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休憩花园

                                                            一
　　

　　夜晚八点四十分。市科大附属医院，重症监护室。

　　“妈妈，我怎么出不来气？我要死啦！妈妈......”十岁的儿子岸，在插呼吸机之前，对芳说道。

　　芳和亮泪流满面。夫妻二人握住儿子的手，芳说，“乖儿子，医生一定会治好你的，你要配合。”。

　　岸早晨起床时突然眩晕，两人赶紧将儿子送到县医院。

       孩子三岁的时候，被确诊为肾炎，一年五分之一的时间都用在看病和治疗上，但岸自小聪明异常，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的前三名之内。

       一上午的检查，被告知肾衰竭，肺部也有问题，建议尽快送往市医院抢救。

　　简单安排一下后，亮开车于当晚七点半入住市科大附属医院。

　　夜九点二十分CT片出来，儿科主任看了检查结果，大吃一惊，迅速拨通了值班副院长的电话，副院长又立刻打电话叫来了67岁的权威专家杨秀芳老主任，老主任已经上床入睡。接到电话后，二话没说，赶紧打的直奔医院。

　　夜里十点十五分，亮和芳被叫到主任办公室，被告知孩子肺部大面积钙化，也即白肺，其他脏器也在衰竭，让家属做好最坏思想准备。

　　芳一下子瘫软在地，面向医生跪在地上，反复说着，“医生，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亮连拉带抱将芳拖出室外。

　　儿科病房西侧的大厅内，所有的亲戚都已陆续赶到。

　　                                                     二

　　凌晨五点，待在病房西侧大厅的亲属们，哭泣，哀叹，悲伤，绝望，挤压着这个群体的空间。大家一边期盼奇迹出现，一边又恐惧最坏的结果降临。

　　亮的哥哥將亮带到大厅的一角，后边跟着在家休年假的军医妹夫。

　　哥哥说，“孩子的病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该考虑一下后事啦。”

　　拔掉氧气，死亡，去火葬场，火化......，

       亮的眼前掠过一连串残酷的画面，哥哥和妹夫清楚的听到了亮上下牙相挫的响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谁也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可我们还得面对现实呢。”，哥哥揽住亮的腰，悲声说道。

　　妹夫握住亮的手，“哥，火化是一个选择。我们还可以考虑遗体捐献，这个或许更有意义，单单一对眼角膜，就可以让二十个眼睛失明的患者复明。其他的器官更能挽救许多生命。这相当于咱们的孩子依然活在世上。”。

　　妹夫又紧了紧亮的手，字斟句酌道“如果孩子火化后，肯定要找一块墓地，嫂子和老人们知道了，如果时常去坟上哭泣，时间一长，他们的身体会垮掉的。失去生命的肉体，火化后就是一把灰，捐献器官，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尊重你的意见。”哥哥补充说。

       亮一双泪眼定定的看着儿子的病房，许久许久，方说道，“你们安排吧，不过还待跟芳做通工作。”

　　芳还陷在极度的绝望中，那悲戚哭声，像刀子一样撕扯着众人的心。

　　亮走过去，将芳抱在怀里，附在芳的耳边，柔声细语的哄着，轻言着。

　　突然，芳吼道，“什么？捐献遗体？谁说我儿子治不好？谁说的？即使咱儿子治不好，也要留个全尸。能让他们千刀万刀在我儿子身上划吗？你，你......”失控的芳像一头母狮子，突然狠狠的一口咬住亮的肩膀。

　　众人一下子惊呆了！亮的大姐和妹妹赶紧去拉芳，但被亮冷峻的眼光给制止了。

      亮抱紧芳，任她死命的咬着肩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众皆愕然。
   
      鲜血顺着芳的嘴角向下流淌，亮没有一丝痛感，也许这疼痛和失子之痛相比太微不足道了，也许这样的皮肉之疼会弱化一点即将失去儿子的切肤之疼，若非亲历，任何人都无法体会到痛失爱子的那种洞穿心肺的巨痛，那种泯灭一切的绝望。

　　当芳口舌触到浓浓的血腥味的时候，一下子清醒了，她松开口，搂着亮又大哭起来。

　　                                                   三

　　上午，九点十分，医生告知，孩子的液体已经输不进去了。

      一脸疲惫的老主任杨秀芳，把亮的哥哥及其他几个亲属叫到岸的病床前，黯然道“......放弃治疗吧，已经没有任何抢救的意义了。”

      芳已不再哭泣，她将失子之痛一点点咬碎，汇同不尽的眼泪，一同死命吞进肚里。

　　上午十点，芳站起身，面对眼前的一圈亲人，终于同意遗体捐献。

       芳和亮一同走进医生办公室，签了放弃治疗的意见书。

　　十点二十分，亮的妹夫拨通了红十字会电话。

　　十一点四十，医生拔掉了岸的氧气管子，十分钟后，岸停止呼吸。

　　最后告别的时刻，亮和芳分立在儿子的病床两边，众亲属都站在病床对面，亮的哥哥对着岸的遗体大声说道，“好孩子，您的父母已经同意将您的遗体捐献给省医科大学，您若灵魂有知，也会同意的，孩子，所有的亲人謝謝您！谢谢您！谢谢您！”

　　每一声谢谢后，众人齐刷刷地向着孩子的遗体不约而同地鞠躬再鞠躬，病房内，哭声，抽泣声响成一片。

       下午两点十分，省医科大接遗体的灵车驶进市医院。

       亮和芳分别在遗体捐献书上签字，众亲属小心翼翼地将遗体护送上灵车，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又和众人一起向遗体三鞠躬。

       下午三点十分，灵车缓缓驶出市医院。

       一个失去生命的肉体，他的眼角膜连同其他有用的器官，将很快被衔接到其他被病痛折磨着的患者身上，给他们带去光明。为他们割离绝望。一个高贵的灵魂因此而伟大。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遗体捐献者高贵的灵魂和他们可敬的家人们。

zi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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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闪耀生活

向可贵的选择致敬，大义的父母。

言默然

生死决别，艰难的选择，亲情人性理性，尽在其中，喜欢，点赞

言默然

谢过分享，祝福

临沂风铃

看过流泪，无法多言。唯感谢老师分享佳作。

碣石清风

伟大的抉择，感人的鞠躬泪别的细节描写，有意义的生命延续，致敬，

逐鹿江南

抉择，是一种大爱的情怀。
加分支持！
问好！

五相子

先加上分！抉择，一种情怀和大爱，欣赏了。
祝好！

九月盛菊

真可谓生之渺小，死之伟大！向捐献者以及家人致敬！

九月盛菊

家长经过一番艰苦的思想斗争，终于做出了惊人的决定！

武如

捐献器官一直是我国弱项，人们不太习惯，接受不了，随着认识的提高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捐献。小说写得感人，真实！

徐得荣

这是人性的升华，不只是大爱，更是大写。

MLMC

欣赏，悲情的小说。悲惨的故事，美好的结局，家人的无私奉献。
挺好！赞一个！

休憩花园

zizhu 发表于 2018-1-8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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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紫竹版主首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