做好事了就要把好事做好做到底了。我请她先走在大队（村）部门口等我们，迅急折回央请同学一道，分别骑着自行车一人驮着一袋，兴冲冲、劲杲杲又慢腾腾、晃悠悠地将这用特殊程序批来的100公斤尿素送到了女同学家里。要不说，这精神动力可真大哦，当时我才不满15岁，身单力薄，也才刚学会骑车，恁驮得动这50公斤的重物。可想而知，她的家人那个感动与感激啊，非得要留我们吃了饭再走，当时谁好意思啊。回来的路上，同学奚落开了，你小子原来费劲心思为的是女同学啊。怪不得一头劲呢！我并没关注这些，关注的是他拿着假批条取尿素的过程。同学说，你不知道，我左手拿着条子，右手攥着钞票从大门直接到开票室的，当我把条子递给开票的老孙时，他看了看，当即有些恼火，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妈的！又是条子，还批100公斤哩！……”

　　后来，因为这次非常利落地帮了这个女同学的大忙，给她及她的家人留下了深刻的良好的印象；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渐渐地碰出了感情的火花；再后来我高中毕业后当兵，鸿雁传书，互诉衷肠，顺理成章，成了夫妻。（全文2782个字，于08年1月24日深夜，25日8时14分发稿）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舒晴

一段旧事，在亲切的文字的背后让我们再次读到了那个特殊年月中的一些感人的事情，似乎还是怀念那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单纯。感谢永生老师的精彩文字！

舒晴

一段旧事，在亲切的文字的背后让我们再次读到了那个特殊年月中的一些感人的事情，似乎还是怀念那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单纯。感谢永生老师的精彩文字！

高迎春

就那么就个字,神通疏畅,一人妥着一袋，你看看是否有别字,呀,请调整下.

杜永生

最初由 高迎春 发表
就那么就个字,神通疏畅,一人妥着一袋，你看看是否有别字,呀,请调整下.

感谢高版主，已经改过。

敬一兵

描述细腻传神，动感十足。文中出现许多错别字，去调整一下。问好！

舒晴

还有一个小事情，杜老师可不可以把倒数第三段中的那个靠拉去啊，那个年代说这样的话似乎不协调，俺说的不一定合适，供你参考！

高迎春

此篇有着浓郁的原生态味道,敢于揭示出哪个年代里许多真实的事情,以及作者自己的无奈之举,也是需要一点勇气的.真实是散文的基础,基于此,精华鼓励!

杜永生

最初由 敬一兵 发表
描述细腻传神，动感十足。文中出现许多错别字，去调整一下。问好！

感谢敬老师。已经改好。

杜永生

最初由 舒晴 发表
还有一个小事情，杜老师可不可以把倒数第三段中的那个靠拉去啊，那个年代说这样的话似乎不协调，俺说的不一定合适，供你参考！

感谢！已经把那个字去掉了。

娴情逸致

最初由 高迎春 发表
此篇有着浓郁的原生态味道,敢于揭示出哪个年代里许多真实的事情,以及作者自己的无奈之举,也是需要一点勇气的.真实是散文的基础,基于此,精华鼓励!

同感！问好永生！

杜永生

最初由 舒晴 发表
一段旧事，在亲切的文字的背后让我们再次读到了那个特殊年月中的一些感人的事情，似乎还是怀念那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单纯。感谢永生老师的精彩文字！

感谢你的鼓励。这是一段尘封的往事哦。

寂寞沙洲

一段尘封的往事牵动出一段真实的生活，点点鲜活的记忆诉说着那个特定的社会现实。二十多年过去了，你依然记忆犹新，不过，当时你确实没想到两袋尿素却打开了一个感情的入口，一个无奈之举却收获了一个爱人，从这一点上说，你赚大了，呵呵！问好学习！

寂寞沙洲

一段尘封的往事牵动出一段真实的生活，点点鲜活的记忆诉说着那个特定的社会现实。二十多年过去了，你依然记忆犹新，不过，当时你确实没想到两袋尿素却打开了一个感情的入口，一个无奈之举却收获了一个爱人，从这一点上说，你赚大了，呵呵！问好学习！

林丽霞

我说呢,怎么有那么大的底气爽气和豪气,原来是女同学精神感召啊.在轻松的文字里，让人读到一段无奈的往事.学习先生细腻传神行云流水般的叙述.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