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菲停在情缘网吧门口，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照了好几次。她今天特意化了妆，穿了裙子和高跟鞋，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将笑容挂在脸上，然后走了进去。
还没走到吧台，她就看到他了——那个光头大叔，他坐在吧台里正低头看手机。光头大叔很魁梧，脖子上戴一条很粗的金项链，手上戴着金手表，从穿着打扮上有点暴发户的感觉，但是他的脸很耐看，浓眉大眼，透露出来那种温和的感觉，有点像小时候的一个邻家叔叔。
“老板，通宵。”
说完宋菲把身份证和100块钱拍在吧台上。
老板没有抬头摸到宋菲的身份证就直接开了机器，找钱的时候才看了一眼宋菲，眼睛明显地张开了，随即笑着说：“今天挺漂亮！”
宋菲心中窃喜，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扬起头佯装生气地说：“哥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漂亮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光头大叔的语气有些急切，脸上的表情也很认真。宋菲心里有了点谱，如果自己真的献身成功，他也不会对自己太坏。
“我是说你今天更漂亮了。”
“哥，你真有意思。几号机？”
“26号。”
宋菲拽过老板手里的钱转身准备离开，她有些不安，不安的是自己竟然也可以跟一个陌生男人说如此暧昧的话语，能够跟一个足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喊出“哥”来，原来自己骨子里也是轻贱的。想想上大学时候的第一个学期，一个舍友被爆出傍大款，后来宋菲和其他舍友私下聊天的时候没少骂她是贱货胚子。
有一次宋菲和另一个姐妹在寝室说这个舍友正起劲，她正好回来。宋菲永远忘不了她的神情，她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带着鄙夷的语气说：“有些人想要傍大款，也得看看她有没有那个资本。”
宋菲低头看看自己还穿着母亲做的衣裳，老旧又土气，重要的是自己微胖的身材，真的是惨不忍睹。同样是女孩，人家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身边围着众多异性献殷勤，怎么自己就像个大水桶一样，像异性绝缘体呢！宋菲没有多说什么，讪讪地出了寝室。
从那以后宋菲开始变了，她心里暗暗下决心要改变自己，拼命地克制自己不说家乡话，每天很早就起床去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大声地练习普通话，她把所有母亲给做的衣裳都压在了箱底，只穿牛仔裤和白T恤，这身衣服能让她感觉和其他同学是平等的。
最重要的是，她还学会了上网，第一次去网吧是大一放寒假前夕，和舍友相约去通宵，10块可以玩一宿，正是那一次去网吧认识了光头大叔。那天上机之后光头大叔在她身后驻足了三次，宋菲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她不习惯有人离自己太近，因为害怕被人看穿自己的窘迫，所以一旦有人离她近了，她的防御机制就会启动，那天光头大叔每次站在她身后，她就会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盯着光头大叔看，光头大叔每次都是笑着挥挥手表示没事，一两次可能会是巧合，后来去网吧的次数多了，宋菲能感受到光头大叔对自己有一种特别的关注。
宋菲越来越爱漂亮，越来越享受那种被异性关注的感觉。她省下每天吃午餐的钱，坚持了一个月给自己买了一条昂贵的连衣裙；同时她也减肥成功，献殷勤的异性也越来越多了；后来看到自己舍友都用洗面奶洗脸，而她只有香皂，她又千方百计从生活费里节省给自己买了一套化妆品……慢慢的，父母给的生活费不够她花销了。
随着宋菲接触的世界越来越大，所知道的好看的、好玩的也越来越多，她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大二的时候智能手机开始流行了，而她手里还是老式电话机，除了打电话发短信什么都不能做，宋菲无意中接触到了分期购，下载一个软件就能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一部手机，受虚荣心的驱使，宋菲买了当时刚上市一个多月的iphone6s，每个月只需要还300，宋菲已经想好了要找一份兼职，这样每个月还300足以应付，如果找不到兼职，自己正好减肥，每个月省下来的午餐费也足够了。
开始宋菲还是洋洋得意的，为自己的深谋远虑感到庆幸，毕竟自己为还款准备了两套方案。面签之后，额度审核通过，是6000，买手机花了5600，自己如愿以偿找到了一份发传单的兼职，前两个月的还款很顺利，到第三个月月底和舍友约好一起出去玩，但是生活费刚好花光了，看着手机里还有一千多的额度，鬼使神差申请了一千块提现，不到十分钟银行卡里就显示有了一千块，宋菲觉得很奇妙，一切都来得很容易。
接下来的日子，宋菲开始习惯性的用软件提现用来日常生活花销，随着自己的准时还款，额度在不断提高。很快宋菲又接触到了其他的贷款软件，她学会了用另一个软件提现来还分期购，宋菲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下载了四个贷款软件，慢慢地觉得还款压力越来越重，不再是单纯省几顿伙食费就能解决的了，她开始向父母要钱谎称买学习资料，直到后来再也没有理由了，她咬着牙开通了第五个贷款软件，她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找身边的朋友借钱，怎么哄骗乡下的父母。
直到有一天她在校门口看到了一辆宝马车，班上的一个女同学打扮得漂漂亮亮钻了进去，她的眼睛亮了，她跑回宿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拿起了口红……
晚上舍友回到宿舍看着宋菲直夸她漂亮，宋菲也很满意妆后的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她像是一个贼一般，每天在校门口蹲守，她要看看那些女孩的穿着，要熟悉熟悉那些老男人的品味，甚至她还看了几部关于女孩堕落的电影，就这样有什么驱使着她来到了情缘网吧。
光头大叔又站在了自己身后，宋菲感觉到了。电脑屏幕上放的电影男女主角正在接吻，宋菲的脸火辣辣的，她没有心思再关心剧情，因为她感觉到光头大叔也在看，她有些莫名的紧张，她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
“丫头，你跟我来一下！”
光头大叔拍了拍她的肩膀。
宋菲把电影暂停，从位置上站起来，光头大叔走在前面，她低着头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那是一间狭小的办公室，在她进门之后光头大叔就把门关上了。宋菲紧张地站在墙角，光头大叔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边摆弄电脑，一边跟她说话。
“丫头，你今天自己来的？”
光头大叔笑着询问。
“嗯……”宋菲轻声回应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噢！不……不是。”
“别紧张，你怕什么呀！我还能吃了你啊！”
光头大叔笑着说。
“不是……叔……哥，我……”
宋菲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丫头，你是哪儿人？”
“四川南充的。”
“你说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实诚！来，过来。”
听到光头大叔招呼自己，宋菲猜不透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向电视里演的那样，婀娜地走过去，然后坐在他的大腿上。想到这，她感觉鼻头酸酸的，可是想到自己那些高额的欠款，想到跟父母要钱时候他们为难的神情，她咬咬牙，走了过去。
“干啥子哦！”正当她的屁股要挨到光头大叔的大腿的时候，光头大叔一把拽住了她。
“是你！”
宋菲一下子听出来了，这是自己老家的语言，撇头就看到了电脑屏幕上放着一张照片，有自己旁边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叔叔，照片很老旧了，一下子宋菲就看出来了那张老照片上的叔叔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魁梧的光头大叔，原来光头大叔真的是自己的邻家叔叔，记得小时候住在自己家隔壁有个叔叔特别喜欢拍照，自己缠着他拍了一张这样的照片，但是时光太久远了，而且光头大叔相比较于那个时候胖了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在自己上小学的时候，邻家叔叔全家都搬走了，说起来也有十多年没见了。
“丫头，你给我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难题了？”
光头大叔的话打断了宋菲的回忆。
“叔，我是想……我以为……”
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宋菲有些难为情，但是自己目前的状况又不知从何说起。
“别着急，你慢慢说。”
“叔，我欠了好多钱，我还不上了。”
宋菲说完就哭了。
“校园贷？”
“叔，你怎么知道？”宋菲吸溜两声鼻子，止住了哭泣。
“我在你们学校附近开网吧，什么事没见过！说说吧，借了多少钱？”
“借了也就一万多一点，后来逾期还款了两次，利息就涨了，需要还将近两万，还了一万五千多了，还有五千怎么都还不上了，我就想着……”宋菲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我说你今天的状态怎么那么别扭，你这孩子！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唉！”
“叔，你千万别跟我爹娘说，你也知道咱们村那里挣钱多不容易，我爹娘他们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们跟着费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宋菲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样吧，丫头，这五千块钱，我先替你还了。你从明天起，课余时间每天来我这打工吧，打扫打扫卫生干点别的杂活，我每个月给你一千块钱，干满五个月，就两清了。”
“谢谢叔，那我就回学校了。”
宋菲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跟着光头大叔出了办公室。
“好……你这丫头，和着你今天不是来上网的，我还真得说……”
“叔，拜拜！”
不等光头大叔说完，宋菲一溜烟就跑出了网吧。
宋菲赶在关门之前回到了宿舍，拿出了自己的香皂去了水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第一次觉得香皂比洗面奶好用。宋菲把所有的漂亮衣服都压在了箱底，又恢复到了刚入学那会儿那个干净、朴实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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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5 10:17
发表于 2018-11-25 11:57
楼主
。喝了茶晚上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