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前头万木春

高骏森

     ——解读从容先生诗歌《心情片段》
   
    季节的变化，总会影响人的心情，尤其春天，万物复苏，蓬勃生长，阴雨霏霏的低湿天气，更使人的心反复无常。

    前两天接到从容文友的电话，说天气阴冷，感冒的喉咙说不出话来，被迫请假休息了几天，心情十分低落。

        说完电话，我的心也一直没有开阔起来，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这个从未谋过面，但被我视为亲兄弟的江西文友从容先生。

    认识从容，源于中财论坛，源于诗歌。依稀记得增加我俩感情的，是我的一组诗歌《回乡记》打动了他。

        从容是江西南昌一名小学语文老师，执教生涯20多个春秋，桃李天下，芬芳满园。从他的许多作品中，能清晰找到他工作中的斐然成绩与心路历程。一名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一名站在三尺讲台上用粉笔传授花粉20多年的辛勤园丁，他的名字在中国史册上并没有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事业更说不上惊天动地，但人格的精神与事业的品质，在这个物欲横流，鱼目混珠的新生时代，纯洁度可以称得上是熠熠生辉。

        工作中的从容，兢兢业业，爱岗如家，爱生如子。生活中的从容，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从他的组诗《心情片段》里面，我们来一一解读。

        好想写文字，让心努力地呼吸
　　写立秋，像官二代富二代一样
　　做起了热二代。写处暑
　　风在黑夜里行走
　　我看见一片叶子在哭泣
　　写白露，写秋分
　　凉与黑在增多
　　我的房子依旧没有建好
               ——《心情片段 一》

        这是从容组诗《心情片段》十首中的第一首。即便是不懂诗的人，但我相信只要他们看见了这几行文字，都会知道诗人的内心一定是忧伤的。其他的我都不去说，只说最后两句“凉与黑在增多”，“我的房子依旧没有建好”，就能感受出诗人内心的苍凉与痛楚。这里，诗人用季节捧出诗歌的主题，重点渲染自己内心那颗悲凉无助的心。这个季节诗人选择的是秋天，“立秋”、“处暑”“白露”、“秋分”。秋天是大自然五谷丰登，农民忙碌喜盈收获的季节，也是万物凋零，裸露出一片萧杀悲凉、愁云惨淡的景象。这个季节是双重性格，验证了古人说的有人欢喜有人愁。“好想写文字，让心努力地呼吸”，我们用心去读，完全能读出诗人内心的疼与痛，且滴着血。为什么这样说呢？诗人在这个秋天要努力地写文字，因为只有努力地写文字，才能把所有的思想集中到正面，才不会因为空虚，去想一些不开心的往事，来增加内心的痛苦；只有写文字，才能稍稍安抚一下心灵的忧伤。在这里，除了写文字，诗人没有说用其他方式来排解内心的忧伤，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诗人是一位真正的风雅之士，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文（化）人。中国女作家谌容在谈到我为什么要写作时说，“我写作，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抒发我对生活的感受和认识，为了人们能在地球上活的更好些，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在经历了累人的劳动之后品尝一点创作的甘甜。”谌容如是说。从容亦然。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从容在这个和平年代如此悲伤呢？为了找到答案，我们接着看他的诗歌，“写立秋，像官二代富二代一样/做起了热二代。写处暑/风在黑夜里行走/我看见一片叶子在哭泣/写白露，写秋分/凉与黑在增多/我的房子依旧没有建好。”读完这一节，如果你真的读懂悟透了，答案也就出来了。“官二代”、“富二代”、“热二代”、“风在黑夜里行走”、“叶子在哭泣”、“凉与黑在增多”，这些具有时代感的热门名词以及拟人化的动词，充分显现出了诗人内心的复杂感与悲凉感。这个时代看似是一个非常和平的年代，但是按等级分化与物质分化来论，就完全不平等了。穷人永远是穷人，穷的每天为生活挣扎在水深火热边缘。富人永远是富人，富的精神空虚，骄奢荡淫。这是两条笔直的平行线，永不相交。从容的家庭来自农村，事业是教书育人，真正属于人们说的两袖清风。“我的房子依旧没有建好”，一句话，点明了诗人心底最深的痛处。“房子”是一个人心灵的港湾，也就是说是一个人心灵的归宿，一个温馨和睦的家。而“依旧”“没有建好”，则充分说明了诗人还没有成家立业，且年纪已经不小了。因为，秋天是一年中的第三季，占据了四季中的四分之三。由此，我们完全可以推测出诗人的年龄，按正常结婚年龄来计算，很显然，诗人已经到了中年。试想，当一个男人到了中年仍没有成家立业，其心中的滋味是何等的苦涩呀，而导致诗人没有结婚的根本原因，是这个社会造成的，因为自己的事业太平凡，不像官二代富二代那样有钱有权有势，有房有车有名，而现在的女孩几乎都很现实，正像有人说的，我宁愿坐在宝马里面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所以，面对严酷的现实问题，一名在乡村教书的穷小子靠微薄的死工资来实现这些宏伟的梦，近乎绝望。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作为成年男人，也是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年龄。在古代，每年秋天，朝廷都会招收大批未成婚的成年男子应征入伍，去战场打仗，其目的，就是不让他们悲秋。如今，从容的这首诗歌，正是写出了他心中的伤感与悲悯，也写出了当今和他一样人的心声。我们不禁叹息，垂泪。

    我努力排除毒素，新的毒素又产生
    犹如心常常破碎，努力缝合
    又破碎，又努力缝合
    直到心死去

        金秋十月。稻子黄了，低垂
    温暖着低矮的土地和低矮的农民
    我再一次沉浸，这样我不会迷失
    也找到自己的快乐，温暖我冷却的心
                      ——《心情片段  二》

       从容的心一直都是复杂矛盾的。面对现实，尽管他悲凉失落，但始终没有放弃和命运搏斗，努力去改变、改造，直至彻底失败方才罢休。诗人最后真的彻底失败放弃了吗？“金秋十月。稻子黄了，低垂/温暖着低矮的土地和低矮的农民/我再一次沉浸，这样我不会迷失/也找到自己的快乐，温暖我冷却的心。”这是秋日的阳光，尽管这阳光夹杂着冷凉的风，但毕竟有了光，给人带来几份温暖与慰藉。诗人在官场（学校）看透了人性的假恶丑，回到民间，却在父老乡亲身上又发觉了真善美，原本一份绝望的心，此时增添了一丝温度，慢慢回升。土地是人间最忠实的仁者，虽然常年静默，但从不欺骗任何人。农民是社会底层最卑微的人物，但他们憨厚质朴，勤劳勇敢，真挚善良，用汗水养育天下所有的人（包括那些骄奢荡淫的官富之人），从不说半句怨言。作为农民的儿子，虽然生活不在农村，但根系在这片土地上，能从悲凉中看见感受到这一丝真实的温暖，心虽然痛着，但缝合的伤口已基本愈合。真理告诉他，只有活着，就有希望。

       这是诗人从绝望到希望的转折，尽管转折不大，但毕竟看到了希望。这希望，总会有一天如零星的小草冒出真实身份的绿意出来。如星星之火，燎原世界。

       今日立冬。阳光还是很灿烂
    我不想随着凋落的树枝寻找冬天
    我只想停在一片樟树叶子上，或是停在一朵野菊花里
    让阳光再多一些，让秋天再长一些
    你不出现，我怎敢走向冬天
                        ——《心情片段 八》

       从多愁善感的秋天终于走进了冬天的路口。立冬这一天，诗人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立冬”，“阳光灿烂”，因为有了阳光，心便有了温暖，这是好现象，是希望。“我不想随着凋零的树枝寻找冬天”，充分说明了诗人在秋天尽管有太多的悲伤，但通过努力，自身调整心态与改变状态，还是收获到了不少希望，否则，对于一个心都死去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说“不想随着凋零的树枝寻找冬天”之类的话的。“我只想停在一片樟树叶子上，或是停在一朵野菊花里/让阳光再多一些，让秋天再长一些/你不出现，我怎敢走向冬天”。这是温暖的象征，是希望的延续。樟树叶，是绿色的，象征生命的活力；野菊花，是黄色的，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象征和平与美好；而阳光，更是象征温暖，象征爱。最后一句“你不出现，我怎敢走向冬天”，更是彰显出了诗人的乐观精神以及大胆的追求爱的向往。或许这里的“你”，指的就是诗人心中向往的另一半“她”吧。请相信，冬天来了，春天就一定不会遥远，她一定会在春天里飘飘而来，来到你的身旁，做你一世的爱人。因为，只要心在，梦就在，天地之间，一定有真爱。

       早起努力登高。微冷
    听不见风吹，东边露着光亮
    天空很蓝，月亮还尽职地挂着
    桥上。灯如一条长龙蜿蜒闪烁
    还是望着那棵树，财富尽失
    守着一份单薄过寒冷的冬天
    鸟儿呼啦啦不管不顾，从树林飞出
    我来到了地面，与那片半枯黄的草亲近
    天已经大亮了，太阳正努力升起               
                      ——《心情片段 十》

       生活真的不容易，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一年结束了，虽然仍没有给自己带来最后的好运，但一路上，毕竟也经历过一些美好的事情，看见和遇见过一些美好的人和物。生活其实就是这样，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人间烟雨，滚滚红尘，看轻一些，看淡一些，如歌曲里唱的，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活着，只要心怀一份美好的春天，向善，世界就会开花。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从一到十，这是诗人内心深处的真实心语，笔触虽轻缓，但内心深沉，细细品尝，更多的，我们读出的是诗人心中的那份疼痛，那份隐忍。但我们又分明看见，诗人自始至终是含着眼泪没让它掉下来，并强装笑颜在纸上把它们一字一字写下来，去安慰自己，去拯救别人。这就是文学魅力，是诗歌的力量与最高境界，更是一个真正诗人修炼的高度，是文字在人间绽放的光环。

        诚如诗人在诗歌末尾所说：

    “守着一份单薄过寒冷的冬天
　　鸟儿呼啦啦不管不顾，从树林飞出
　　我来到了地面，与那片半枯黄的草亲近
　　天已经大亮了，太阳正努力升起”

       结局给人的是希望。2014年，农历甲午年，龙马精神，骏马疾蹄，我们衷心祝愿，诗人心中的春天已大亮，正如他在另一组诗歌《冬去春来》里面说的，“幻化为一匹马。/以梦为马，脚踏厚实的土地/行走在祖国的春天里，长叶开花。”我们也一定能看到，诗人微笑站在美丽的春天，沐浴温和的阳光，欣赏着婺源县一碧万顷的油菜花风吹浪舞，彩蝶翩跹。

              2014年3月8日执笔佛山南海
              3月9日凌晨2：07落笔广州白云

      

[ 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14-3-20 21:57 编辑 ]

高迎春

坐个沙发，仔细阅读。

高迎春

分段逐一解析从容的长诗《心情片段》，将心情与时代背景，与一年四季冷暖放在一起解析，脉络就更清晰了。

高迎春

从一到十，这是诗人内心深处的真实心语，笔触虽轻缓，但内心深沉，细细品尝，更多的，我们读出的是诗人心中的那份疼痛，那份隐忍。但我们又分明看见，诗人自始至终是含着眼泪没让它掉下来，并强装笑颜在纸上把它们一字一字写下来，去安慰自己，去拯救别人。这就是文学魅力，是诗歌的力量与最高境界，更是一个真正诗人修炼的高度，是文字在人间绽放的光环。
非常赞赏高骏森如是分析！

寻找文字

来看骏森的评论文章。对从容的诗一直很喜欢。他的诗没有故弄玄虚的机巧，也没有晦涩难懂的意象，清新明快是他的特点，这点我很喜欢。问好两位朋友。

清风盈袖

从容老师的这组诗歌似乎没有逻辑，全是零零碎碎的心情碎片叙说，非刻意，却巧妙运用虚实关系，虚中见实，使诗歌呈现不同寻常的穿透力；以实的细节构建虚，则使诗歌意蕴空间深远。对情节的智性放弃和对气息的营造，形成了诗歌的质地。同时，语言平实，却极易引导人很快进入心灵与作品共振的意境，使整组诗歌的个性特色得以凸显。

骏森的解读用了心也动了情，为从容的诗歌，为你们的情谊感动。生活、工作，总有太多我们无能为力改变改善的无奈，惟一能做的，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份 不求面面俱到，但求扪心无愧即可。学会自我调整。生活好，要有好身体，才能更好地享受活着的美好，生活不顺，则更需要有个健壮、健康的身体和心态，才能从容应对。当各种苦难接踵而至的时候，我则更清醒地提醒自己加强体制和心理锻炼，才不至于倒下。希望二位弟弟也能这样，快乐地工作，乐观地生活，心有阳光，置身雨水泥泞又何妨。

敬一兵

细致的解读，个性的色泽很突出，确实值得圈点。欣赏并问好。

梁星钧

有“我”。随意。入心。透彻。
评论有我的介入，增添了亲切与直观。随意而写，率性而为，倍显真实的可贵。因为入心，揪了你读，也定有获。 有了透彻，文质顿升。
我们当好好学习诗歌作者及评家。

从容

细细看完评论，竟泪眼模糊，语噎。
很入心如情的点评，直叩我的心灵。已经不是感谢所能表达的，路上，在文字写作的路上有朋友如是的关心，心是很温暖的，并有足够的力量前进。
真不知道说什么了，一起搀扶着往前走，毕竟俗话说：“好事在后。”心里还是充满希望的期待的。

从容

原帖由 高迎春 于 2014-3-13 06:46 发表
从一到十，这是诗人内心深处的真实心语，笔触虽轻缓，但内心深沉，细细品尝，更多的，我们读出的是诗人心中的那份疼痛，那份隐忍。但我们又分明看见，诗人自始至终是含着眼泪没让它掉下来，并强装笑颜在纸上把它们一 ...

谢谢高先生。问好。

从容

原帖由 寻找文字 于 2014-3-13 08:27 发表
来看骏森的评论文章。对从容的诗一直很喜欢。他的诗没有故弄玄虚的机巧，也没有晦涩难懂的意象，清新明快是他的特点，这点我很喜欢。问好两位朋友。

谢谢寻找文字朋友，您的诗写得更好，我已经收藏细细学习的。每每在心情很疼痛难过或是疲惫时读读您的诗，我的心就很安静，心也很纯澈。问好。

从容

原帖由 清风盈袖 于 2014-3-13 09:27 发表
从容老师的这组诗歌似乎没有逻辑，全是零零碎碎的心情碎片叙说，非刻意，却巧妙运用虚实关系，虚中见实，使诗歌呈现不同寻常的穿透力；以实的细节构建虚，则使诗歌意蕴空间深远。对情节的智性放弃和对气息的营造，形 ...

是啊，一路上有你们，我感到很温暖的。

从容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4-3-13 09:35 发表
细致的解读，个性的色泽很突出，确实值得圈点。欣赏并问好。

很感谢敬先生一直的鼓励。问好。

从容

原帖由 梁星钧 于 2014-3-13 12:07 发表
有“我”。随意。入心。透彻。
评论有我的介入，增添了亲切与直观。随意而写，率性而为，倍显真实的可贵。因为入心，揪了你读，也定有获。 有了透彻，文质顿升。
我们当好好学习诗歌作者及评家。

因为彼此了解，才入心。因为彼此理解，才入情。

从容

还是不说先生吧，真不敢当的。就直接说从容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