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军功起家的宁荣二府,在京都中煊赫了近百年,虽然外人看来气势未倒,但其颓势早被明眼人看出,譬如古董商冷子兴,而对于贾家颓败之根本,其认为是“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 大图模式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即便贵为国公府,毕竟不是世袭罔替,且爵位依辈逐降,如姑苏林家,原为只封袭三世的列候,后因隆恩盛德,又加封袭两世,至林如海乃第五世,不过林如海到底争气,凭本事考取探花,这世袭的侯爵,也就可有可无了。 贾家的爵位,也是有限的,故宁贾代善一代开始,便督促子孙读书,欲图通过科举入仕,成为真正的“诗礼簪缨世族”,令人欣慰的是,文字辈中到底出现了一个贾敬,一举中了个进士,试想《儒林外史》中范进中举后的癫狂表现,便知贾敬的进士尤为难得,可谓万里挑一。然而叫人痛心疾首的是,这位贾府中读书最好的爷,最终迷恋于求仙问道,抛家舍业,一头扎进郊外的道观,和小道士们胡羼去了。独子贾珍就此肆意妄为,将整个宁府翻了过来,也无人敢管。 而荣府的贾赦和贾政二人,长子贾赦袭爵后,终日只会和小老婆喝酒,对儿子贾琏亦放任自流。至于贾政,虽自幼酷喜读书,然似乎资质平庸,最后还得靠圣眷隆恩,念及祖父之功额外赐了个六品主事,当得入仕。 大图模式
就如冷子兴说的,贾家是“一代不如一代”,玉字辈后,越发无可望成者,独独一个贾珠,十四岁就进了学,也就是中了秀才,这在旧时堪称年少有为,然而,这么一个最有出息的贾珠,不到二十娶妻生子,不久便去世了。 关于贾珠去世,文中仅用“一病死了”便草草交代,然而贾珠死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贾家素来未曾有因恶疾去世的先例,何以一个年富力强的男子,就“病死”了呢? 其实,但凡我们留意,便发现贾珠的“病死”不过是贾府给出的一个官方说法而已,事实上贾珠的死,另有缘故。 首先,贾珠是贾府中的禁忌,这一点尤为可疑。在螃蟹宴上,李纨触景生情,不由谈起贾珠,悲戚不已,然而众人的反应却叫人疑惑,文中写道: ……说着滴下泪来。众人都道:“又何必伤心,不如散了倒好。”说着便都洗了手,大家约往贾母王夫人处问安。 大观园的女儿们,未曾见过丑恶,心地多是良善的,然而面对一个落泪的寡妇,竟然无人安慰两句,反而是马上转身离开,这绝非是姑娘们冷血,而是李纨所提及的贾珠,是荣府的禁忌。 大图模式
那么,贾珠为何会成为荣府的禁忌呢?必然与其死因有关,而贾珠的死因,从多处细节隐隐有所暗示。 其一,元春的叮嘱。元春省亲一节,文中提及元春入宫前乃贾母教养,至宝玉出生后,怜爱非常,二人情状母子。元春入宫后,常带信出宫与父母,信中对宝玉眷念切爱,常叮嘱父母道: “千万好生扶养,不严不能成器,过严恐生不虞,且致父母之忧。” 元春此话,道出教育两种极端结果,不严厉,便没有出息,难成大器,而太严厉,便生“不虞”,这不虞是什么呢?乃意想不到的事,是死亡的婉辞。而元春为何有此忧虑?可想而知,在此之前,有人因为管教太严以至“不虞”。 其二,王夫人和袭人的密谈。大图模式
而在宝玉挨打后,袭人前来和王夫人“献言”,期间谈起教育儿子,王夫人道: “我何曾不知道管儿子,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样管他……只是有个缘故:如今我想,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通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若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 可知,贾珠是被管教太严致死的。 而贾府的管教方式,以棍棒为主,这从赖嬷嬷的话中便知,故即便身为荣府的“凤凰”,贾宝玉仍没少挨打,就因为读书一事。 所以,贾珠是被活活打死了!可是,十四岁就中秀才的贾珠,当被贾政视为骄傲才是,他怎么也会挨打呢?细究起来,不过因为一个“色”字罢了。 但凡我们留心,便发现《红楼梦》中有几个挨打致死的男子,冯渊、贾瑞以及秦钟,这三人都有什么共性呢?都因为女人,冯渊与薛蟠抢香菱被打致死,贾瑞被凤姐戏弄,被祖父殴打一病不起,秦钟因与小尼姑智能儿缱绻不相离,被父亲殴打,一病不起。 大图模式
三个被打致死的男子,都因为女人,贾珠自然也不例外。而事实上,宝玉被打得差点死去的一次,也是因为女人,若非贾环告黑状,称宝玉奸母婢金钏致其跳井而死,仅仅流荡优伶一事,是不足以让贾政非取其性命不可的。 所以,贾珠这个贾家最可望成者,是因为和某个女人被贾政一怒之下殴打致死了,再看贾珠十四岁就中了秀才,至二十岁已历经两次科举,却仍在原地踏步,期间流荡某位女子,自然被认为因色废学。如此,这位“一病而死”的爷,才成为了贾府的禁忌,毕竟这死因,实在太过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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