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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麦子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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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6 09:2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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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割谷!割谷!……布谷鸟在金黄的麦田上空飞旋,山民们手拿镰刀和扁担绳子,走向村庄周围大片大片的麦田。山风阵阵麦浪滚滚,浓郁的麦香弥漫在空气中,弥漫进坐落在山坡上的校园,浸入我的五脏六腑,我浑身躁动不安。学校周围是漫山遍野的青草,还有一望无际的树林,大多是碗口粗的松树,像一片绿波荡漾的海洋。林子里有黄雀、白鹭、斑鸠、猫头鹰,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山鸡和野兔的身影随处可见,狼、野猪、狐狸、獐子自由出没。
  
  “当……当……”挂在松枝上的铁块响了,学生们三三两两走进教室,把课书放在木板桌上,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待老师。坐在后排的我暗自兴奋,两眼直望着讲台上的粉笔盒——我知道,接下来会上演一场好戏。

  杨秋月站在讲台上,班长喊起立,她向大家微笑点头,示意同学们坐下。杨老师才十八岁,那白皙而好看的脸庞上,水盈盈的眼睛亮亮的,像两朵栀子花开放。我注意到,她今天穿着翻领碎花衬衫,那饱满而高耸的胸脯分外迷人。教室里响起甜甜的声音:“同学们,这节课我们上……”当她伸手去揭粉笔盒盖时,突然一只癞蛤蟆鼓着眼跳出来!“啊呀……”杨老师惊叫一声,吓得脸顿时变形,往后直退,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一个胆大的男生走上去,用一团废纸包住蛤蟆,扔出了教室,课堂才安静下来。

  “是谁干的?站起来呀,敢做敢当!”杨老师镇静下来,说:“太不象话!都上初二了,还像小孩似的!”一道道目光刷地聚到我身上,我满不在乎地站起来,心想:看你能把我怎样?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就是喜欢和你闹着玩!那时我有一种优越感,我长得像头小牯牛,扳手腕是全班第一。

  “杜晓虎,我就知道是你干的!除了你没别人!”她白皙的脸变红了,胸脯一起一伏,两手微微颤抖,“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就不出去!”我犯了犟劲,站着不动,她来拉我,哪里拉的动,我个头比她还高,结实得像头小牯牛。眼看一堂课就要过去,她又气又急,眼圈忽然红了,呜呜哭起来,低头跑了出去,课堂上乱哄哄的,男生们为我喝彩,女生们指责我太过分。我意识到事闹大了,有点后怕,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初夏的天空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棉絮似的白云转眼变为乌云,一场暴雨瓢泼而下。中午放学后,我被父亲绑在教室前的松树上,被暴雨淋的像落水的大鸟。我觉得父亲做的太过分了,想到那死去的母亲,泪水和着雨水在我脸上流淌。这时,杨秋月拿了把剪刀,冒着大雨冲到我面前,剪断绑我的粗麻绳,要我回寝室换衣服。为了那可怜的面子,我硬是站着不动,她也站在大雨中不动。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碎花衬衣也湿透了,胸脯上两只乳房清晰可见……她的眼里湿漉漉的,透出近乎哀求的内容,我的心为之一动,不由自主挪动了脚步。我回到寝室后,她很快端来热腾腾的米饭,一盘青菜和红烧肉,劝我趁热吃了,还用手拍拍我的头,温和地说:“以后别调皮了,要好好学习。”

  临出门时,杨秋月又回头说:“对了,你字写得很好,晚上帮我从书上抄几篇好作文,行吗?”我受宠若惊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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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离学校十几里路远,上学放学要翻山越岭,来去不方便也不安全,父亲考虑一番后让我住校。我们的宿舍是两间旧瓦房,隔壁就是杨秋月的单身宿舍,中间有一道院墙。杨秋月本来是我们队的知青,全家五口人下放,父亲杨文彬是个右派。她下放的头几年,和山民们一起下地割麦栽秧、砍草锄地……累的又黑又瘦。我父亲是生产队长,推荐她到大队中学教书——杨秋月虽是个初中毕业生,但平时酷爱学习,看过许许多多的书,她教语文很受学生欢迎,连我这样调皮捣蛋的学生,也喜欢杨秋月上课。我喜欢看课外书,看过《水浒传》、《西游记》,我的作文写得不错,杨秋月常在课堂上当范文读,每次写作我都不敢马虎。

  杨秋月让我干读报员。报纸上批判《水浒》,我把“水浒”读成“水许”,杨秋月把我喊到教室外,告诉我“浒”字的读音,我感到挺没面子。杨秋月上课经常提问我;常给我送好吃的;帮我洗衣服和鞋袜,帮我缝缝补补……缺失了母爱的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长大后我才弄明白,杨秋月对我特别好,不仅因为我语文成绩好,母亲去世得早,也因为我父亲推荐她当老师。

  “批林批孔”运动开始了。学校开大会前,杨秋月让我写发言稿,我抓耳挠腮地做准备。什么“儒”呀“法”呀,我似懂非懂,便按报纸和书本上说的,抄写一通,代表班级走上主席台,大声背诵,博得台下掌声一片。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开始翘尾巴了。有一次上语文课,我和同学争论有没有天,我说没有,那个同学说有,争得面红耳赤,我一怒之下动了拳头……杨秋月严厉地批评了我,说要通知我父亲,我只好乖乖地认错,向那同学赔礼道歉。

  我们班还有一位年轻女教师——教政治的曹春花,她是曹大队长的侄女,是本大队的“回乡知青”。曹春花没有杨秋月高,长得也很好看。她总是笑眯眯的,有人说她“嘴上有蜜糖”,在我看来完全不是这样,曹春花比杨秋月厉害十倍。我们的班主任调走了,曹春花接了他位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的第一把火冲我来。她先找我个别谈话,她知道我的志向是当兵。那时农家子弟的唯一出路就是当兵。曹春花开门见山对我说:“杜晓虎,你知道吗?想参军的话,在校时就不能违纪……”

  曹春花的话击中了要害,我怕毕业后当不了兵,在纪律上收敛不少。曹春花镇住了我后,接着又制服了两个违纪女生,她们在上政治课时,看手抄本《一个少女的心》,还递黄色小纸条:“你男人来找你,你就躺在床上,把两条腿张开……”曹春花眼尖,一把抓过那手抄本和纸条,迅速瞅了一眼,脸顿时绯红了,她用力把本子和纸条撕了,骂两个女生“不要脸”,叫她们到办公室去。中午放学后,曹春花坐在办公室,杏眼圆睁教训她们,两个女生哭哭啼啼,像两只可怜的羔羊。大家都怕新班主任了,曹春花上课时,教室里秩序井然,除了她沙哑的声音外,就是窗外树上几只麻雀在叫。

  曹春花和杨秋月住在小院里,两位女教师白天衣装整洁,晚上穿着随便。透过不高的院墙,我们能看到令人心动的风景——小院里有几处花坛,栽种着栀子花、月季花,晚风吹拂香气扑鼻。杨秋月走来走去,她的圆领汗衫上,高耸的胸脯像两个小山丘;她下面穿着碎花短裤,裸露的大腿圆溜溜的,在月光下一闪一闪……我不敢多看,低头走进男生宿舍。五六张床上都有蚊帐,帐子里的衣被乱糟糟的,床底脸盆里的脏衣服、臭鞋和臭袜子,发出一股股汗馊味。

  篮球般的夕阳滚下山后,我们用勺子敲着饭钵子,说笑打闹着去食堂吃饭。晚饭后,我们去西边的大水塘里洗澡,一路笑闹着回宿舍休息。室友们睡的快,呼噜声此起彼伏,我躺在蚊帐里睡不着,近在咫尺的隔壁屋里,令我想入非非——杨秋月水亮的眼睛,丰满而高耸的胸脯,月光下裸露的大腿,在我眼前晃悠……隔壁传来哗啦啦的水响,我的血液为之沸腾,我知道这是杨秋月在洗澡,我一直为这声音兴奋和苦恼,我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困兽,骚动不安。我无法忍受,便开始了一次大胆行动——几天前,我一个人在寝室时,用铁条撬动了隔壁墙角的一块砖,我一用力把砖取了出来,那边屋里透过亮光来,我赶忙把砖塞进墙,看不出什么痕迹。现在,我悄悄翻身下床,像贼一样趴在墙角,轻轻取下那块砖,往那边窥看,我顿时心惊肉跳:杨秋月赤身裸体,站在大脚盆里洗澡!她正用毛巾擦浑圆的臀部,和大腿上的水珠。月光透过窗内,照着她那莲花般的乳房,圆溜溜的肚脐……我口干舌燥呼吸急促,浑身发热颤抖,我怕弄出声响,轻轻把那块砖塞回去。

  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眼前全是杨秋月奶白丰满的裸体,我想入非非,亢奋无比,一次又一次地自慰,过后又后悔,白天在课堂上,我萎靡不振趴桌而睡,曹春花叫我到办公室,狠狠地训我。但她的话对我没作用,那个神秘的方孔太有诱惑力,我止不住强烈冲动,一次次偷看杨秋月的隐秘……

3
  那时我们常常半天上课,半天劳动——帮生产队割麦插秧,“打秧草”(青蒿青草)肥田,带铁锹帮学校修操场,或挑河砂搬石块建校舍……我干这些活计是一把好手,手心起茧了,肩膀磨红了,曹大队长亲自给我颁发奖状,拍拍我的头说:“像个贫下中农后代!”他的话加强了我的自豪感。

  曹大队长在大队里说一不二,经常竖眉瞪眼吐沫乱飞,训斥那些“犯错误”的人:“你的政治觉悟被狗吃了?毛主席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被训的人低头弯腰,手和腿都发抖,连声说:“大队长说的对,说的对!”

  曹大队长“斗大的字认不得二三升”,但每学期都要被学校请来做报告,校长陪他坐在主席台上。各班学生整整齐齐地坐在操场,老师们维持秩序,整个大操场鸦雀无声。曹大队长表情威严,先“咳咳”两声,然后开口讲话:“同学们,毛主席说,你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一个学生,如果沾上‘懒、馋、贪、玩’四个字,不好好改造,那就完了!……”曹大队长时刻不忘“阶级斗争”,他说:“我听说学校有个地主羔子,叫赵家宝,讲话结结巴巴,被同学称为‘赵结巴’,昨天用打火机烧塑料皮,烫伤了一个贫下中农孩子的腿!这是阶级报复!”曹大队长点名让赵家宝上台来,赵家宝像个瘦猴,他吓得脸发白,两腿抖个不停,刚走到台上,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手打自己的脸,连声说:“我有罪!我该死!”曹大队长号召全体师生,要时刻提高警惕,勇于同一小撮阶级敌人作斗争。

  校园里召开了“忆苦思甜”大会,主席台上悬挂着毛主席像,长条桌前一并排跪着“地、富、反、坏、右”——他们的两手都被向后绑着,五六个民兵戴着柳条帽、拿着红白棍,站在台上维持秩序。主讲人是大队“贫协主任”,一个跛腿老头子,他在各个生产队讲的内容都差不多,我都能背诵了——“我10岁时就给地主家当长工,白天干的是牛马活,晚上睡得像狗窝。地主老财心肠狠,每顿饭都不让我们吃饱。那一年下大雪,我不能放牛放羊,地主就把我赶出门。我又冷又饿,一路要饭往家走。雪山上又陡又滑,我一头摔到山洼的雪窝里,要不是一个好心人看见,我就活活冻死、饿死了……”每讲到这里,他就红了眼圈,老泪直流。校长举起右臂带头喊口号:“打倒地主阶级!”、“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会场上响起阵阵口号,山鸣谷应。

  接下来是批斗“黑五类分子”,社员代表上台控诉“坏分子”的罪行,要他们低头认罪。我注意到,跪在地上的人中,就有杨秋月的父亲杨文彬。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头上挂着一个纸牌子,上面写着“右派分子”几个字。我注意到,人群中的杨秋月低着头,她脸色发暗,嘴唇微微颤抖,我能感到她心里难受……站在杨秋月的角度,我巴不得批斗会快结束。

  轮到批斗赵家宝父亲了,令我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赵家宝突然冲上去,对他父亲拳打脚踢,嘴里骂道:“老东西,我要和你划清界限!”他父亲被打得鼻青眼肿,摔到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叫道:“打得好!打得好!”

  许多年后,我才懂得这一幕的真正含义。

  学校响应“抓革命、促生产”的号召,让老师们带我们去各生产队割麦子。曹春花和一个男教师带队,我们班到了西南面一个生产队,住在队部的三大间公房里。队里已准备好几十把镰刀,队长带我们来到水库边的麦地。阳光在金黄色的麦海上闪着耀眼的光泽,沉甸甸的麦穗随山风的吹拂浮起波浪。空气中满溢着刺鼻的麦香,我深深的吸了几大口,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感到兴奋。

  全班同学手拿镰刀排成一长行,弯腰开始割麦。蚂蚱、蝈蝈、小蜘蛛们乱纷纷地逃蹿,成片的麦子躺倒在我们的身后,散发出麦梗新鲜的气味。“社员们”跟在后面扎麦捆,并把麦捆挑到麦场上去。我左手拦麦入怀,右手挥镰,“嚓嚓嚓”地割着。男女同学争先恐后,“嚓嚓嚓嚓”的声响仿佛是一曲动听的音乐。

  杨秋月就在我的旁边,她穿着短袖白衬衫,脸被麦芒戳得红扑扑的。我知道她皮肤好晒不黑,红过之后很快会转白。杨秋月在我身边割麦,我干得格外来劲。一个小时后,我的背心湿透了,汗珠像炸开的豆子噼叭落地。我干脆脱光上身,光着膀子大干起来。忽然,我一不小心割破了左手,鲜血汩汩而流染红了麦秆,有个女同学看见了,惊叫了一声。杨秋月忙丢下镰刀,跑向田埂拿来止血纱布,握住我的手为我包扎,亲切地说:“杜晓虎,你割得最快最多,可要注意安全哦!其他同学也要注意安全!”她眼睛水亮亮的,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

  “没什么!”我满不在乎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于一个农村孩子,这样的事根本不算什么。但在杨秋月面前,我想表现出英雄气概。

  队里派人为我们送“绿豆茶”,安排专人给我们做饭菜。一天下来,我们割了十几亩地麦,累的腰酸胳膊疼。傍晚男生们在浑黄的水库里游泳,游到不远处的渔船上玩耍;女生们在水库边嬉闹,或叽叽喳喳地洗衣服。夜里同学们酣然入梦,我却仍然处于兴奋中。麦子的气息在我血液里飘荡,搅得我迟迟睡不着,脑里又浮现出白天的情景,回想杨秋月亲切的话语,和她那丰满起伏的胸脯……我穿着短裤和背心,在芦席上翻来覆去,我感到浑身毛燥,干脆什么也不盖,怀着负罪感以手自慰,突然眼前闪过一束亮光,杨秋月打着手电筒,来查看我们的睡眠情况,我来不及盖被单了,只好闭眼装睡。手电光照在了我身上,杨秋月轻轻替我盖上被单,我的心怦怦跳,全身血液熊熊燃烧……


  午收大忙过去,校园里又像花果山般热闹。下课时,男生们追逐打闹、在水泥台上打乒乓球;女生们踢毽子跳皮筋,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年轻老师们在工作以外,下棋打牌、打篮球,也像学生一样玩耍。有个年轻男教师,名叫叶卫东,教体育课,和我关系不错,我们常在一起打篮球。有件事令我感到脸红——上五年级时,我还没住校。春夏之交,上涨的河水挡住我回家的路,叶老师让我和他睡。我有尿床毛病,当夜就带叶老师“过长江”。这事第二天就在校园传开了,有同学开我玩笑,我又羞又恼。

  叶老师长相英俊,一米八的个头,年轻女教师都爱和他接近。他常来我们隔壁院里串门,多半是来找杨秋月。他们坐在两张床上聊天,杨秋月脸红红的,眼睛发亮,有说有笑。他们亲昵的样子,我从女教师小院的后窗能看到,但不久我的视线就被窗帘遮住了。校园里风传叶、杨两老师搞对象了……那段时间,我整夜整夜失眠,眼里红红的布满血丝,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恨不能把叶卫东打个稀巴烂!

  星期二中午,叶卫东进了杨秋月屋里,门随即被关上。那天几个室友去操场打篮球,我借口肚子疼,留在了寝室。怀着强烈的嫉妒和好奇,我又悄悄取出那块砖,发现他们正搂抱着亲嘴,叶卫东的手在杨秋月的胸脯上、屁股上搓揉着……我脸红耳热,心跳得厉害,手里的砖“咚”地落地,不好!我迅速拿起砖,把它塞进墙缝里。隔壁明显被惊动了,因为自那天起,一个柜子挡在了那里,我再也看不见那令我销魂的一幕幕。

  我神情沮丧,闷闷不乐,但我脸上很快阴转晴了——叶卫东忽然疏远了杨秋月,与曹春花好起来了。杨秋月的眼神暗淡了,脸上没有了笑意,讲课、写字、走路都没精打采。起先我有点幸灾乐祸,暗自高兴,后来我又可怜她了。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那段时间,杨秋月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教学上,备课、上课、批作业,除了和学生们交流,不和其他任何人往来。

  那天语文课,另一个老师走进课堂,他说杨老师生病了,请了一个星期病假,被她父亲接回家去了。我没心思上课,脑子里都是杨秋月的影子。那个星期我像丢了魂,坐卧不宁烦躁不安,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月亮像个幽灵一样,在灰暗的云层里忽隐忽现,一颗颗星星熬瘦了,有气无力地眨着眼。我强烈地想念着杨秋月,悄悄地起床,轻轻地走出寝室,来到那熟悉的小院外,走来走去。校园内外朦朦胧胧,黑黝黝的松林和草丛里,虫子们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我就这样傻乎乎地走着,直到附近村里传来鸡叫声,我才怏怏不乐走回寝室。

  转眼间半年过去。过年后,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曹春花被推荐上北京大学,笑容灿烂地告别师生们走了,山窝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据知情人透露:曹春花只是和叶卫东玩玩,过年期间她攀上了高枝,和公社书记的儿子挂上了,这次推荐大学,就是公社书记用的力。叶老师这回没戏唱了,灰溜溜地抬不起头。他厚着脸皮又去找杨秋月,杨秋月根本不理他。我暗自感到高兴,觉得杨秋月有骨气。不久叶卫东通过关系调走了,调进县城改行到一家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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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秋月不久又恋爱了,对象是教数学的田老师。田老师憨厚老实,说话不多,他是个民办教师,家就住在学校旁的生产队。我注意到,杨秋月本来不和他多说话,两人原先没什么来往。但那天的数学课,杨秋月坐在教室后面听课。同学们都很好奇,谁都知道杨老师是教语文的。那天我们发现,田老师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粉笔字写得粗大有力,就像用犁铧耕翻麦地。

  割谷!割谷!……布谷鸟在金黄的麦田上空飞旋,“双抢”大忙季节又到了,民办教师们要回队劳动,学校处于半停课状态。田老师晒得黑黑的,又割麦又插秧,还抽空来帮杨秋月,为她从井里摇水,骑三轮车到大队部运煤,有时还为她做饭洗衣服。尽管我心里酸溜溜的,还是觉得他们在一起般配。

  一天晚上,田老师进了杨秋月屋里,两个人关了门,拉上粉红色的窗帘,令人想入非非。后来,我听到门响了一下,两人说笑着出去了。我鬼使神差,悄悄走出校园四下里找寻,一路到了东边山坡下的打麦场。此时麦子已入仓,新鲜的草垛散发出浓郁的麦香,刺激着我的鼻孔。谷场四周的草丛中,虫鸣声声。月亮升起来,把打谷场映照得明晃晃的。我听到,草垛那边有明显的动静,就猫腰悄悄走过去,顿时愣住了,我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幕——两团白影一起一伏,伴随着喘息和呻吟,我感到头晕目眩,血浪沸腾……

  “小道消息”一条条在校园传开,学生们多半是听家长说的——杨老师怀孕了,有人好几次看见她呕吐;她喜欢吃酸食品,田老师常给她带酸小菜……我很纳闷:怀孕了为什么喜欢吃酸东西?杨秋月的肚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杨秋月和田老师结婚了,他们一年后有了儿子。后来,下放知青们陆续返城,杨秋月仍在村学校教语文,日子像不远处的水库一样平静。有一天,平静的日子突然翻涌起大浪——田老师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下水库摸鱼,腿抽筋淹死了,杨秋月哭得死去活来。曹大队长亲自指挥社员们,把田老师尸体打捞上来,打棺材、买花圈……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选了一处向阳山坡,把田老师安葬了。

  又是一年布谷声声,麦子的气息弥漫在天地间,和山林里的松香、草香、花香混合在一起,令久违的我深深迷醉。我在部队服役八年后,转业到镇政府做了一名办事员。在端午节前的那个下午,我怀着别样的心情,特意骑车回母校看看。校园还是老样子,教师已全不认识了,孩子们好奇地看着我。杨秋月住过的小院子,换了一位年轻女教师,我的心里一片惆怅……夕阳看看落山,月亮悄悄升天,山川里大片大片的麦田,散发着浓郁亲切的麦香。我骑车沿着来路回返,心中默默念叨,那个在月下麦香里令我迷醉的女人,从这里永远消失了。

  这个人没有离开,她已融在麦子的气息里,深入我的灵魂。

  
               Email:txj1102@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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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6 10:59 | 只看该作者
割谷!割谷!……布谷鸟在金黄的麦田上空飞旋,山民们手拿镰刀和扁担绳子,走向村庄周围大片大片的麦田。山风阵阵麦浪滚滚,浓郁的麦香弥漫在空气中,弥漫进坐落在山坡上的校园,浸入我的五脏六腑,我浑身躁动不安。学校周围是漫山遍野的青草,还有一望无际的树林,大多是碗口粗的松树,像一片绿波荡漾的海洋。林子里有黄雀、白鹭、斑鸠、猫头鹰,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山鸡和野兔的身影随处可见,狼、野猪、狐狸、獐子自由出没。


充满原生态气息。小说情节丰满,人物鲜活!


远星勤奋,学习,问好!
3#
发表于 2008-3-16 15:13 | 只看该作者
可以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写得很真实,但又感到对原始素材提炼不够,有自然主义倾向,其中第三节似乎多余了。
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7 08:29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吕永红 发表
割谷!割谷!……布谷鸟在金黄的麦田上空飞旋,山民们手拿镰刀和扁担绳子,走向村庄周围大片大片的麦田。山风阵阵麦浪滚滚,浓郁的麦香弥漫在空气中,弥漫进坐落在山坡上的校园,浸入我的五脏六腑,我浑身躁动不安。...


谢永红多次鼓励!你是多面手,向你学习!
5#
 楼主| 发表于 2008-3-17 08:31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可以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写得很真实,但又感到对原始素材提炼不够,有自然主义倾向,其中第三节似乎多余了。


谢田版又一次中肯的指教!在这里结识您是我的荣幸!
6#
发表于 2008-3-19 09:34 | 只看该作者
学习了。喜欢你的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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