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文字闪耀生活 于 2017-3-15 13:10 编辑
弱者的担当
夏季最热是三伏天，夜晚，人们聚集在楼道口，扑克甩得“啪啪”响，看热闹的人更有瘾，顾不得抹一把汗，也要观战加吱嘴，不时有激动或懊恼的喊声发出。也有时吵闹的不欢而散，第二天又汇聚到一起，照样快乐，忘形时必要大喊出来，如入无人之境。
突然间屋内传来了一声大吼：“讨厌不讨厌？不让人休息了？上你们家玩去！”外面这一帮人面面相视，有人愤愤不平的小声说了：“还没到十点钟，凭什么这么霸道？又没在你家。”大家的兴致一下子就扫了个一干二净。年龄大点的人劝说：“算了吧，重找个地方玩。这老王哥不知怎么了，脾气越来越大。”说话间，只听门一响，王嫂出来，面色为难的样子向大家道歉：“别和你大哥一般见识，他就那脾气，看我的面子，别理他。”众人街坊邻居好多年，怎能针尖对麦芒？想必王嫂一定也是对丈夫进行了解劝，大家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王嫂是在海边长大的，却性情温和内敛，话语不多。她是跟着当知青的丈夫来到城市的，骨子里认为自己农家出身，没一份正式的工作，怕被人小瞧，因此办事谨慎，从不让人讨厌。但王嫂是特别要强的人，过日子是一把好手，对丈夫更是体贴关心，照顾的无微不至。早年间，五毛钱的肉，也要给丈夫吃一顿，带一顿，连独生的女儿都不能分享。多年来夫妻和睦，相敬如宾。
王嫂这样说：“两口子过日子，不迁就那行？他脾气不好，人又不坏。所以他得罪了人，我就后面跟着道歉，赔不是，夫妻就是缘分，我认了。也兴许是病把人折磨的。”因为王嫂的明事理，邻里们还真没有人计较王哥。
王哥快七十岁的时候，糖尿病脑血栓接踵而至，后来轮椅离不开了，王嫂的劳累并没有换来老天的眷顾。就在八个月前，接连的肺部感染，胆囊发炎，入院后病情越来越重，抢救后一直出不了重症监护室。病人浑身插了不少的管子，家里人的痛苦也少不了多少；再加上大量的医疗费用，仅是个人担负的一部分，就足以压垮一个家庭。王嫂从来没求过人，现在需要事先垫付的数目，让她压力山大。还好有朋友鼎力相助，王嫂真是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苦苦的支撑着，盼望突然峰回路转，然而，希望变成了失望。院方建议出院回家，确信治疗无望，也只有靠熬日子了。母女俩劳累加上揪心，真是苦不堪言，女儿也得工作呀，小家庭也不能没了收入；当母亲的心疼女儿，尽可能的靠自己，白天黑夜的没闲时候。白天，五遍鼻饲，各种营养都得考虑，晚上为病人翻身更是没有遍数。腿累的抬不起来，用手一按，一个坑。不过王嫂还知足呢：“我们老王真是心疼我，他是爱干净的人，虽然人像植物人似的，但是，排泄却像知道的样子，省了我不少的事。”前来看望的人，听着都想掉泪，王嫂一直盼着丈夫能有好转，根本不相信他留日不多。
今年的大雪来得太晚，王嫂知道喜欢雪的丈夫，已经毫不理会世界变得一片白茫茫的。她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想着丈夫无缘这美景了，自己也感觉不出对雪的期盼曾经那么惬意。春天的雪化的真快，太阳迫不及待的融了它。这两天，真是艳阳高照，久违的蓝天白云，空气那么清新。王嫂真想唤醒丈夫，推着轮椅出去享受阳光。
长期处于昏迷状态的病人，或许感受到了金色的光芒照射进来？他选择了这天，对于王嫂来说最黑暗的一天。就在午后，王哥在坚持了八个多月后，或许怕王嫂倒下，他于尘世诀别了。王嫂的痛苦可想而知，老邻居们听到噩耗，陆续前来看望，按照一般常情，人们都有所表示。王嫂一概婉言谢绝，任何礼金分文未收。她说：大家的心意我领了，朋友没有远近，友情都在心里。感谢大家没有计较我家老王以前得罪人的言语。
王嫂说：人已经走了，活着对得起他，死后不想再麻烦大家。更不愿意给女儿欠下人情债。况且，老王本来就喜欢安静，他若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
亡者逝去，没有惊扰四邻，静静聚集的亲朋好友，默默地相送，当夜殡仪馆告别火化完毕。其余的安排也在有序的计划着。
第二天早起，汽车载着骨灰向海边驶去，那是王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知青、恋爱、结婚，最美好的青春贡献在这里，回归，也是王哥曾经的愿望。现在王哥被鲜花拥抱着，亲人们围着他一路相送；海边，另一拨亲朋好友早已等候多时。一艘游轮载着王哥的骨灰，载着亲人的思念，向大海的深处缓缓地远行。天是那么的蓝，海也是那么的蓝，海天一色，那么的壮观。风不动，浪不颠，轮船平稳，异常的安静；鲜花瓣瓣陪着骨灰，洒向大海，缓缓的融入，慢慢的融合到了一起。回归自然，圆满人生。回来的人无声的沉思，假如有灵魂，这一切，是会看到的，另一个世界，但愿你有一个健壮的体魄。
人们安慰王嫂：那么痛苦，走了也是解脱。王嫂眼泪在打转：“他走的不孤单，几百里的接送，他应该自豪。就是不知道人们怎样笑话我？自己的日子自己知道，老王走了，活着的人过得好才让他安心。我这么决定也是前思后想的。”听到王嫂的话，我的敬意油然而生。我对她说：“这样的决定是需要勇气和胆识的。没有敢为人先的精神也做不出来，咱们这么大的小区里是你带了个好头。这样发送故去的人，既简单又体面，节俭，环保，符合国家提倡的新兴的殡葬仪式。谁会笑话，肯定只有佩服了”。
很多的人，本来生活并不富裕，却硬着头皮讲排场，似乎铺张就是体面，哪怕负债也要遵守旧的俗习。我感慨王嫂，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没有多高的文化，却能摈弃世俗的陋习，不随波逐流。这种方式让逝者荣光体面的离开，远比多少年后成为无人认领的坟地要强。
我曾经想过：吹喇叭，演出，平添很多的噪音，家人朋友都累得苦不堪言，谁又能得到什么？一时的热闹真的就让旁观者赞扬了么？不过就是热闹花钱的事，实在没什么意义。大操大办我一直以来就很反感，只是自己年龄不算太大，议论身后事怕家里人嫌弃；我觉得如果人离世后，骨灰埋在一棵树下最好，既不占地方，又当了养料滋润土地，亲人追思也可填土表示，有多好。
我希望那一天远着点，最好在我百岁的时候，话就可以直接说了。而不用婉转的想说：孩子，有一个阿姨，很有主见，很了不起。用海葬的方式送别了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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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5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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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7-3-15 11:40
只是这得离海近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