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心底的飘雪

风在吹

　　下雪了。妈说：“不想出去走走吗？你是那样爱雪。”来沈的第一个冬季，便碰上了这样的大雪。那时我正站在窗前，雪花如圣洁的仙子般轻轻飞舞。虽是关外的雪，带着些狂乱与不舍，那样的飘飘洒洒，漫天盖地，却依然是无声的来，无声的去。慢慢地堆积了纯洁，又悄悄地散去，像是诗一样美丽的生命。
　　我又回到了梦里，看见圣辉站在那里，远远地带着微笑，却不肯靠近。我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又跑了过来。
　　十四岁，还有着梦一样的天真。喜欢笑，喜欢哭，喜欢在周记上涂鸦，写下生活的点点滴滴。慢慢地开始参加作文比赛，慢慢地认识更多的人，圣辉也在其中。
　　有一个下午，突然找不到周记。同桌只是笑，并不说话。直到傍晚的时候，圣辉走了过来，我一眼便看见了本子，正被他的手紧紧地握着。立即生气地瞪他，那个男孩鼓了鼓腮帮，开始说话。他说：“我很抱歉。”又说：“我想一下子看完你的作文。”最后说：“下雪了，雪要比你的脸还要漂亮，求求你看雪。”我听完笑了。真的下雪了，一朵一朵，轻柔而细致，很美地飘落着。转身时，圣辉已经逃跑了。打开本子，一张贺卡轻轻地飘了下来。那是一个白色的雪屋，还有一句我不会忘记的话：高山流水，你能做这样的朋友吗？
　　就这样成了朋友。他是那种习惯沉默的男孩，有着罗彻斯特一样宽阔的额头、黑亮的眼睛及平常的模样。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瞎扯，我喜欢听他把一些历史人物串联起来乱讲一通。有一个晚上，讲到了伯牙与子期，当高山流水绝美的音符随着子期的死而去，伯牙摔琴绝曲的那一刻，圣辉突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听见他的声音低下去：“希望这一次子期不要死在伯牙前头。”
我装做没听见，炉火映着我的脸，红红的。圣辉走到窗前，我听见外面下雪了，真的。
　　我大概是从那时喜欢上他的，一个平凡的胸怀万千的男孩。我们的关系变的像梦一样模糊起来，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但谁也不肯轻易说出一个字，就这样浓浓淡淡地走过了初中和高中，直到有一天，他考上了大学，我考上了本地的一所专科学校。
　　像所有分散两地的男孩女孩一样，我们开始鸿雁传书。他的信写得很美很浪漫，他告诉我很多南方的风情与思念，寄了许多他在江南的照片，我知道他喜欢江南，那不是一种简单的喜欢，那是迷恋，我们两个都迷恋。我希望有一天能坐在摇晃的小船里，穿过江南迷朦的石桥。他说他毕业后也许不会回老家，尽管思念像麦子一样疯长，他会去江南，去阳关，去敦煌，去一切蕴含着中国文化风情的地方。
　　我那时并不懂得什么叫做“年轻不懂得承诺”，我一直以为这样两个人这样下去就代表永远，甚至是一生。记得有一首诗说：“别相信承诺/承诺是时间结出的美妙松果。”我在毕业之前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我甚至觉得两个人只要相爱，就不需要言语的承诺与兑现，就这样到了毕业，工作成了最现实的问题，我写信给圣辉，告诉他希望他能去流浪，去圆他自己小时候的梦，我说我会做一个最好的驿站，等待一个胜利者的归来。
　　那时他已经大三，知道了该怎样让成绩及格，知道了该怎样为明天做一些打算，信迟迟地寄来，已是秋天。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用优美的文字向我表达思念，可是言语里却多了一点点轻浮与现实，我能感觉出来。只那么一点点，却有点凉。
　　我依然用最振奋人心的话来给他写信，我告诉他那个寻找星空的少年是多么自信！
　　我讲起了高山流水的故事。电话那头，圣辉不说话。
　　最后一封信里，只有一句话，他说“爸爸要我回家找工作，他已经托了人”。
　　那个冬天故乡没有雪。
　　我选择离开，我终于明白我们的感情就像雪一样，飘然过去了，只留下最初的纯洁与感念，深深地埋在我心里，最温柔的深处。
　　妈说：“下雪了，你不出去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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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显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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