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削”事件应该带来哪些社会反思

范廷伟

          近段时间以来，一位三十三岁河南栾川县栾川镇雷湾村的大“学生”常仁尧“反削”当年初中教师张清林的视频，流传于网络媒体，像一枚烈焰熊熊的燃烧弹，烧红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是非喧嚣，众声哗然，当事的大“学生”常仁尧，在最初大形势的所迫下，先被当地公安机关上网通缉，后移交于栾川警方进行“刑拘”。真正恰当的“刑拘”原因还没有最终确定“罪名”。

        世风日下，光怪陆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我当初看到这则视频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既然是“冤冤相报”的事情，必然“事出有因”，因为我早明白，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在这则视频中，与学生偶遇的教师张清林，可谓是“不是冤家不对头”“冤家路窄”，面对昔日学生常仁尧的怒斥与“反削”，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唯唯诺诺，低头哈腰，究竟是胆小如鼠，还是心中有愧，我们不得而知，但在舆论的绑架下，时下他又向公安机关报警，要求秋后算账。二十年前，为人之师时的那种傲气与暴戾，在这里丝毫不见踪影，有的只是一连串的“对不起”“向你道歉”，抑或是事情“都过去了”，他断然不会换位思考到自己学生常仁尧，在他百般羞辱下，当年试怎样无以复加的“恐惧”与“绝望”。

        视频流出之后，栾川县实验中学顾及教师的尊严和体面，向公安机关提供“对常（仁）尧殴打侮辱我校教师的举报控告书”。或许细心一些的读者不难发现，校方并没有在“殴打侮辱”前面加上最为关键的“无故”二字，笔者以为校方在字斟句酌方面还是有所保留，这样就意味着，即使“张清林有一次让他双手抱头，然后从讲台上用脚把他从前面一直踢到后面黑板，如此循环施暴三次”，也不足以成为二十年后常仁尧以暴制暴，“张清林自取其辱遭到学生“反削”的“充足”理由。我更愿意认为，这是一个孤立的“个体“事件，就像当年山东邹平老师体罚学生致死的“谈话死”事件，也像广西桂林永福县某周姓学生多年后潜回学校“弑师”事件一样，既不是洪水猛兽，也不是山崩地裂，只有正确面对这个热点问题的出现，厘清责任，汲取各自应该汲取的教训、承担各自应该承担的责任，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照样可以来个“乾坤大挪移”，将坏事转化为好事。

        学校方面介绍说“张清林老师多年来兢兢业业，因材施教，从不体罚学生”也好，张清林妻子感觉“无论如何，这是对这个教师家庭的一种侮辱”也罢，被众多村民们冠以“慷慨、热情、善良”而形容的常仁尧，在自己的贴吧里所叙述的“我只是上课瞌睡，他让我蹲在讲台下面，然后就是踹头十几下。十三岁的我照做了，他还是一样竭斯底里，发疯发狂用尽全身力气踹我的头。他踹我头的画面从那个时候跟到现在，折磨我十几年。这仅仅是开始，他还当着全班人的面让我双手趴在黑板上，在我后背用一块木板插在我衣服里，这个我会忘记吗？”和常仁尧一样，同样有过学生经历的我，当然不会相信这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狗急跳墙，兔子急眼还咬人，如果没有学生时期张清林给常仁尧留下的心理阴影，心智健全、事业有成的常仁尧也不会无事生非地挑来挑去，找到和张清林头上闹这一出。因为老师体罚、羞辱学生而引发的新闻此起彼伏，层出不穷。虽是个例，但我们丝毫不能否认，就是这些极个别的个体事件，败坏的却是整个教育大局、教师群体的整体形象。

        大多数人的学生时代，都有被老师体罚的经历，记得那时的家长还一再嘱咐我们的老师：“孩子不听话，尽管揍就是。”恨铁不成钢的老师们（包括女老师），就曾经用手中烟袋锅、教鞭教训过学生，甚至用短短的粉笔头扔正在走神的学生，可以毫不掩饰地说，那时的老师教训起学生来，用巴掌顶子的肢体语言是经常便饭，没见得那个学生与老师结下“梁子”，睚眦必报，血债血偿。在我短暂的初中时代中，也有一次被和我同村的数学老师不留情面、尽情侮辱的经历。那和我本村的老师，用了足足半小时的时间，对我进行讽刺、挖苦、羞辱、精神折磨，让我几近崩溃，深感绝望。这一幕幕画面、像是镌刻在我的脑海里，扎进我的心底里。让我每每想起，心里还是隐隐作痛。没有遭受过老师下狠手，实施“暴力”教育的人，是绝对不会有刻骨铭心记忆的。

        这些委屈、痛苦是不敢告诉家长的。但那老师羞辱我时所说的“你如果能发表文章，在村里见到你时，我头朝下走路”，却成为了我知耻而后勇的“座右铭”。这些年来，我著书立说，获奖不断，在当地文化圈也算是小有名气。可我从来就没有感激这位“伤人之语，犹如剑戟”的“园丁”“工程师”，每逢我回到乡下老家。他见到我时虽然没有过“头朝下走路”，却是躲躲闪闪，很不自然。去年，在我恩师女儿的婚宴上。老师们提起我一篇写初中生活的文章来，他趁着人多热闹，气氛热烈，貌似开玩笑地和我说：“你在文章中，没有写我怎么收拾你吧？”我笑着说“没有。老师对我都这么好。”我虽然没有用极端方式，甚至用语言“反削”这位老师，可谁又能料想到，他四十年前对我的一次“居高临下”的羞辱，至今反倒成为压在他心底的一块石头。

        “反削”视频甫一流出，“欺师灭祖”“恩将仇报”等舆论喧嚣尘上，占据上风，但伴随着网上舆论的持续发酵，谴责教育现状，谴责教师体罚的文章便多了起来，看来大多数人都有过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求学经历。张清林的妻子说，“反削”事件，是对这个教师家庭的一种侮辱，但张清林二十年前对常仁尧的羞辱，又何尝不是将这份侮辱悄悄地刻在了十三岁少年常仁尧的心上？否则，常仁尧也不会坦然地说：“首先，在这里向所有的老师说一声对不起，但是这其中不包括张清林。”由此看以看得出，栾川县实验中学在“控告书”只说“每想到此事，张清林老师都感觉不寒而栗，并严重影响教学工作，生怕稍有不慎会再有第二个常仁尧出现。”避而不谈常仁尧的“戾气”从何而来？概因学校方面心虚有愧、底气不足，只能肉烂嘴不烂地“讨还公道”。

        我也看到过常仁尧在自己贴吧发布的那段自我辩解的视频，他铿锵有力地表示：“这件事，我希望不明白真相的人都不要妄下结论。和我同学过的人都知道我的为人，被张清林教过的学生也都可以证明他是一个怎样的教师。”伤到骨肉伤透心的常仁尧，后来和姑姑说过：“我当时校长都找了，结果就是变本加厉。老师被校长找去谈话以后就记仇了，总是怂恿邻班一位爱欺负人的同学实施校园暴力。”教师暴戾霸道，学生学习差，不帮而以辱为能事，自以为师，高高在上，不以道德感人化之，而以打以辱“毁”人不倦，这样的教师又如何能赢得网友们的同情？教书育人，最重要的是育人，有这种道德低下、锱铢必较的教师，教育出这种记仇记恨、睚眦必报的学生来，就不足为怪了。

        俗话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张清林的妻子向记者介绍，“他（张清林）待我、待孩子，从来都是挺和睦的，老实人、实在人，工作上兢兢业业，相信不会有踹学生这种事情。”我想说的是，四川会东县会东小学教师王剑猛，还对同般年龄的女孩实行“双重标准”，写给女儿的日记中，他将自己这位慈父的形象跃然纸上；一边又利用补课时间，性侵二十多个年仅八、九岁的女童呢。然而，常仁尧被警方带回栾川以后，二、三十位得过这个年轻人恩惠的邻居和亲属就结队去派出所说情，网上说“滴酒不沾，不抽烟不赌博”的常仁尧，与人为善，乐善好施，有二十多位初中同学愿意为张清林自己的“暴行”作证，并且邻居郭孟飞听说常仁尧出事，当天就向老板请假，从近二百公里以外的地方赶回来为他作证；即使是常仁尧“迈不过那道坎”的中学时代，他对其他的老师们依旧留有善念，中学老师乔老师生病，常仁尧还捐助一万元。人缘极好的常仁尧赢得了大家的同情，村里有一百五十多人联名为他求情村民们对外来的记者说：“这个娃不赖，你们帮帮他吧。”

        事情既然发展到现在，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总要出个最终的处理结果。就像常仁尧所说“相信真相总会明朗”。说相声的郭德纲说：“我挺厌恶那种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你一定要大度的人，离他远一点，雷霹他的时候会连累你。”我们不能口无遮拦，拿自己的主观臆想来个未审先判。各方都要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各个行业也要反思行业内部存在的问题。我们常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常仁尧也承认：“我打他是有错，但是错的不止是我一个人，他起码要负一半的责任。”“冤有头，债有主”，有因，才会有果，常仁尧“反削”张清林以后，感觉“自己心里好像轻松了一些。”如果张清林敢于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那一部分责任，这个问题丝毫不难解决，如果一意孤行踩着鼻子上脸，前几年桂林永福县一名学生因为多年前的宿怨，潜回母校杀害已经升为校长的原班主任李某的一幕，或许还会在某位老师身上重新发生。

       有一首歌中所唱的“谁种下仇恨他自己遭殃”，确实有一定的道理，父母、学校都有教育责任；古老的《三字经》中说“子不教，父之过；学不成，师之惰”，这些传承千古的经典语句不是让家长、教师背诵着玩，而是要入脑入心，真正理解。毕竟学生是心智尚不成熟的未成年人，在他们的成长之路上，需要社会各界有识人士的关切、关心、关怀，但愿我们的教育园地中的“瞎包”老师再真正地少些，只有“瞎包”老师真正地少了，“问题”学生才会更加少些，我们的社会才会温馨和谐，我们的教育园地才会芬芳满园。

断肠崖居士

事件非常典型！值得引起人们反思！

范廷伟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8-12-23 16:15
事件非常典型！值得引起人们反思！

感谢来读。很有警示意义的一个事件！

槐安.

这事具体不清楚，看了范先生文章，觉得里头全是人性的问题。
人该怎么和周围人相处，师生之间的关系该如何摆放，记打不记糖也是一种毛病，诸多看客的感性发挥，理性思考，均出自个人立场和眼观，事实真相究竟为何才重要，这点得清楚。

范廷伟

槐安. 发表于 2018-12-23 23:52
这事具体不清楚，看了范先生文章，觉得里头全是人性的问题。
人该怎么和周围人相处，师生之间的关系该如何 ...

公安机关已经介入全面调查，事实很快就会明朗！

范廷伟

槐安. 发表于 2018-12-23 23:52
这事具体不清楚，看了范先生文章，觉得里头全是人性的问题。
人该怎么和周围人相处，师生之间的关系该如何 ...

公安机关已经介入全面调查，事实很快就会明朗

范廷伟

槐安. 发表于 2018-12-23 23:52
这事具体不清楚，看了范先生文章，觉得里头全是人性的问题。
人该怎么和周围人相处，师生之间的关系该如何 ...

公安机关已经介入全面调查，事件很快就会明朗！

千幻烟

           唉……人性啊……

范廷伟

千幻烟 发表于 2018-12-24 10:33
唉……人性啊……

这虽然只是一个个例，却有代表性

草舍煮字

人之初，性本善，孩子可是老师和家长一手教育出来的。相信绝大多数家长和老师的教育初衷是好的，但传统的教育方式急待改进。即使孩子受到了社会的不良影响，而社会难道不是由所有成年人组成的吗？

范廷伟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8-12-24 13:57
人之初，性本善，孩子可是老师和家长一手教育出来的。相信绝大多数家长和老师的教育初衷是好的，但传统的教 ...

各个行业，各种人士都要反思

lvhq018

即使那个学生二十年前真的受到了屈辱，时间竟不能淡化那段仇恨！以怨报怨竟能演绎得淋漓尽致，这是完全扭曲的心理。

范廷伟

lvhq018 发表于 2018-12-25 13:56
即使那个学生二十年前真的受到了屈辱，时间竟不能淡化那段仇恨！以怨报怨竟能演绎得淋漓尽致，这是完全扭曲 ...

现在有三种声音了，一是不该打，二是该打，三是各占一半责任！

野芒

“你如果能发表文章，在村里见到你时，我头朝下走路”
无论自己成不成功，这句话说出口来，都是对教育和教师这个职业的最大侮辱。成功对他是很好回敬，就算不成功也不代表他的眼光独到，而只能说明他的心胸何其狭隘和自私。不幸的是这种人确实很多，所谓封建残余在某些人脑瓜里似乎不只是根深蒂固，而是完成基因传承……

范廷伟

野芒 发表于 2018-12-25 16:08
“你如果能发表文章，在村里见到你时，我头朝下走路”
无论自己成不成功，这句话说出口来，都是对教育和教 ...

四十年了，他自己都没有忘下这事。可怜的是，每见我一次，都是他自己在精神上的“自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